5、圆珠笔素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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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网球场的前一刻，牧野停下了脚步。
两个男生转身看向他，他随手指了指附近的草坪，“麻烦你们转告一下桑原，我在那边等。”
“不进去？说是非社员在社团活动期间不得进入，”仁王难得好心地解释，“但实际上只要不妨碍到训练是可以待在场边的，虽然也不能保证不会被真田赶出去就是了。”
“我可不想被赶出来，” 牧野扯出一个笑容，“所以就不进去了。”
“牧野桑，” 柳生蹙了蹙眉，“需要去保健室吗？”
真够敏锐的。男生有些惊讶地瞥了他一眼，唇角的弧度变得自然了些，“谢谢，但不用了。”
柳生点点头，拉着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搭档走开了。
其实与其说是不舒服，倒不如说感觉很奇特。眼前快速闪过模糊的画面，呐喊的声音，喘息的声音，汗水的味道，血液的流速瞬间加快了，身体不受控制一般紧绷起来。
记忆的枷锁有瞬间的松动，是因为被这场上的朝气蓬勃的运动氛围感染了？
也许他应该选择走进场内接受进一步的刺激，好让那些图像变得更清晰，但伴随那记忆而来的，还有隐约的情感波动，虽然是不明显的残留，但却很明确地在试图阻止自己的靠近。
难道我曾经打过网球？想起镜中人瘦削的身形与苍白的肤色，牧野对此表示怀疑。而且根据仁王和柳生今天上午提供的信息，自己似乎是因为身体的缘故，连体育课都不用去。他不觉得自己的健康有什么问题，不去体育课很有可能只是为了避免真实性别被发现。那究竟是为什么呢，自己会因为站在运动场上而感到激动？会不会是因为太久都没法自由地挥洒汗水的缘故？
在草坪上坐下，牧野抱着膝盖看了一会儿网球部的训练，心里突然一动，从书包里掏出几只笔，翻开笔记本，举起尺子确定比例，然后凝神开始构图。
先是简单的线条勾勒出整体的轮廓，接着用颜色的深浅塑造出空间感，再逐步进行细节的修饰，最后的润色后，不远处的网球场便跃然纸上。
作品完成后，他却像是忘了进行素描的初衷，没有就图画回溯记忆，反倒是纠结于图画本身的缺陷。明明流程很娴熟，奈何笔触中却透出生疏，甚至有种构思的人与实际作画的人不是同一个的古怪的不协调感。而且自己从一开始就犯了个错误。
“用铅笔会更好。”突如其来的声音一语道出了他的想法。
“对，或者钢笔也行，偏偏是圆珠笔才会显得这么单薄。”下意识地赞同后，牧野才猛地反应过来，一抬头便看见秀丽不掩英气的面庞。“...幸村君？”
“牧野桑的功底很不错，”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网球部部长露出鼓励性的温和微笑，“想过加入美术社吗？”
“美术社？” 牧野眼睛一亮，虽然不知道之前如何，但现在的自己是喜欢绘画的。“请问怎么加入？”
“正常来讲要先递交申请，”幸村回答，“但牧野桑的话，跟社长说一声然后去登记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牧野继续提问，“社长是谁？”
“你不知道？” 蓝紫发色的男生有些吃惊，“是佐藤由佳。”
既然如此，就趁明天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向她申请好了。牧野这样打算着，收拾好东西站起来，向幸村道谢后便要走向不远处刚出场地的桑原。
“牧野桑。”男生从背后叫住了他，在他回头时抬手指了指身上运动服的下摆。
牧野以为自己的制服上不慎染了笔墨，低头一看没发现弄脏的痕迹，便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
幸村神色不变，偏中性的淡雅嗓音中却似乎带了几分无奈，“衣服沾了草屑。”
目光顺着男生的视线落到刚才坐的地方，牧野瞬间恍然，禁不住尴尬地轻咳一声，悄悄伸手拍去裙子后面的草屑，见面前的男生似是无意地转开了脸，一时间有些感慨。
其实我们不算太熟，他大可不必在意，但他不仅好心出言提醒，还很体贴地采用了足够隐晦巧妙的方式，我作为男生尚且心生好感，若是女生没准当场就沦陷了...
再次道谢后，牧野向他摆摆手简单说了声“再见”，接着几步赶到邻居身边，按照小姨的嘱咐结伴回家。
吃晚饭的时候，牧野就打工的具体事宜征询意见建议，不料小姨态度坚决地不允许。
“为什么？大不了工作的时候我继续穿女装就是了。”牧野对她的反对表示不解。
“不是这个问题。”女子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想去打工？”
“我觉得多接触点人会更利于恢复，”牧野不慌不忙地答道，“再说这个年龄的男生也该学着独立了啊。”
“我们不缺这个钱。”小姨还是摇头，“何必那么辛苦呢，Akira，我可是答应了姐姐要好好照顾你的。”
牧野做出让步，“不会花太多时间，而且我会选择离家最近的地方。”
几分钟过去了，谈判依旧无果，小姨见他实在坚持，最后不得不妥协。“我明天去给你配部手机，你要保证一直带着，让我随时能找到你。”
“没问题！” 男生兴奋地冲过来快速地抱了她一下，牧野琴美看着外甥难得孩子气的表现，抬手抚了抚他的头发，心中涌起欣慰与疼惜。
这孩子还是保持这样吧，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了...也许，忘却对于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次日午休，牧野主动去A组找由佳，一到教室门口，无需费力地一眼就看到了她。有着亮闪闪的金发的女生坐在靠窗的前排位置上，被几个女生簇拥在中间言笑晏晏，组成了一道养眼的风景。
由佳明显看到了他，却没有任何反应，男生也不急着靠近，而是隔了一段距离默默看着她们。几句对话下来，他便知道其中墨蓝色双马尾的和浅红色卷发的两个女生分别是“小雅”和“琉璃”，而那个不怎么说话看起来有些羞怯的黑色短发的女生叫做“小纯”。
他站在别人教室门口不觉得不自在，最后反倒是由佳没了耐心，抬头冲这边展开明丽的笑颜，一面扬手招呼，“阿明，你来了~”
“由佳。” 牧野回以淡淡一笑，上前几步走到她面前。
金发女生以手指轻点脸颊，想了想提议道：“难得人这么齐，不如今天我们几个就一起吧！”其余三个女生闻言都吃了一惊，牧野却不置可否。由佳盯着他，碧绿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疑惑，随即便露出愉悦的笑意，“那好，我们走吧~”
围坐在树荫之下，活泼可爱的女孩子相互品尝着对方饭盒中的食物，一边鸟儿般唧唧喳喳地谈笑，话题从最流行的衣饰到校园八卦再到受欢迎的男生，顺理成章地提起E组新转来的南美裔男生，由佳撇撇嘴没说什么，小雅和琉璃倒像是有莫大意见一般，毫不客气地将他贬损一顿，而从一开始就没参与进来的小纯这时却忍不住说话了，“那个...胡狼同学才刚转来不久，这样说他好像...”
完全没料到会被打断的两人愣住了，由佳歪了歪头，看向牧野，“说起来，阿明跟那个男生好像是邻居呢，应该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吧？”
正专心吃便当的某人抬起头来对上女生灼灼的目光，语气平淡地应道：“桑原么，是个很好的人。”
三个人同时一脸古怪地瞪着他，没想到会造成冷场的牧野眨了眨眼睛，无辜的表情引得小纯捂嘴偷笑。
过了好几秒依旧没人说话，牧野便主动开口，“对了，由佳，我想加入美术社。”
“哈？”由佳像没听懂一般看着他，“什么？”
“我想加入美术社，”男生耐心地重复了一次，接着加了一句，“可以吗？”
“啊，哦，当然。”女生扬了扬眉毛，语气疑惑，“但阿明怎么突然一下子对我们这个小社团感兴趣了？”
琉璃咯咯笑了起来，“哪里是小社团，在我们面前就没必要谦虚了，社长~”
黑色短发的文静女孩赞同地点点头，“由佳桑很厉害的，美术社也没那么容易进。”
“所以小纯你得好好感谢由佳让你入社呢。” 小雅瞥向身边的女生。小纯身子一僵，却没辩解。
牧野想了想觉得没必要隐瞒什么，就直言是幸村邀自己入社的。
“幸村君！”“幸村大人？！”四个女生一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是说，他主动邀请你加入？”
唯一的男生点点头，心下感叹那位部长大人在女生当中果然魅力不小。
沉默片刻后，由佳潇洒地一摊手，“既然是幸村君的推荐，那我这个社长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牧野笑着道谢，却见女生有些为难地补充，“只是根据社团的规定，任何申请者都必须上交一份自己的作品，作品经审核通过才能获得入社资格。”
“这个好办，”牧野干脆地一拍手掌，“我昨天画了一幅素描，呃虽然是用圆珠笔。我现在就去拿过来。”
由佳的神色变了变，最后定格为微笑，“不需要这么急，阿明你今天放学后就带着那幅画直接来社里就好。”
感觉入社的事情成功了一半，牧野高兴地回到教室，连仁王的调侃也毫不在意，还半炫耀性地把自己的素描拿出来展示给前座那两人。
“嘛，虽然我看不出什么，但还是相信部长慧眼识人的能力的~”银发男生看了半天冒出来这一句，然后获得作画者的白眼一枚。
“构图感觉很专业。” 柳生倒是很中肯地给出评论，接着提问，“牧野桑学画画多久了？”
“多久？” 牧野一怔，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不知道。”
事实上，昨天以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画画。
“抱歉。”戴眼镜的男生稍稍压低了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什么。” 牧野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反正记起来这个爱好就OK了。”
之后，他的心情在成功找到一个地处偏远的单人员工洗手间后越加地好。匆匆赶回教室的途中，牧野不小心撞到了人，道歉后拔腿要走，却被那人一把抓住了肩膀。
“做什么？我已经道歉了。”听到上课铃响，他有些恼火地转过头，随即陷入一双由于惊讶而微微瞪大的灰蓝色眼眸之中。
“...是你？”限制他行动的黑发男生逼近一步，高大的身材形成一股压迫的气势，“你在这里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 牧野的语气不善地顶回去，“放开，已经上课了。”
“怎么不装哑巴了，女人？” 男生嘲讽地勾起嘴角，“已经不怕我了么？”
无论是这人的腔调还是称呼都让牧野觉得很不快，他挣了一下没挣脱，已然有些怒了。“我让你放开！”
莫非之前的我不说话是因为被这个家伙威胁了？不可能，即使真是那样也不用做到谁也不理的程度，再说了，也没听过哪个流氓恶霸有能耐将人吓成自闭症的。
兴许是看到了牧野眼中接近挑衅的不屑，男生冷哼一声，两只手重重按上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地吐出恐吓的话语：“你装不装哑巴我懒得理，但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乱说些什么，我保证会让你好看！”
扑面而来的烟味让牧野皱起了眉，他抵住对方的胸口猛地一推，男生却刚好选在这个时候松开钳制，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结果便是两人同时后仰，男生反应及时，得以稳住身形，牧野却没那么好运，直接摔坐在地上。感觉到左手掌心的疼痛，他忍不住低咒一声。
男生的脸上闪过一抹疑惑，可没等他再做什么或者说什么，其实已经走光但是不具备女性自觉的某人一点遮掩的动作都没有，干脆利落地站起来走掉了。
牧野从后门溜进教室的时候，正前座的某风纪委员突然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一眼，吓了他一跳。课后不出所料地被盘问了一番，他声称自己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总算是得以蒙混过关。
粗略清洗了手掌上的伤口后，柳生拿出自己包书本的方巾要替他包扎，他有些不自在地向后缩去。“只是擦破皮而已，不用了吧。”
“噗哩，绅士最见不得女孩子受伤了，牧野桑你就别推脱了。”
...我又不是女孩子。牧野忍不住腹诽，但还是乖乖地摊开了左手。
在柳生缠好布巾，并在手背处系出一个漂亮的结之后，仁王突然“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其实我有带创口贴的...”
话音一落，空气顿时凝滞了两秒，下一刻，这个角落里忽地喧闹得仿佛炸开了锅。
“靠！你不早说！”某人怒吼。
“女孩子讲粗口是不对的——哇，用书砸人更不对！搭档救命！”某人抱着头躲避攻击。
“这是你自找的。”某人凉凉地应道。
不知不觉间，牧野已经离“透明人”这个初始状态越来越远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圆珠笔素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