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注定不一般的周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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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应付完林慕言的追问，牧野继续吃午餐，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的大少爷在一旁故作不满了一小会儿就回到原本的抽风状态，开始抱怨周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了几句，右手还拿着筷子，左手从裤子口袋里掏手机，习惯性地查看有没仁王的短信。
亮起的屏幕上倒没有未读短信，倒是有个未接来电，来自桑原。
这是怎么回事？看时间好像还是在上午的课间，桑原就算给他打电话一般也会等到放学后。牧野皱着眉头跟身边的男生解释了一句，然后出了饭堂，找了个偏僻安静的角落按下回拨键。
拨号音还没响到第三声电话就接通了，简直好像对方在一直等待他回复一般。他还没来得及诧异，就听到好友急切的声音。
“牧野！事态紧急我不得不找你，拜托你劝下副部长让他别跟主任闹僵了万一影响升学就不好了——”
纯白短发的男生倒抽一口气，一瞬间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头也有些晕，“桑原你慢点说，说清楚，他...他怎么了？”事实上在“副部长”一词之后的其他语句他就没在听了，忙着挥散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的各种回忆，再加上还要尽力稳住自己的情绪。
“啊抱歉，我太着急了。”桑原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那个，副部长跟杉谷主任的儿子，你知道的，就是那个三年级的小混混，不知道为什么，呃，打起来了，一大早在校门口就——”
“等、等一下，你你说什么？！”牧野惊得都结巴了，“他跟杉谷一彦打起来了？怎么可能？他是、他是真田啊！身为风纪委员长怎么会打架！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怎么可能拿这个开玩笑！我知道这听上去很荒谬，但这是真的！虽然一大早看到的人不算多但闹得挺大的，仁王跟我说，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和柳生刚好在附近，柳生原本还跟他一起上前阻止，但没一会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一下子就朝那个学长冲过去要揍人，他拉都拉不住，幸好部长和经理马上就赶过来了....”
牧野只觉得头更晕了，紧皱着眉头试图理清楚出整个事件：真田跟杉谷打架，柳生和仁王去劝架但柳生一转身也加入了？仁王一个人没办法，最后等到幸村和柳过来才成功阻止？这究竟是什么跟什么？！“不对，我不明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个人真的跟杉谷打起来了......那柳生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个一起都动手，这几率是有多小多不可能！？”
桑原也不管他有多难以置信，很着急地只顾着自己说下去，“之前所有人都去了杉谷主任的办公室，现在除了那两个当事人都出来了，仁王说那两人像是约好了一样谁都不说话，所以主任其实也只知道他俩打了一架但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这倒还好，但关键的是，那个学长就算了，副部长也拒不认错，主任不让他们走，就一直僵持到现在...虽然经理说不会有事，说就因为主任的儿子也参与其中所以主任一定不会多加追究，但我们还是有点担心，不追究固然好，但万一留校察看或者撤职之类的，对副部长可不是一件好事。反正仁王过来找我告诉我这些情况，让我想办法联系上你，让你去劝劝副部长...”
奇怪，仁王怎么不自己来找我而是要通过桑原？但这就暂时不管了，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要找我？”
“咦，我刚难道忘记讲了，他们好像是因为你....呃，”桑原不太自然地停顿了一下，飞快地换了一种说法，“仁王说，他听到他们提到了你的名字。”
好友没说完的那句明显是“他们是因为你打起来的”，时隔已久，他再次体会到被雷劈的重度惊愕感，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反应。
“牧野，牧野？”对方唤回了他的注意力，语气听上去似乎有些懊恼，“是不是太勉强了？都是我不好，一急之下就听信了仁王的主意...我错了，我本来就又不会说话，这一下子全跟你说了...这，你还好么？”
这老好人，谁错都错不到他身上去吧！牧野连连摇头，“不，你完全就是被牵连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乱得很，却还要撑着让对方听不出来，“告诉我，我该做什么？”
“...你等一下，我先去看看。”一阵跑动的声响过后，桑原再次开口，声音压低了不少，“太好了，副部长刚好在办公室外面的走廊上，主任应该是在跟他儿子单独谈话？总之我把手机给副部长，你，那个，劝劝他，就让他说句话认个错之类的，应该就没问题了。”
“等——”虽然有给自己做心理准备，但他还是瞬间就慌了，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只要大拇指再移动那么两公分，就能挂掉电话，就能逃脱...
可要是这样逃了，那个人怎么办？他仅剩的思考能力分割成了两个声音，一个对他说没关系的，柳都说了杉谷主任一定会轻拿轻放，不会有事的，另一个却坚持，万一不是这样呢？你不但欺骗于他，还要害他升学都受影响吗？！
可这不是我的错，明明是杉谷一彦挑起的事端啊！第一个声音如此分辨。
一切的开端，一切的根源难道不是你的欺骗造成的吗？第二个声音冷酷地断言。
你以为我想吗？！难道我想失忆，想办女生，想骗他？！第一个声音激动道。
第二个声音依然冷冰冰的：是啊，你想骗他，因为你喜欢他，又确定他不会喜欢男生。
电话的另一端，桑原跟他身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一阵杂音过后，一切又归于安静。
牧野近乎贪婪地听着线路另一边那个人细微的呼吸声，一面还要憋住喉咙里快要漏出的哽咽。
没错，在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之前，他就已经通过刚才那激烈的思想斗争，自己把自己给逼到几近崩溃。
还能更没用点么，想想你是来做什么的。占据了上风的第二个声音提醒他。于是他抬手把溢到眼角的水擦掉，鼓起勇气开口。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然而，不等对方回答，他便急急忙忙地说下去，简直是像怕听到对方的回答一般，“之前一直没机会...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再见到我，但...我只是想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欺——”他突然刹住话音，但依旧没留回应的时间，而是立即重新开始述说，“我没有恶意，但我错了，谢谢你愿意听到现在。从一开始直到现在，我其实...我真的... ”
喜欢你。
这最后三个字牧野终究是没说出来，他很想说，想说到又要哭出来了，想说到他唯有狠狠咬住嘴唇才能咽下去，但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说了。
语无伦次地道过歉，他这才想起桑原打电话给自己的初衷，但组织了半天语言，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另一端的人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又没有。距离那么遥远，看不见，也听不真切。他聚精会神地捕捉一切声响，心一直高悬着。
“我听杉谷说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真田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语气听上去很官方，也很是疏离，“请允许我替家兄道歉。无论如何，他不该那样对你 。”
牧野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脑海中同时盘旋着好几个想法，一个是“果然是因为这件事”，一个是“杉谷一彦这个多管闲事的混蛋”，一个是“原来他知道了”，还有一个是“这不是我想听到的”。
“还有，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对方没等他回应就继续用同样的语气说道，“但为了你自己着想，不要再跟那种人来往了。”
...这说的是杉谷一彦？这个误会好像有点大。男生张了张嘴，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对方的语气弄得心灰意冷，还是因为理智上知道怎样都是徒劳，最后终是没有解释。
然后他听到副部长的声音变小了一些，像是偏离了话筒的方向，“不必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这是在对桑原说话。他意识到这点，苦涩地勾了勾嘴角。也对，跟我还能有什么可说的呢。
很快，好友的声音再次响起，“牧野，还好么？麻烦你了...”
“我没事。谢谢你给我打电话。”他快速打断桑原的话，然后赶在在对方再说出什么关心的话之前，按下了手机上的红色按键。
就这样结束了，在他逃到东京之后第一次跟那个人的对话，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吧。他茫然地盯着窗外飞舞的雪花看了一阵，然后机械地挪动着步子，朝教室走去。下午第一节课上课铃之前响了，他已经迟到了。
可以预料到，他在课上精神实在难以集中，而且也许是脸色比平时还要苍白的缘故，被老师认为是身体不舒服，直接放了他病假让他回去休息。
他回到宿舍，躺倒在床上，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之前的感情波动太大太激烈，导致他现在有些麻木。他闭上眼睛，忽然觉得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像是卸掉了什么的重担。
也是，哪怕真田弦一郎没有原谅他，他至少道了歉。他觉得解脱，觉得疲累，也有种“这一切是真正地都结束了”的感觉。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牧野在夜色初现的时候醒来，从书桌第一个抽屉的深处掏出一样东西，揣进口袋里出了门。
雪已经停了，他一分钟也不耽搁地直线朝教学楼后的小树林走去，随便选了颗高大的树木，在靠近根部的地方蹲下，扒开一层又一层的白色积雪，直到露出棕黑色的泥土。土冻得太硬，他便找了块石头，费了好半天劲挖出一个浅浅的坑，然后用已经冷得没什么知觉的右手，摸出那块陪伴了他不少时日的青色手帕，先是土再是雪，一点一点埋起来，动作轻轻地，像在执行什么仪式一般。
他知道这很矫情，也无意效仿葬花的林妹妹。他只是想，抓住这个自己终于能下决心的时刻，逼迫自己彻底告别那段短暂的交往，保证不要再留有任何可供念想的事物。
事实证明他对自己还是很了解的，因为当他半夜两点从混乱的回忆和念想中惊醒的时候，唯一的感觉便是后悔。他大费周章地避开巡夜的管理员，溜出宿舍楼，奔向那片树林。可是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明亮的路灯照耀下，小树林周围的雪地光洁又齐整，几个小时前踩出来的脚印早已不见，连之前用来挖掘的石头也消失无踪。
石榴色眼睛的男生裹紧了羽绒衣，在雪中默默地站着。心中有像什么东西彻底断掉一般的尖锐疼痛，但站得久了，就在寒冷的催化下，渐渐转变成了一种钝痛，徘徊不去。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注定不一般的周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