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惊喜”连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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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记忆以来的第三天早晨，第一次与姐姐产生了矛盾，起因是姐姐要带牧野出门，而后者说什么也不愿意穿她准备的衣服。
不管以前的我是怎么样的，如今的我可没有这种古怪的癖好。这么想着，牧野无声地推拒着。姐姐先是不解，之后变得有些焦灼起来，尽力劝说着，时不时还抬起手腕看向手表，显然今日两人是要去赴约。
僵持了将近十分钟，牧野终究是不忍看目前唯一的家人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硬着头皮换上了装束，只觉得浑身不舒服，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虽然之前的记忆依旧模糊，但牧野敢肯定，自己从未像这般在意别人的目光。坐在车上的时候还好，一踏出车门，就恍若整个人暴露在强烈的舞台聚光灯下，远远近近有意无意的所有视线突然极富实感，砸在身上好似会疼一般。
两人来到大楼的19层，姐姐上前轻声跟前台对话，柜台后的中年女性看过来，温柔而宽慰地朝自己微笑颔首。牧野礼貌性地点头，对方却猛地瞪大了眼睛，语气激动地向身边的姐姐确认着什么，姐姐则是明显很高兴地给出肯定的回答。
前台试着与牧野搭话，后者虽能辨认出零星几个词汇的意思，可语言能力还没恢复到能够自由表达意思的程度，便沉默地看着对方，她有一瞬间的小小失望，但立即掩去了情绪，示意两人到附近的沙发处等待。
牧野刚在姐姐旁边落座，就感受到源自左侧的视线，转头看去，一个小男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牧野一惊，下意识向后缩了缩，双手也揪紧了衣角，直到被姐姐担忧地扶住了肩膀，才勉强恢复了镇定，但心中逐渐浮出杂乱的情绪。习惯了就好...只是为什么我要去习惯这种事啊！
目光无意间落到对面墙上，牧野看着半身镜里的影像，一时间愣住了。这身装束并非张扬华丽，却很精致耐看，正如镜中人的容貌，而且恰到好处的细节修饰很能扬长避短，周身唯一不自然的只是略显僵硬的表情而已。
效果真的很好，好到牧野都开始置身事外地佩服起身边挑选出这一身的姐姐来。
继续等了一会儿，前台的女士报出名字，然后姐姐便拉着自己站起来向内里的走廊走去，最后停在某扇门前。牧野走进去，有些意外地见她没有一起进来，而是在自己身后将门关上了。
视线转向房间里，中央堆满材料的桌子前摆着一个高背皮椅，坐在上面的男子目测四五十岁，带着容易让人解除警戒的和煦笑容。牧野在面对他的沙发上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抚弄颈间的丝带，脸上没什么表情，内里却一点也不平静。
心理治疗的经典场景...以前的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还有什么“惊喜”都一次来好了，省的每天都一惊一乍的。
接下来的一小时内，那位专业的咨询师一直观察着自己并低头做笔记，而他说话试图引出回应的时候牧野权当是在练习听力，整个过程走完，发现能听懂的词汇稍有增加，颇受鼓舞。
之后的几天里，牧野的语言能力以令人欣慰的速度逐渐恢复，这也是多亏了隔壁男生的帮助。有着南美人特色的热情率性的少年既是日语老师也是导游，带着牧野熟悉神奈川这个城市。牧野每日努力消化着数量庞大的信息，只当进了速成班。
“明天就开学了，紧张不？” 男生接过章鱼烧，仰起头问同伴。
“有点...毕竟完全不记得之前在学校是怎么样的了，想着会不会因为不记得了于是被认识的人责怪最后弄得人缘不好什么的。” 牧野在长椅上坐下，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小吃，不忘将垂落的围巾拨开以免沾上汁水。几天密集的训练下来，已经能用日语进行基本的交流了，但还是更习惯用英语对话。
“别想太多，还记得我说过国中参加过网球部吗，那群家伙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直升了高等部，把他们介绍给你认识就是了。”桑原想了想，补充道，“没准你已经认识其中几个也说不定。”
“就算以前认得现在也不记得了。”牧野嘴里嚼着东西，吐字有些含糊，但听得出语气颇为乐观，“不过既然是你的朋友，应该也是些不错的人吧。”
“那当然。”男生自豪地笑了，“话说，你还记得你是哪个班的吗？”
“不记得，不过学生证上写着C组。”牧野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桑原你会进那哪个班？”
“E组。”男生看着身边人亮晶晶充满期盼的眼神瞬间变得哀怨，莫名地涌起一股罪恶感，随即忍不住感叹了一下这杀伤力。
牧野夸张地长叹一声，“果然我的运气还是有限的。”不过能认识这样的朋友已经足够幸运了。“你明天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唔，7点左右，我得早点去将转学手续办完。”一说完就听见那人抱怨说“好早”，桑原做威胁状，“起不来就扔下你。”
“啊，别！”牧野忙不迭地摆手，“你都没告诉我坐到哪站下。”记忆完全恢复之前，自己看来还是避免不了这种犹如新生雏鸟一般的依赖心理，但总要独立的，要不然干脆去找份工作好了，多接触点人的话，应该会更快融入这个世界吧。
与邻居加同校告别后，牧野回到家中，一进门就直奔卧室。掀起床单，拉开安在床底的一个暗屉，从中取出一本带锁的日记。这是昨晚发现的，对于现在失忆的自己来说具有非比寻常的意义，只是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钥匙。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牧野摇了摇头，将日记放回原位，开始整理书包。
课本，笔记本，笔袋，钥匙，钱包，联系人目录只有桑原和姐姐号码的手机，最后是学生证。之前曾奇怪证上的名字是“牧野明”而课本上写的是“牧野アキラ”，而现在已经知道后者是前者的假名注音，读法都是“Akira”，虽然还是不明白为何要区别开来，但决定以后统一写成前者，只因为觉得汉字更有亲切感。
晚餐期间，家里的电话响了。照例是姐姐去接。牧野本多想，不料姐姐说了一会儿后离开话筒看过来，试探性地问：“Akira，想跟妈妈说几句么？”
妈妈？！被问到的人惊得差点拿不稳筷子，脑海中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要说话吗？该说什么？我连之前怎么称呼她都不知道啊，被发现失忆怎么办？但如果不说是不是更加可疑？
还未想好，就看见姐姐鼓励性地笑了笑，随后竟也不坚持，似乎是自己的反应默认成拒绝了。牧野放松下来，同时也很不解，见她继续讲话，赶紧竖起耳朵认真听。
“...真的哦，医生也说情况有了很大的改善...对，就是明天，我本来要送的，但Akira跟邻居家的孩子约好了一起去呢...新搬来的，我见过了，是个很好的孩子...什么时候能回来？...不是我说你，姐姐，有时间尽量多回家看看Akira吧，尤其是现在...不，就是因为有所改善所以你才更应该回来！...唉，我知道了...那是当然...与其跟我道谢还不如自己回来...我知道你忙，唉算了不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牧野默默扒着饭，试图分析刚获得的信息。自己的妈妈工作很忙，所以把自己托付给妹妹照顾，所以“姐姐”其实是小姨，再就是...再就没有了。
什么样的工作会忙到连回家陪孩子的时间都没有？而且明明知道孩子是需要心理治疗这样不寻常的状况。话说回来，这家的父亲又在哪里？...这个家，牧野家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家庭啊？之前的我是不是活得不开心？是因为那样才失忆的吗？但失忆到语言都忘掉，这可能吗？
于是这一天又是带着满肚子的疑问睡下，自己好像都习惯这种入眠模式了。
次日，睡眼朦胧的某人在看到搭在椅背上的校服时，当即精神了。
离去心理咨询那次也有几天了，而且因为太丢脸了所以自我催眠式地忽略过去了，再加上去找桑原的时候姐...呃小姨除了说一定要戴围巾之外并没做其他限制，因此这几天完全没想过着装问题，结果这下再一次被刺激到了。
混乱中听到小姨的声音。“还没好吗？隔壁那孩子已经在等了。”停顿了片刻，她直接推开门，“我进来了。”看到某人脸上再明显不过的抗拒，她起先并不太在意，只说“要迟到了哦”，但见牧野没有半分退让的表现，她突然叹了口气。
“你是在怪姐姐不回来看你吧？” 晨光下小姨的表情说不出地复杂，“我明白的，明明很努力让情况好转了的，但妈妈还是没回来，所以觉得委屈了吧？”
牧野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还是配合地低下头做出难过的样子。
“姐姐她并不是存心...不是她的错，也不是俊介的错，谁都没有错，但最后大家都受了伤害，只是，你和優是最无辜的。结果你比姐姐先看开...这次不回家确实是她不对，Akira生她气是应该的。但就算生气，学校还是要去的。”
“你看，”小姨拿起桌上的绷带，动作轻柔地缠绕在牧野的颈间。“她还是为你着想的，这就是她保护你的方式啊。”
保护？这种荒谬的做法是保护？而且是自己的母亲想出来的？她糊涂了吗？！之前的我又怎么会答应？而且为什么小姨也不反对地照做？牧野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忘记了拒绝，任由她为自己换上校服。
下一刻，牧野忽然冷静下来。现在信息不足，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而且，看样子自己在学校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突然改变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想通后，牧野提起书包，背对着小姨难以解析的神情下楼出门。
迎面而来的便是男生无比惊愕的目光。“Aki...牧野你、你是女孩子？！”
“怎么？” 牧野很淡定地挑了挑眉，“不叫我的名字就算了，要是装不认识我就太过了。”
“不是...” 桑原下意识地否认，随即一脸纠结地看着对方，“我之前都把你当男生，还每次都让你拎那么多东西...”
牧野“噗”地喷笑出来，只觉得心情云开雾散一般瞬间晴朗起来。
“没关系，我有力气。”
总有一天要将一切查个水落石出。在那以前，就暂且忍耐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惊喜”连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