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谣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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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英语俚语词汇gr|apevine所示，流言这种东西，正如看不见摸不着却生长得旺盛的葡萄藤，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破土发芽的，等注意到的时候，粗壮的藤蔓已经像蛇一般悄无声息地攀上肩头，那些茂密的叶子布满每个角落，在被牵涉其中的人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缠绕成无形的牢笼。
最初发现端倪是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周二，牧野结束了早晨一个人的部活后整理好东西，走出了美术活动室。那时正是高等部学生们陆续抵达学校的时间段，原本安静的走廊与楼道里很快充满女生们清脆的欢声笑语和男生们中气十足的相互招呼声。是的，一切都与平常无异，若不是耳朵敏锐地捕捉到自己的名字，那一段对话估计就会融进其余的声音中，根本不会被注意到。
“...另一个人是C组的牧野哦，没想到吧？”
“什么？那个从来不说话很孤僻的牧野？她会画画？什么时候参加了评选？而且还得了优胜？”
“对啊，很奇怪吧。其实啊，有人说她这个优胜是用了‘那种方法’...”
“...你是说...真的假的啊？井上老师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吧！”
“嘛，这种事情谁知道呢...”
声音随着说话人的远离渐渐地听不清了，女生们谈论的对象回过神来，拉了拉肩上的书包，重新迈开脚步。她们所说的那种方式是哪种方式？当时他虽然感到好奇，但并没有很在意，只想着突然被选为优胜自己也很惊讶，被别人揣测八卦也没什么奇怪的。
随后，牧野进了教室，走到座位上坐好，开始拿出书本的时候，突然察觉到教室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寻常。自他开学初重新开始与别人说话那时起，他自我感觉与同班同学们的关系渐有好转，虽然仅限于一些最基本的交流，但大家至少不再将他视为透明。所以说，现在这种不少人压低了声音交谈而且目光若有若无地向自己瞟来的情形，他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看见过了。
发生什么了吗，让我又成了话题人物？这大概算某种意义上的广受关注？他自嘲地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地抬起手向结束了晨训回到课室的前座两人打招呼，“早啊。”
“早安。”戴眼镜的男生语气平淡而客气地回应道，银发的男生却没有马上开口，而是转头扫了一眼教室后才看向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牧野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英语老师就抱着一叠卷子走上了讲台。周围响起“这么快就有成绩了”“怎么办这次小考完全不行啊”之类的议论，眼见同学们纷纷进入上课状态，他唯有暂且放弃询问。
待到下课，牧野在习惯性地伸手去拍对方之前及时停下动作，改为叫名字，“喂，仁王，你刚才想说什么？”
“这个，” 转过身来的银发男生摸了摸鼻子，看上去有些为难。“我说牧野桑，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吗？”
牧野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唯一曾有过节的只有佐藤由佳，而自己最近除了在美术社都没怎么见过她，也没说过话。“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仁王却没直接回答，“那就奇怪了，如果没得罪人的话，怎么会有这种谣言...”
“谣言？什么谣言？”牧野联想起在楼梯口偶然听到的对话，微微皱起眉头。
“呃，就是...” 斜前座的男生一下子语塞了，他颇为苦恼地揪着脑后的小辫子，一边看向旁边求救。“比吕士，还是你来说吧，我对这种事情很不擅长啊。”
难道我就擅长了？虽然隐在不透光的镜片后看不太出来，但褐发的男生还是狠狠地瞪了同桌一眼才用客观不带感情的平淡声调陈述道，“据说有人看到你放学后朝风化区的方向走。”
“我打工的超市在那附近。”牧野给出解释，随后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就是为了这个？”
“不止这个。”柳生扶了扶眼镜，这个平时经常做的动作这次不知为何看起来不太自然，“有人依据这点恶意揣测你的绷带其实是为了掩饰，咳，某种痕迹。”
“当然，我们知道这完全是造谣。”仁王飞快地补充道。
牧野却是一脸莫名，“什么痕迹？”
前座的两人均是一愣，接着开始透过眼神相互推卸这个告知的任务。某人示意自己刚才已经说过现在该轮到仁王，而银发男生抗拒地不停摆手并继续恳求性地看着同桌，心中连连叫苦：本来以为只要稍微提醒一下就可以了，没想到家伙突然就变迟钝了...
“怎么了？”牧野十分不解于他们的表现，虽然奇怪，但本着不为难朋友的原则，决定不去追问。“不能告诉我的话就算了。”既然是流言，那迟早会像今早的那段对话一样传到自己这里的。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柳生做出让步，他似乎是在刻意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但不是很成功，教室最前端离得最远的人都能轻易看出他的尴尬。“传言是说，咳，是为了遮住...”
牧野提起全部注意力外加身子向前倾，才勉强分辨出最后那个词。他的第一反应是想嘲笑某银发男生，——平素做出一副风流少年学园王子的形象，结果简单一个“吻痕”都说不出口，还要让柳生代劳...紧接着他联系起之前提到的放学去风化区一说，终于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他们怀疑我在做援助交际？” 话音刚落，他便从两人僵硬的表情中得到了确认。
好心告知的两人略为紧张地看着牧野，预期着“她”下一秒的反应，不料那人既没有委屈哭泣也没有奋力辩解，而是弯下腰大笑出声，只差没边笑边捶桌子，让他们事先备好的安慰词汇全无用武之地。
“那个，你没事吧？”敛去惊讶与困惑，仁王柔和了语气，试探性地问。
“没事...这是谁想出来的...噗..太富有想象力了...”牧野笑得喘气，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的。我怎么去援助交际？当牛郎吗？想到这儿他又是一阵想笑。
“能想到是谁在散布这种谣言吗？”柳生愣了片刻后神色恢复常态，语气也回到了惯有的平缓。
“不知道。” 牧野随意耸了耸肩。“管他什么谣言，最后总会不攻自破的。”仁王对此感慨“你还真乐观。”，柳生则是客观地评断，“能这么想很好，毕竟越在意受到的伤害就会越大。”余下的时间里三人探讨了一下的谣言的源头与起因，但由于信息量实在太少，终是无果。
等第二节课开始，前座两人转回去之后，牧野脸上的满不在乎瞬间褪去了。这突如其来的谣言确实荒谬到好笑，但前提是他并非女生。名声对于女生比对男生更重要，虽然不公平但事实如此，一个女生无端被同学怀疑去做援助交际，该是多大的侮辱，又是多大的伤害？这点他无法完全体会，但他依旧感到愤怒和不解：究竟是谁，怀着如此的恶意杜撰出这种谣言来诋毁自己？会是佐藤由佳么？可她之前已经不是已经出过气了么？没有理由又来一次吧？该不会是过去的我得罪了什么人吧？
思及此处，牧野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就算想要放弃追寻过去，重新开始，但那些未知的过往像影子一样紧紧跟随，无法摆脱。
午休开始后他照常走向聚餐的地点，远远便看见一年级的两个女生的身影，加快脚步靠近，正要打招呼，却发现她们的表情并不似平时那般放松，两人之前不知在说什么，柳生遥看上去好像有些气恼，而秋本美咲在看到他时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牧野那一刻突然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想过身边的朋友是否会因为谣言而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他们，相信自己吗？
柳生和仁王是关心他的吧，否则也不会那么大费周章地告诉他了，但他们是真的认为那是造谣，还是只是碍于交情才这样说？不过，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那附近打工的桑原总是相信自己的吧。而相识时间更短，也相对没那么熟的这两个女生，会有那么一些怀疑其实很正常吧？怎么说，虽然顶着女生的假身份，但他其实一点也不在意与她们成为真正的朋友。
“牧野...牧野？”听到阿遥的声音，他回过神来，看到她略为担忧的神情，心中渐暖。只见褐色长卷发的女生稍稍蹙起眉头，提议道，“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牧野这时也注意到了几个经过的学生投向这边的视线。看一眼默然不语的美咲，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盖上没吃几口的饭盒站了起来。“那个，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没做完，先走一步。”
女生们一起惊讶地抬头，他只宽慰性地扬了扬唇角，转身准备离开。
“牧野！”柳生遥在他走出几步后叫住他，表情认真地开口，“不管谣言怎么说，我相信前辈你不是那样的人。”想了想，她加上一句，“哥哥也是这样想的。”
牧野回头对上她的眼睛，随即展开一个真实的笑容，轻声道了声“谢谢”。
捧着便当走到三楼，他突然停下了脚步，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啊啊这样可不行那，每次都在他们面前丢脸。”
他讨厌这种近似软弱的情绪，也厌恶会为此纠结的自己，如此需要人情温暖，如此惧怕孤独与失去，简直像个拉着大人的衣角不放开说“别扔下我一个”撒娇耍赖的小孩子。
一身女装的男生习惯性地将右手伸进制服口袋，抚摸着并不算非常柔软的布料，在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后，舍弃了通往网球正选们聚餐的屋顶的路线，折回教室。
放学后牧野在美术社见到幸村时，后者待他的态度一如往常，对于已在高等部传开的谣言只字未提。虽然不愿承认，但没听到预期中的温柔安慰，牧野其实有那么几分莫名的失落，只是这般完全无视的作法也确实让他感到轻松不少，尤其是在见识到回家路上几乎化身为唠叨大妈的桑原之后，更是体会到了网球部长的变相体贴。
“...所以说你还是换个地方吧。之前我就觉得那里不安全，而且现在又冒出这种荒唐的流言。”热心善良的邻居男生进一步劝说，“不必担心找不到新的工作，我会帮忙的。”
“谢谢你，桑原。”牧野一方面感动于他的关心，一方面对于他的担忧感到无奈，“但我可不想因为这种小事换掉那个工作，时间灵活工薪又高的打工很难得的。而且你真的不必担心我的安全问题...”
“这可不是小事啊。”桑原见他屡劝不听，便搬出了杀手锏，“唉，我还是直接去跟你小姨说吧。”
“千万不要！” 这话一出，对方果然变了脸色。“你说好了不会告诉她的。”
“这不一样。”男生摇摇头，“你对自己的安全太不上心了。”
怎么说来说去还是这个问题...牧野无力地以手掩面。我是男生啊所以不用在意的！真想就这样告诉桑原算了。
两人“讨价还价”了一路，牧野说什么也不肯去辞掉工作，即使邻居好友威胁要告诉他小姨也一样，按照他的说法，辞职就等于向谣言认输了，所以他做不到也不会这么做。
“让你换工作原本的出发点就在于安全而非名声什么的。”桑原辩驳说。
“都说了安全没问题的，而且又这么近，搭车只要十几分钟而已。”牧野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啊啊，真是，我带你走一趟你就明白了。”
“好。”男生当即点头答应，接着突然一击手掌，露出恍然的表情，“我知道了，我去接你下班好了，这样就没问题了。”
“哈？你是说真的吗？”见他点头，牧野忍不住嘴角抽搐起来。
桑原像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慌忙解释，“啊，你不用有压力的，我不是那种意思，只是觉得这样真的不安全，而且你小姨也拜托了我照顾你的...那个，你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吧，等以后有了我会好好将职责转给他的...”
牧野看着这位实在很难得的好邻居，心中升起一股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而且不忍心吐槽的郁闷，最后他一把拍上对方的肩膀，由衷地评论道，“...桑原，你真是个好人！”
被意义不明地发了好人卡的男生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什么，我们是朋友嘛。”
“嗯。”牧野使劲点点头。是在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陪在我身边，给予我太多帮助的最最珍贵的朋友。
所以说虽然被迫经历了各种不顺，但我果然还是很幸运的。与邻居友人告别，走进家门的时候，牧野这样想到。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谣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