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魂成凰》乌龟太太

6、第四章：安能两全

　　“凰妹……为何会变成这样……”风啸天盯着柳还烟，冷硬的脸上，一双眼睛满是心疼。
　　“凰儿已经随阿锦去了。”柳还烟低低垂下头，声音细微，却也坚定：“民女叫做柳还烟。”
　　风啸天怔了怔，随即说到：“这样也好。事情经过朕已然知晓，朕可以不追究。凰……烟儿，朕只问你，可愿意随朕进宫，让朕来照顾你？”
　　“不可！”
　　风啸天话音刚落，洛凰与柳还烟却都同时反对。
　　风啸天怒目圆瞪，目光逡巡于二人之间，眼中杀意尽起，但又生生按下。
　　“有何不可？于义，烟儿本乃崇德公主，外间不知，但朕既然已经知道，必不能放你在外受苦。于情，朕对凰妹……对烟儿情深义重，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永远都是朕的凰妹！”
　　洛凰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不管风任天如何使眼色，便要开口。
　　而此时，淡淡出声的，却是柳还烟。
　　“烟儿多谢啸哥哥情谊，但烟儿心中只有他，定要辜负啸哥哥了。”柳还烟笑得苦涩，目光锁在洛凰身上。洛凰抿唇一笑，用唇语告诉她：“我定护你周全！”
　　柳还烟的话让风啸天怒意更甚，一掌拍在扶手上，只听咣当一声，红木的扶手便被生生折断一角，滴溜溜滚在地上。
　　“欺君罔上！你们就不怕朕杀了你们！”一声低喝，引得风任天一把按住他的手臂，口中不迭：“皇兄，此事务必三思！”
　　洛凰将柳还烟拉到身后，挺直腰身，冷笑道：“陛下，可愿听民女一言？”
　　风啸天眼神凌厉，闭口不言。洛凰转头不去看他，兀自开始诉说。
　　“烟儿与民女，情冠三世，不是任何人能拆的散分的开的。烟儿将心托付给民女，民女必不会辜负于她，即使民女身为女子，也定会将烟儿所想作为民女之所想，烟儿不愿则是民女之不愿。陛下圣明，希望不要为难烟儿，宫中为妃，以烟儿心性恐生事端，更为陛下增扰。”
　　“再者，陛下如此英明，目光长远，不可被一时情事困扰。民女此番来到这个世界，所为为何，相信陛下心里明白，此乃国家大义。身为女子，这副身子本就不是民女的本意，但民女愿倾尽全力，誓死效忠大玺，效忠陛下。”
　　“至于欺君之罪，陛下可曾记得，早在民女第一次面圣时就已暗示过陛下？”
　　洛凰说完，一撩裙摆，直直跪到地上：“还望陛下定夺！”
　　分析利弊，将黑变白，颠倒是非，洛凰在现代社会磨练出的本事，虽然不可能真正说服面前的皇帝，但总得一试。
　　柳还烟也跪在了洛凰身边，为洛凰的话而动容，泪珠轻挂，含笑道：“希望啸哥哥成全！”
　　“你们……”风啸天攥紧拳头，双眉紧蹙，却被风任天拉住。
　　“皇兄。”风任天紧了紧握着风啸天的手，感觉到他稍稍放松后说到：“凰……她说得不无道理。途锦回来本是件好事，她也已经发誓效忠我大玺。再追究下去，臣弟恐怕……失去的不仅仅是良才。”
　　风啸天斜瞥他一眼，冷哼一声，深深几个呼吸，便将刚才的怒火压了下去，神色复杂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洛凰与柳还烟。
　　“你转世以后，口齿倒是变得伶俐了许多。”怒气渐去，风啸天的声音终于恢复往常的冷淡，紧攥的手也松开了。
　　洛凰蹙眉苦笑：“臣无奈，带兵打仗可能再也不敢奢想，只有多动脑子。”
　　“倒是明白得很！”风啸天鼻子里喷出口气，“君臣自居，脑子确实动得够快。朕倒要看看你如何效忠我大玺！”
　　洛凰放开眉尖，叩拜道：“臣谢陛下开恩！”
　　“都起来吧。”风啸天随意挥了挥手，又道：“此事到此为止，朕不再追究。你们好自为之！”说罢看着洛凰良久，突然站起身来一把将她拉到怀里紧紧箍住。
　　洛凰挣扎一会儿，听到风啸天在耳边轻声说话，便随他抱着，感到自己脊背都快揉断了，才被他一把推开。
　　风啸天侧首看了怔愣在旁的柳还烟一眼，眸中不舍渐渐淡去，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风任天慢慢起身，踱到洛凰身后，低低叹息：“皇兄对途锦的感情与对凰妹的感情一样深，他不会为难你们的。”
　　洛凰呆呆地注视着远去的玄色背影，突然觉得风啸天那么孤单。
　　“他……陛下将成为千古一帝。”
　　“哦？”风任天笑了笑，抖开折扇，表情转为戏谑：“你倒是会未卜先知啊！”
　　洛凰回过神，冲风任天撇撇嘴，转身替柳还烟擦掉脸上泪水，又唤来若离秋雯，扶着她回房休息。
　　“这么帮你，该怎么谢谢本王爷？”风任天等洛凰处理完毕，挑着眉头问到。
　　“说吧，王爷想要臣如何报答？”洛凰眨眨眼睛，耸了下肩膀。她心里清楚风啸天本来就没打算要自己命，但风任天在其中起的作用应该不小，否则没那么快就让风啸天不再追究。
　　“哎呀，最近本王爷为了素蜡沽的事情头疼不已。前段时间到岭沧两岸处理流民，根本是治标不治本呐！”风任天摇头晃脑道，语气足够轻松，可脸上表情却十足纠结。
　　洛凰暗暗思索一番，开口道：“明日臣到府上拜访王爷，此事到时细说吧。”
　　风任天点点头，忽又想起什么，折扇一收，点了点洛凰的肩膀，正色道：“皇兄的意思很明白了，此事到此为止。你依旧是崇德长公主洛凰，凰……柳还烟依旧是你的闺中丫头。记牢了。”
　　洛凰颔首，欠身道：“臣妾谨记。”
　　风任天哈哈一笑，便转身往外走，朗声道：“明日本王爷在府中等你！”
　　洛凰等他走出视线，抬手轻揉刚才被风啸天弄痛的手臂。
　　——小锦，照顾好朕的凰妹！
　　一句诀别，壮士断腕，深深心碎。
　　明明是最心爱的女子的脸，里面却是最重视的兄弟的灵魂。
　　风啸天作为一国皇帝，但也如此无奈，只得再次将自己的感情深深埋葬掉。
　　从此以后再相见，君君臣臣，再无其他。
　　洛凰叹息一声，摇摇头。
　　似乎别人的事情都开始明朗了，那自己和柳还烟以后会变成怎样？

　　第二日用过午饭，洛凰收拾一番，便带了若离，由秦书英驾马车，去往永乐王府。柳还烟留在将军府静养，由秋雯在旁照顾。
　　进了王府正门，若离与秦书英便被带下去休息，洛凰则被领到风任天的书房。
　　“洛凰，来得正好，快过来。”风任天在书桌边朝落荒招招手，眼睛却一直盯着桌上铺开的一卷图样。
　　洛凰见了礼，走过去看了看，原来是一副地图。
　　“这是何物？”洛凰皱了下眉头，问到。
　　“你没有印象了？”风任天抬眼，疑惑得看着她，“这里就是岭沧江。”说着指了指图上某处。
　　洛凰了然地笑了笑，道：“臣妾已经没有以前的记忆了。”
　　风任天抿了下嘴唇：“原来如此……唉！恐怕整件事里面最苦的是你。”
　　洛凰扬起脸来，无所谓地说：“那倒未必，各人有各人的苦，或许臣妾忘了一切，也就落得轻松，只当这辈子重新活过了。”
　　“可惜处处顾忌事事受限，不是更难？”风任天低声喃到。
　　洛凰心有所悟，只是摇摇头，将话题拉开：“还请王爷指教，这图上所画是什么？”
　　风任天瞥了她一眼，勾唇一笑，也不再纠缠。
　　“岭沧江横贯西东。岭沧以北是素蜡沽，以南则是我大玺领土。每年槐序月为始，南宫月为止，一共五个月为涨水期，岭沧江水患祸及沿江两岸，致使百姓生活艰辛性命堪忧。而自葭月到来年绀香月，又为落水期，水位过浅，航道不通。因为这个原因，两岸发展缓慢，民不聊生，每年我朝都会向两岸百姓发放赈灾物资，但我之前也跟你说过，此法治标不治本。”风任天负手在后，淡淡说到。
　　“素蜡沽得到支援，必定会对我大玺怀抱感恩，可是经年累月之后，素蜡沽自身不能发展，只能依靠我朝帮助，如果再遇到任何灾劫，重新变成强盗土匪也未可知。”洛凰蹙着眉道，指了指夹在大玺与素蜡沽之间的这段河道：“这一段河道最窄么？”
　　风任天赞许地点点头。
　　“总长多少？”洛凰边问边用手指比划。
　　“大概九百余里。”
　　洛凰听后哦了一声，又比划了一阵，才开口又问：“以前素蜡沽王暗允边境恶匪滋扰我国，就是因为生活困难物资匮乏？”
　　“对，否则素蜡沽守着这么广袤的草原是不会轻易犯境的。不过这样也好，有这个做为借口，我们倒是有了吞并素蜡沽的正当理由。”
　　洛凰听完撇了撇嘴，不发表意见，又思考一阵，问道：“素蜡沽和我国的农耕技术如何？”
　　风任天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还是如实回答：“素蜡沽游牧民为住，农耕基本上是荒废的。而我朝……”
　　“应该比不上大尚，不过养活国内的人倒是足够。”洛凰笑嘻嘻地接口。
　　风任天翻了个白眼，虽然是实话，却伤了他的民族自尊心。
　　洛凰也懒得管他怎么想，咬着指甲寻思，半晌乐呵呵地开口：“王爷，臣妾大概有些想法了。”
　　风任天挑了挑眉毛：“说来听听。”
　　“得分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洛凰戳了戳地图。“王爷帮忙准备点东西吧。”
　　风任天侧头：“行。”说着叫来一个小厮，洛凰拿笔唰唰写了个清单，吹干墨迹交给那小厮，便让他下去准备。
　　风任天瞄了一眼，却是一段水槽，几块木板，一大壶水，还有些锯子刻刀之类，也想不明白她要干嘛。
　　“先说说你大概的想法吧。”趁小厮出去准备，风任天问到。
　　“大主题呢，一句话概括。”洛凰施施然走到外间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屁股坐下。“安北素，治岭沧，先筑坝，再兴农。”
　　“筑坝？兴农”风任天有些不解。
　　“嗯。”灌了口水，洛凰开始滔滔不绝。“所谓筑坝，乃是两种，缺一不可。等下会给王爷演示演示，不急。筑坝则是直接治理岭沧江水患，水患一除，素蜡沽的问题就有解决的方法了。素蜡沽缺什么咱们就给什么，不过不是直接给，而是——”
　　正说着，小厮便带着东西回来，手脚倒快。
　　东西往书房地上一放，洛凰过来清点一番。
　　“行了，就是这些。”拍拍手，洛凰冲风任天说了句“失礼了”，便跪坐在地上，拿着那堆东西捣鼓起来，一副小孩子和泥玩的样子。
　　风任天也不多问，悠悠闲闲地坐在一旁等着。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洛凰才唤风任天过来。
　　“这是什么？”风任天看着地上的东西问。
　　“嗯……姑且叫模型吧。”洛凰边说边往水槽里倒了点水，刚淹过槽底。
　　“模型？”风任天摇摇头，不太明白。
　　洛凰也不言语，将四块木板拼在一起横嵌在水槽中段，将水槽隔成两截，木板拼得很是精巧，中间两块能向两边滑开，俨然一扇迷你滑门。又用一些木板插在水槽沿上，让水槽的外沿更高。
　　做完这些，洛凰便向槽里灌水，一直灌到与水槽中间隔着的滑门差一点齐平为止，这样水槽中一段水位较高，一段较低。左右看了看，洛凰又跑到书房外捡了片落叶进来。
　　“这是要干嘛？”风任天看着洛凰将落叶放在水位较高的那段中，不解地问。
　　“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洛凰嘿嘿一笑，将横断水槽的滑门慢慢向两边滑开，水势顺流而下，槽中落叶便就着水流，穿过滑门，漂到了水位较低的一段。
　　风任天看的真切，拍手叫好：“哈哈，这是什么，有意思！”
　　“分段筑坝，以闸蓄水，形成梯级河道，那么涨水时可开闸疏流，枯水时可蓄水行船。”洛凰指着滑门道：“这个就是大坝。而这两边也必不可少——”说着又指了指水槽沿上的木板：“这些就是防洪堤。”
　　风任天边听边点头，盯着大坝模型若有所思。
　　洛凰又起身到书桌边，随手拿过支笔，在纸上画起来。风任天看了她一眼，对她所画之物甚是好奇，便走到她身后朝纸上望去。
　　“这些又是什么？”
　　“刚刚那个模型是上半部分。这画的就是下半部分了。”洛凰边画边讲，头也不抬，照着地图描出地形，又在上面添了些东西。“这些是开挖的河渠，有明有暗。作用有二，一则疏导河流，毕竟水患最佳应对方式就是疏；二则引水，特别是要将水引至荒寂的素蜡沽境内。”画得差不多后，洛凰捏着笔直起身，继续说道：“大兴农业，撰写农耕之法，再传授给素蜡沽。我国子民若再借此与素蜡沽交好，通婚嫁连血脉，真正融入素蜡沽，经年之后，自然也就分不出彼我了。”
　　“此法甚好！那如何才能筑坝？”风任天越听越感兴趣，不停问道。
　　“先勘察地形，选出筑坝河道，分段施工。每段河道先修导流渠，将岭沧江水引入导流渠，再行截流筑坝。”洛凰又想了会儿，扁扁嘴：“不过具体细节得与工部调查商议，臣妾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说完，洛凰便准备将手上的笔放下。
　　“咦？”
　　“怎么，有什么不妥？”风任天正在想着洛凰刚才的话，突然听见她狐疑一声，抬眸看向她。
　　“这笔杆是琥珀做的吧？”洛凰将笔拿在手里细看了一会儿，问到。
　　“不错。”风任天微微一笑：“你倒识货。”
　　“嗯……现在的时代……琥珀应该是从外海上打捞而来，相当珍贵。王爷将它制成笔杆，倒是合适得很。”洛凰放下笔，将手指凑到鼻子下嗅了嗅。“安神醒脑，不错不错。”
　　风任天见她动作，不禁哈哈大笑：“洛凰啊洛凰，皇兄要是听到你今天这番言论，就再不会为之前的事情烦闷不已了！”
　　洛凰心里一惊，甩了甩衣袖：“这些都是王爷的功劳，臣妾只是提提建议。事情说完了，臣妾也该回将军府了。”说罢便要行礼告退。
　　风任天收了笑意，眉头微蹙：“你就准备守着烟儿一辈子？”
　　洛凰垂下眼睫，勉力笑道：“烟儿为臣妾受了那么多苦，臣妾不能辜负她。况且臣妾答应了陛下，要照顾好烟儿。”
　　风任天轻轻叹息一声，挥了挥衣袖：“可你毕竟是女子……算了，你先回去吧。”
　　洛凰扯起嘴角笑了笑，自转身离去了。
　　风任天目光落在地上的模型和桌上的图画上，有些无奈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