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魂成凰》乌龟太太

7、第五章：遗君灵丹

　　又过了半月，武阳帝下诏。
　　柳还烟就崇德长公主，并将长公主平安带回和泰，奇功一件；崇德长公主证实，柳还烟乃是洛王在世时所收义女，早先流落民间，此番才得寻回。
　　柳还烟封安宁郡主，不日进宫授金册，面见谢恩。
　　“啸哥哥还是很在乎我们的。”柳还烟浅浅笑道，脸颊上梨涡隐现。
　　洛凰点点头，算是默认。
　　风啸天是真的在乎么？或许是，但更多的只是想要把她和柳还烟绑在身边。封赏越多，她们离开他视线的机会越小，风啸天对他们的好，都是有交换条件的。至少于洛凰自己，风啸天需要利用她的知识。而对柳还烟，则是男人的占有欲吧，尽管柳还烟已经拒绝进宫，但洛凰明白，风啸天并没有完全死心。
　　这些事情，洛凰不能告诉柳还烟，只得自己憋在心里。因为她有新的目标，她相信风啸天没办法囚她们一辈子，她需要的，是寻找机会离京去国，带着柳还烟远走高飞，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平平静静过完这一生，管他什么天命，管他什么将星，她被这狗屁命运玩得够惨了，已经对叱咤风云失去感觉，这辈子重新活过，按自己的意志重新活过。
　　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尽办法让风啸天完全信任她。
　　征远将军府共有三处别苑，早先柳还烟作为崇德公主的闺中丫头，住在洛凰所在的楠香苑偏间，现在柳还烟已经受封，便把楠香苑旁边的松露苑收拾出来，作为她的住处。而秋雯则拨给了柳还烟，若离依旧留在洛凰身边。
　　这天正是柳还烟进宫谢恩的日子。
　　洛凰闲坐在松露苑柳还烟卧室里，看秋雯和若离为柳还烟梳洗打扮。
　　“郡主，要不这簪子就别带了吧。”秋雯拿着一样东西问到。
　　柳还烟回头看了看：“一定要带上。”
　　秋雯挠挠头：“可是……带在哪儿都不合适啊……”
　　洛凰走过来伸手：“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秋雯苦着张脸将东西递给洛凰，后者看了一眼，笑了笑，转身朝柳还烟端详一阵，寻了个位置，轻轻将那簪子插在了柳还烟发髻中。
　　“好了，烟儿最漂亮了。”
　　柳还烟从镜中看着洛凰，但笑如花。
　　若离和秋雯见了崇德长公主和安宁郡主这一番眉来眼去，对视一眼，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背，当下不再言语，安安静静做事。
　　进宫后，柳还烟被领去勤政殿当朝谢恩，而洛凰则去了东华宫看望成华太后。
　　成华太后见了洛凰又是拉着一番嘘寒问暖，洛凰陪着笑脸，心思却全在柳还烟那里。幸好过了一阵，柳还烟便被带到东华宫面见太后。
　　“哎呀，之前本宫还怪皇上不该越籍授封，现在本宫可知道为什么了！难怪凰儿和皇上都那么重视安宁郡主，原来是这样漂亮出色的女子，当真是人见人爱啊！”成华太后见者柳还烟后眼前一亮，再加上柳还烟应对有礼嘴巴也甜，直哄得成华太后眉开眼笑。
　　洛凰在一边看着，脸上带笑，嘴上附和，可心底却隐隐觉得不妥。
　　而那不妥之人，没过多久便出现了。
　　随着一声“凰妹”，东华宫众人纷纷跪拜。
　　“参见陛下！”
　　洛凰愣了半晌，侧头见柳还烟也在出神，唇边苦笑，这声凰妹到底叫的是哪一个？
　　风啸天过来，没有看她也没看柳还烟，径直向成华太后行礼后，便道：“母后，儿臣与崇德长公主有些事情需要商议，先让安宁郡主陪着母后吧。”
　　成华太后看看洛凰，再看看风啸天，呵呵笑着挥挥手：“去吧去吧，本宫知道你们有更要紧的事儿。这里有烟儿陪着，不打紧。”
　　风啸天微微颔首，转身对洛凰说道：“长公主，请。”
　　洛凰向成华太后施了礼，又朝柳还烟投去宽慰一瞥，便跟在风啸天身后离开了东华宫。
　　到了东阁，风啸天拿出一本奏折，递给洛凰。
　　“你先看看。”
　　洛凰双手接过来一看，原来是永乐王爷风任天联名工部几位官员所上，内容正是那日自己与风任天所讨论的岭沧水患一事。思路清晰，分析得当，有些地方做了改动和完善，倒完全将她当日所想表达了出来。洛凰不禁看得连连点头。
　　“是你的想法？”风啸天坐在书桌后，端着茶盏问。
　　洛凰咬了咬嘴唇：“是。”一招以退为进，既避过锋芒，也让人觉得尽心尽力，风啸天应该会对自己慢慢信任吧。
　　“听说你对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洛凰不清楚风啸天问这些做什么，更不喜欢一个人说话，疑问句偏用句号结尾，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一样，心里不快却不敢表现，只得再次点头：“是。”
　　风啸天瞥了她一眼，转开目光，身子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
　　“这本奏折朕已经准了。”过了半晌，风啸天才淡淡说道：“你回去准备准备，过几日与老四前往岭沧江实地勘察。”
　　洛凰木在原地，眉心一皱，心里却是一片清明，只得平静地应道：“臣妾遵旨。”
　　风啸天眸色变了一变，问道：“没什么要问的？”
　　洛凰扬起头脸，笑答：“陛下已经做好安排，臣妾只管奉旨行事，没有要问的。”
　　“你到是个明白人。”风啸天低声喃到。“朕与你的约定，朕一直记着，希望你也记得清楚。有些事情你现在办不到，朕帮你办。”
　　洛凰欠身答道：“谢陛下恩典。”
　　“此去具体安排，老四会在路上告诉你，你且下去吧。”
　　说完，风啸天不再言语，挥手示意，洛凰便自行退下。
　　来到宫门口等了半天，老太监过来告诉洛凰，安宁郡主甚得太后喜爱，太后决定将其留在身边陪伴几日，顺便教授宫中礼仪，让崇德长公主不必等候。安宁郡主的细软不用准备，宫里再行安排，随侍丫头秋雯可以进宫服侍。交代完，老太监便领了候在外面的秋雯回东华宫复命。
　　洛凰望着东华宫的方向，毫不感到惊讶，只觉眼前一片迷茫。
　　是了，这么不合理却又合理得要命的理由；这么不恰当却又恰当得可怕的时候。风啸天，他从来都知道她的想法她的决定她的目标，不会留给她一丝一毫另作他想的机会。
　　颓然转身，看见若离向自己跑来，后边跟着账房先生兼马夫秦书英。洛凰觉得什么都听不清楚，也看不清楚，可她必须让自己保持清醒，才能考虑以后的路怎么走。
　　被若离和秦书英扶上马车，洛凰猜到自己脸色一定不好得紧，否则若离和秦书英怎么会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别担心，太后太喜欢烟儿，留她在东华宫享福。我们先回去吧，府里事情还要安排好，过几日我也要出远门。”
　　“夫人要去哪儿？”秦书英皱着眉山问到，语气与以往相比，多了些强硬。
　　洛凰好笑地看着秦书英：“别想歪了，我这趟是出公差，跟永乐王爷去岭沧江勘察河道。”
　　秦书英自觉失礼，微微一点头，放下车帘，便驾车往征远将军府回去。
　　“郡主要在东华宫住很久吗？”若离端了盏热茶递到洛凰手里。
　　“看太后心情吧。不过我们回来的时候，烟儿应该就能回府了。”洛凰喝了口茶，心里不停回旋着风啸天最后那两句话，似乎想到点什么，却总也抓不住。
　　只有等风任天来答疑解惑了。
　　洛凰如是想着，便停下思考，倚在若离肩上打起瞌睡。
　　“若离，等下到了叫我，我太累了，要睡会儿。”是太累了，马车晃晃悠悠，心里事情又多，洛凰上下眼皮直打架。
　　“……好。”
　　头顶传来若离轻轻的回答，洛凰的意识开始变得朦胧。
　　模模糊糊感觉到马车规律的摇晃停了下来，若离却没叫醒她，洛凰只觉得身子一轻，似乎是被打横抱了起来。
　　“秦先生，不好意思，夫人睡得太熟了，我叫不醒她。”是根本没叫，洛凰听到若离的声音，心里叹息一声，这小丫头也是心疼她吧，嗯，好丫头！
　　“没关系，只是冒犯夫人了。”洛凰脑袋贴在秦书英胸前，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里的颤动和乱七八糟的心跳，有些吵耳，这该死的书呆子，怕是又在想什么“于礼不合”的迂腐教条。
　　洛凰懒得睁眼，软手软脚地让秦书英抱回了楠香苑，一沾上床，意识越来越不清楚，没一会儿就真的睡了过去。
　　“秦先生，你自己去吃饭吧，我帮夫人收拾下就过去。”若离将秦书英送到门外，笑眯眯地说。
　　“夫人的饭食呢？”
　　若离回头看了洛凰一眼：“估计是醒不过来的，就让夫人休息吧，她好久没有睡这么安稳过了。”
　　秦书英不再言语，冲若离点点头，便从门前走开。
　　若离关上房门，转身到洛凰榻边，帮她脱衣去袜，掖好被角。
　　“哼！干脆改名叫禽兽好了，衣冠禽兽！”手上不停，若离嘴里叽叽咕咕：“平时道貌岸然的，趁我不注意居然对夫人动手动脚。”
　　洛凰轻哼一声，翻了个身。
　　“夫人放心，若离才不会让那禽兽再碰夫人！”眸中青茫一闪，若离望着紧闭的房门，低声说到：“谁都不能碰夫人。”
　　而那门外，直身而立的男子盯着自己的手，默默出了会儿神，便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次日日上三竿，洛凰才幽幽转醒。
　　“夫人，您醒了？”若离正好端了热水进来，见洛凰睁开眼睛，笑呵呵地说到。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洛凰坐起身，甩了甩头，感到额角突突直跳。
　　拧了张巾子拿过来，若离撅了嘴道：“都快午时了！夫人一直没醒，若离看夫人很久没睡这么沉，也不好叫夫人起身。”
　　洛凰哦了一声，由着若离扶起自己更衣梳洗。
　　“晚些时候我要去趟永乐王府，让秦先生先准备一下。”
　　“不用了。”若离边为洛凰整理衣衫边答：“王爷一早就过来了，在外堂等了一早上。本来若离想来叫夫人，王爷说让夫人多休息下，他等等就好，现在还在堂上吃茶呢。”
　　“怎么不早说！”洛凰轻斥，有些懊恼地叹口气，让若离加快动作，收拾妥当便往外堂去。
　　一阵低低的琴声传来，洛凰边走边问：“谁跟王爷一起过来的？”
　　若离摇摇头：“就王爷自己啊。”
　　洛凰垂头想了想：“那这琴……”
　　“王爷等得无聊了，让若离把夫人的鸣歧给搬了出去。”若离比划了一下答到。
　　洛凰点点头，没再细想，快步转过门廊，进了外堂。
　　但见风任天正盘坐在矮几旁，面前横卧一张古琴，落霞式琴身颀秀古朴，风任天信手弹来，音质沉着厚健。洛凰记得柳还烟曾经提过，这张琴是她作为崇德公主时一直带在身边的。
　　“你可起来了。”风任天依旧埋头弄弦，语调戏谑轻浮。
　　“让王爷等久了，臣妾给王爷赔罪。”洛凰笑着走到一旁，侧头递了个眼色，若离便欠身告退。
　　洛凰捧起茶盏，轻轻吹着茶末，默不作声，半垂着眼睫，似乎在专心倾听风任天弹琴。
　　“本王的琴技可好？”风任天弹奏一会儿，停了下来。
　　洛凰挑眉一笑：“王爷的琴声随性随心，臣妾怎能品出王爷的心境，不敢妄评。”
　　风任天哈哈大笑，手指摩挲着鸣歧，淡淡问道：“洛凰，与我之间不必这么拘谨，我倒是很喜欢那日你在我书房中的模样。”
　　“那日臣妾还不知会有今日的情况。王爷为尊，臣妾为卑，恪守本分自是应该。”洛凰面上看不出喜怒，嘴角带着微笑，平静说着。
　　风任天摇摇头：“洛凰啊，你可是错怪皇兄了。”
　　洛凰浅尝一口茶水，表情不变：“臣妾可没有揣摩陛下的意思，更不敢有怪罪的想法，又何来错怪之说。”
　　风任天站起身，来到洛凰旁边的位置坐下：“你真的没有？”
　　“没有。”洛凰看向风任天，见他一副不信的表情，扁扁嘴：“陛下金口玉言，答应过的事情定不会反悔更改。臣妾只是想要知道有什么原因会让陛下认为，烟儿呆在臣妾身边不安全，一定要亲自保护。”之所以早上会醒不来，是因为洛凰昨夜根本就没睡好，后半夜渐渐清醒过来，想的全是这件事情，总算是有些了然。看来是在现代养成的毛病，晚上的思维总是比白天清晰些。
　　风任天笑意深深地看了洛凰半晌，惹得洛凰伸手抚向自己脸颊：“王爷？臣妾可是仪容不整？”
　　“洛凰，或许我和王兄该庆幸你身为女子。”风任天移开目光。“三日后，我们便要出发往岭沧。”
　　洛凰垂下头，心不在焉地拨弄着茶叶，鼻子里“嗯”了声。
　　风任天指尖叩着扶手，轻笑出声：“别总是一副不在意的表情，想问什么就问吧。”
　　洛凰抿了下嘴唇，抬起头：“这趟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去趟烛影山。”
　　洛凰听得，眼珠转了两圈，略一思索，便又开始摆弄茶盏，闷不作声。
　　风任天大概也知道洛凰心里有底，索性也不再多嘴细说，又走到矮几边坐下。
　　“王爷，时候不早了，您是在这里用饭还是如何？”洛凰瞥了他一眼问到。
　　“等会儿我还要进宫去，不吃了。”风任天随意答了，依旧拨着琴弦。
　　洛凰撇撇嘴，下起了逐客令：“那臣妾也不留王爷，王爷有事就别耽误了，赶紧去吧！”
　　“莫慌莫慌！”风任天摆摆手：“烟儿托付本王的事情还没办呢！”
　　“什么事？”洛凰猛地问到，口气有些急促，眉眼带着紧张。
　　风任天神神秘秘地笑了笑，眼神深深得看着洛凰：“也只有烟儿的事才能让你露出这样的神色。”
　　洛凰咽了口口水，没有搭腔。
　　风任天也不多话，甩开衣袖，手指轻抚琴弦，起先几声有些零落，渐渐变得清晰，悠然汇成一曲，长短相继，婉转绕肠，却隐隐有些故意而为的华丽卖弄。
　　短音一捻，戛然而止，只听“咔嗒”一声，龙池内掉出一物。
　　“看来这颢天傲世曲本王尽管奏不出烟儿的神韵，勉强记下音律还是没甚问题。”风任天将掉落之物抄在手里，起身走过来，递给洛凰：“打开看看吧，烟儿可是逼着本王发毒誓要交给你的。”
　　洛凰目光从风任天脸上落到他手上，只看见一个小巧的锦盒，双手接过，迟疑半晌才缓缓打开。
　　眉头皱了皱，洛凰看着那枚躺在锦盒中火红的圆形事物，心念一动，却是不解。
　　“烟儿还有几句话带给你，听好。”风任天抖开折扇，轻声说到：“烟儿问你‘可记得第一次见面所说的话’。”
　　洛凰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只微微点头。
　　风任天见了也不细问，道了声“告辞”，便摇着扇子离开了。
　　过几天就是自己二十七岁生日，洛凰苦笑着叹息。原来这个灵魂无论投生到何处，都被天命攥在手里，活不过二十七岁。柳还烟啊柳还烟，该如何感谢？有了柳还烟藏起来的这枚续命灵丹，往后的命只能是她洛凰自己的！
　　当下不再迟疑，洛凰从锦盒中拣出那枚灵丹，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