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魂成凰》乌龟太太

5、第三章：皇家兄弟

　　正值鸣蜩，夏日灼灼，蝉鸣阵阵。
　　洛凰摊在躺椅上懒懒散散地晒着太阳，柳还烟坐在一旁泡着茶。
　　若离提着水煲走过来：“夫人，快进屋吧，等下该晒晕了。”
　　洛凰也没睁眼，拖着声音懒洋洋说道：“去，小姑娘知道什么呀！这叫光合作用，补钙的。你跟秋雯都该多晒晒太阳才能长得高。”
　　若离眨眨眼睛，对光合作用和补钙不甚了了，放弃不问，只随口说道：“夫人这几天都不进宫了吗？”
　　洛凰皱了下眉头，张开眼睛：“过两天再去，这个月跑得太勤了。”
　　从第一次进宫到现在，一个月时间去了六次，除开最开始那次，每次都是被成华太后叫去吃饭，有两次风啸天也正好在东华宫，嗯，是太勤了，所以现在干脆推说身体不适，躺家里晒太阳。
　　回忆起第一次进宫被风啸天单独召见的经过，洛凰一阵郁闷。
　　当朝皇帝武阳帝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居然对怪力乱神之事深信不疑，还跟椒涂文国师要好得不得了。寒暄没两句，风啸天就说起文国师天问之术，又东拉西扯提到将星重燃，吓了洛凰一跳，暗怵这文国师的确有两把刷子。洛凰尚不清楚风啸天意图，只能装无辜扮天真，一问三不知。风啸天是多精明的人，根本不管洛凰演技有多精湛，明示暗示他怀疑她就是接班将星，一番语重心长，倒搞得洛凰尴尬不已。
　　风啸天重重叹了口气：“可惜，小锦一直都没有下落。苦了凰妹，身为女子……”
　　洛凰一蹦三尺高，嚷嚷：“女子又如何？女子也可有通天之才，能担家国之任！”说完，看着风啸天冰块儿脸上的微愣表情，她真想一口把自己舌头给咬下来。
　　算了，天命有教，将星本就是辅佐帝星的命，那风啸天估计就是看准了这点，无本万利的买卖谁不愿做。这样也好，冰块儿帝星对自己抛来邀约，本来还愁怎么行动的洛凰不可能不抓住，反正他也没细问自己是怎么变成将星，暗指默认后，算是达成默契。洛凰心想，早一天完成任务早一天解放，也不用再为上辈子犯的错误感到抱歉。
　　这事洛凰回来就告诉了柳还烟。柳还烟不置可否，只是笑着对洛凰说：“公主认为是对的就一定是对的。”洛凰想着“随心而动”的话，便也没太纠结。
　　“夫人，夫人！”秋雯急慌慌奔进来，跟若离撞了个满怀。
　　“瞎咋呼个啥！幸好煲里没水，要不还不把你给烫着！”若离推开秋雯，嗔怪道。
　　“好若离，对不起对不起！”秋雯冲若离吐吐舌头，又转身朝洛凰跑过来。
　　“有狗追你？”洛凰睨她一眼，躺着没动。
　　“夫人别开玩笑啦！”秋雯直跺脚，“永乐王爷来看望夫人了！”
　　洛凰微愣一下，跟柳还烟交换一个眼神，慢吞吞起身。
　　“永乐王爷回和泰了？”柳还烟将手中物事放下，站在洛凰身边。
　　“前两天是听说回来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到这儿来。”洛凰看了眼柳还烟，伸手握住她的柔荑：“走，去看看那逍遥王爷来干嘛。”
　　柳还烟有些僵硬地点点头，由洛凰牵着往外堂去。
　　“永乐王爷会望气。”柳还烟边走边低声道。
　　“望气？”洛凰脚步渐慢。“什么意思？”
　　柳还烟咬了下嘴唇说：“看人望气，大概就能看出来一个人的命理。烟儿也不太清楚，但以前文国师卜出将星佐帝的时候，风任天就认定是途将军了。”
　　“哦？”洛凰顿了一下，“风任天大不了看出我是续令将星，反正这事他哥哥知道，倒也无妨。”
　　柳还烟听得后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没再说话。
　　洛凰带着柳还烟进到堂中，便见一个身着苍色锦袍的男子负手而立，背对着她。
　　洛凰侧头，以眼神询问柳还烟，见她点头，便几步走过去，口中叫到：“任哥哥，你怎么来了！”
　　风任天勾唇一笑，转身过来：“凰妹，别来无恙？”
　　虽然风啸天和他弟弟样貌非常相似，但如果说风啸天是稳重刚健型熟男的话，风任天就属于狂狷不羁型的公子哥，眼角总是微挑，含着笑意，和一丝让女孩子脸红心跳的挑逗，脸庞的线条也相对柔和很多，这种人应该是从八岁到八十岁大小通吃的类型。
　　洛凰看着眼前的美男子，吞了口口水，笑嘻嘻地拉过他坐下：“凰儿这不好好的吗？”
　　风任天依旧浅笑着，目光却看向洛凰身后。
　　“任哥哥，你看什么呢？”洛凰发现风任天盯着柳还烟，有些不明所以，便撅嘴嗔道：“任哥哥到底是不是来看凰儿的呀？怎么一双眼睛就盯着烟儿看呐！”
　　风任天不动声色，哈哈一笑，目光落回洛凰身上：“自然是来看凰妹的！”
　　洛凰哦了一声，乐呵呵地转头让柳还烟去准备糕点茶水。柳还烟福身后便急急离开。风任天与洛凰说了些生活琐事，过了会儿若离便端上茶点，附在洛凰耳后说到：“烟儿姐姐有些不舒服，就先退下了。”
　　洛凰眼珠子转了两圈，点点头，抬眸见风任天半眯着眼睛气定神闲。
　　“任哥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洛凰歪着脑袋看着风任天。
　　“我在想，凰妹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漂亮的丫头。”风任天冲洛凰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道。
　　洛凰呵呵一笑，把早前套好的说辞又搬了出来：“任哥哥，烟儿是凰儿以前在封邑时候的闺中丫头啊。”
　　“哦？怎么凰妹去藩入京的时候没有带上？害的你任哥哥我错过如此美人啊！”风任天斜斜看了洛凰一眼，风情万种得让洛凰直打摆子。
　　“去你的！任哥哥，你打谁主意都可以，就是不许动烟儿！”洛凰轻嗤一声，道：“烟儿在凰儿入京之前，家里出事，父王给了她些钱财放她回老家去了，家世挺可怜的。后来听说要嫁人，不过还没过门丈夫就死了。”
　　“是挺可怜的。那现在怎么又回凰妹身边了呢？”风任天慢悠悠地问，手指捏着盖子缓缓划拉着盏中茶叶。
　　“这次凰儿跑出去，在望江的时候大病一场，差点就——”洛凰比了个掐脖子的动作，复又道：“幸好阴差阳错遇到烟儿，悉心照顾才捡回一条命。再后来凰儿看烟儿过得也不好，就带她回来了。”
　　风任天静静听完，喝了口茶，也不知是感叹这香茶还是同意洛凰的说法，半天才“嗯”的一声。放下茶盏又问了一句：“她老家是在望江？”
　　洛凰点点头，故作天真地拣了块桂花酥，慢慢吃着。
　　风任天忽然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
　　“任哥哥，你要走啦，不留下来吃饭吗？”洛凰见他一副准备告辞的样子，原本紧绷的神经总算松弛下来。
　　“不了，今日就是看看我家凰妹。等会儿还得进宫，下次我做东，请凰妹吃顿好的。”说罢风任天便优哉游哉地往外走。
　　洛凰冲他背影直挥手：“任哥哥别忘了啊！慢点走，凰儿就不送你啦！”
　　估计风任天已经出了府门，洛凰扔掉手上糕饼，一撩裙摆便往后院奔去。动作快得根本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公主，把一边的若离看得一愣一愣的。
　　洛凰在听到风任天说要马上进宫时心里咯噔一震，刚才勉强维持住面上颜色，现在人一走，便有些慌了。风啸天与自己之前的默契完全是她先入为主一厢情愿，以为他将自己看作了续令将星。可当朝武阳帝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崇德公主突然变成女身将命，他只是想打听途锦的下落，却没想到自己反应激烈奇怪，难怪当时风啸天表情那么诡异，后来两次再见的欲言又止，定是对自己感到怀疑，才会让风任天来看个究竟！
　　风任天会望气，他看出些什么，是以对柳还烟如此上心？不对，洛凰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她必须找柳还烟问清楚。
　　哗啦一声推开房门，洛凰看到的正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柳还烟呆呆坐在房中，手上捏了支簪子怔怔出神，洛凰进门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白玉莲花簪。
　　是了，如此一来，什么都好解释了。
　　洛凰叹了口气，走过去将柳还烟手上的簪子拿过来，轻轻插在她的发髻上。
　　“你怨我吗？”柳还烟幽幽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悲。
　　洛凰寻了凳子坐在柳还烟身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怨或者不怨。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柳还烟依旧垂着眼睫，不敢看洛凰。
　　自私？谁可以不自私？小久为了瀚渺下界，只是想要嫁给瀚渺；违反天命为途锦续命，只是想要守住心爱的人。天命真的那么难违吗？一世为人就必须遵从命运的安排吗？虽然刚到这个世界时洛凰觉得承命而为是天道，可她动摇了，不想认命了，在现代的经历和教育不是让她知道了什么是事在人为，什么是人定胜天吗？
　　洛凰的感觉太复杂，比最初来到这里时更加复杂，她簇着眉头，哑声问到：“很苦吧？”
　　柳还烟蓦然抬头，对上洛凰的目光，终于承受不住，扑到洛凰怀里，痛哭起来，嘶哑的声音一遍一遍重复着唯一一句话：“阿锦，原谅我！”
　　柳还烟，真正的崇德公主洛凰，天帝幺女小久。
　　不管是太虚颢天将瀚渺，大玺征远将军途锦，还是现在的洛凰，都会永远保护你的。
　　洛凰拥着柳还烟，纷乱的思绪在她的哭声中，一点一点沉静下来。

　　天边初白。
　　洛凰一夜未眠。
　　转头看了看身侧躺着的柳还烟，眉间如川，脸上泪痕犹在。
　　不管途锦或者瀚渺，自己的灵魂肯定都是爱着小久的，否则不会在途锦落入耳扰井后，什么都不记得，却偏偏找了个与崇德公主一模一样的女孩儿托身，并且给自己取了洛凰的名字。
　　洛凰轻轻叹息，风任天已经把昨天的事情告诉风啸天了吧，她不知道他们能拼凑出什么样的结果，有些事情总要去面对。
　　悄悄起身，看了眼睡得正熟的柳还烟，洛凰转身出了房门，唤来若离秋雯为自己梳洗穿衣，准备进宫。
　　再见到风啸天，风任天也在，地点仍旧是东阁。
　　风啸天冷冰冰的脸上神色晦暗莫名，而风任天也是轻皱着眉头，两人都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洛凰。
　　风啸天将左右屏退，冷哼一声：“崇德长公主，今日觐见所为何事。”
　　洛凰听得风啸天的称呼，一阵苦笑，不想去费心思绕弯编段子，跟明白人说谎无异小丑之举，她不是傻子，自己唯一的赢盘就是实话实说。不过胜面倒是很大，天命令她辅佐帝星，没道理出师未捷身先死。
　　“民女敢问一句，陛下对轮回转世之事如何看？”洛凰跪在地上，腰背挺直，淡淡启口。
　　“说吧，朕听着，每一个字都会听得很仔细。等你说完，朕再回答你。”风啸天冷冷地说。
　　洛凰长叹一声，看来要为自己和柳还烟先求得保命敕令没盼头了。整了整思路，洛凰将整个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从小久下界投身在十一岁的洛凰身上，爱上途锦，盗取灵丹，途锦误入耳扰井，一直到小久化身柳还烟寻回自己。只是将天降帝星统一平途和途锦乃太虚颢天将瀚渺的事情给隐去，毕竟天命只是天知，所谓天机不可泄漏，洛凰还是怕遭雷劈。
　　“按你的说法，你身边的柳还烟才是真正的崇德公主，是天女下界，而你却是途锦转世？”风啸天指骨捏得噼啪作响，咬着牙问。
　　洛凰迎视着风啸天，脸上表情平静笃定，点了点头：“是。”
　　“皇兄……”风任天担忧地看着风啸天。
　　风啸天挥了挥手，侧过头去：“你先起来吧。”
　　洛凰慢慢站起身，依旧静静地看着风啸天。
　　“还有什么人知道？”半晌，风啸天才问。
　　“此事目前仅陛下、王爷、崇德公主和民女知道。不过……”洛凰顿了一下，又道：“可能椒涂文国师借天问也了解一二。”
　　“到最后，连这幅身子，都不是凰妹的……”风啸天喃喃说到。
　　看着风啸天的反应，洛凰大致能想到他对崇德公主的感情，呼出一口气，道：“陛下要不要见见崇德公主？”
　　风啸天猛然瞪了洛凰一眼，洛凰心底一惊，后颈冒出一股冷汗——眼前之人可是皇帝，他的心思怎能由得别人去猜测。
　　风啸天闭上眼睛，轻声说到：“朕，要好好想想。”说完摆了摆手，示意洛凰退下。
　　洛凰咬了咬牙，看向一旁的风任天，后者微微颔首，洛凰只得欠身告退。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风啸天有些低哑的声音：“朕该怎么叫你才好。”
　　洛凰回头，嘴角扬起涩然笑意：“民女也不知道，这副身子，这个灵魂，不该是这样。”说完，便不再看风啸天和风任天，默默离开了。
　　奉守天命。
　　保护爱人。
　　可是这副身子，这个灵魂，真的不该是这样。

　　在将军府中平静度日，或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洛凰和柳还烟却觉得安逸自在。
　　没有猜忌，没有顾虑，一切问题都让皇帝去思考，去判断，去决定，两人只要陪伴着彼此就好了。
　　只是有些东西，洛凰给不了柳还烟，就加倍地在乎她，心疼她，爱护她好了。
　　眼前的女子也不过是个被命运所苦的人，何必再去追究她的任性。
　　“啸哥哥会如何处置我们？”柳还烟站在院子里，抬手挡在眼前，遮住青白的日光，从指缝中看向远处翩飞的小鸟。
　　她偶尔会问洛凰这个问题，不为答案，只是唏嘘这份清静的时光如此短暂。
　　洛凰顺着柳还烟的目光看去，轻轻摇头。
　　“夫人，永乐王爷过来看你啦！”秋雯在院门口唤道，有些迟疑自己是不是不该打扰两位美人画儿一样的身影。随即打了个冷战，不该不该，夫人和烟儿姐姐只是姊妹情深，想歪了该打！
　　洛凰应了一声，转头看向柳还烟：“或许，咱们可以直接问他。”
　　柳还烟点点头，二人拉着手向外堂行去。
　　在堂中站定，便见着风任天穿门而入，慢悠悠向这边走来，身后一身玄色装扮步态稳健的男人，正是当朝皇帝，武阳帝风啸天。
　　洛凰毫不感到意外，强打笑意，招呼两个男人落座，让若离和秋雯上了茶点，过场事情做完后，便将周围人都屏退。
　　“民女参见陛下、王爷。”等到只剩四人时，洛凰收了脸上笑容，屈膝跪下行礼。
　　风啸天抬了抬手，让她起身。
　　柳还烟踟躇一会儿，叹了口气，上前几步欠身说到：“啸哥哥，任哥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