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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九十九) ...

  •   (九十九)

      宿醉后的头痛欲裂让陶冶已经躺到了下午,他好想就这样躺到老去,一觉醒来,浮生若梦,所有的记忆全数消失。
      他似乎是在梦境的最边缘听见了客厅里激烈的争吵,他听见了母亲的愤怒和蒙洁的冷漠,后来是母亲的低吼和蒙洁的苦苦哀求,“咚”的一声膝盖着地的声音,他彻底惊醒,听见蒙洁无泪地诉说着蒙歆的事,他握紧拳头,在卧室的门后面也无声地滑落在地,蒙洁没有流下的眼泪,陶冶默默地咬紧牙齿帮她流了……
      母亲和蒙洁的恶劣关系,根源种了七八年,他若当面护着蒙洁,爱面子的母亲更不会原谅蒙洁。在他和蒙洁复杂的婚姻中,不知情的母亲何尝又不是一个被逼无奈的恶者?蒙洁和母亲的关系,必须由他来出面,但不是她们最针锋相对的时候。在冷静地意识到母亲和蒙洁都不可能对大局和家庭不管不顾后,他生硬地忍下了出去的冲动。
      全身冰凉的蒙洁最后进卧室来,虚弱地躺在了他的身边,轻轻从背后依偎着他,眼泪滴在他贴身的睡衣上,喃喃自语:陶冶我怎么办,我的安静,我要怎么办……
      他有很多事无法再从头去揭,只能克制自己的内疚,闭着眼等着她擦干眼泪,等她两小时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起床收拾妥当,等她带着两个小孩出了门,他闭上眼想起了蒙洁的母亲,她从来没有对这个曾经抛弃过自己的女儿的他说过半句不是。
      陶冶在婚前从未正式见过蒙洁的父母,第一次以女婿的身份见蒙洁的母亲,就是三年前。他以为她会对他淡淡的,却出乎意料的关心,甚至,绝口不提一句他和蒙洁的往事。
      直到有一天,蒙洁抱着孩子去小区楼下散步了。陶冶在客厅里收拾孩子的玩具,丁凝在换着电视节目,岳母似乎是不经意间问了一句:“陶冶,你为什么选择不告诉蒙洁?”
      陶冶错愕:“妈,我不告诉她什么?”
      “告诉她你为什么当年要不声不响离开她?”丁凝的语气没有质问,但也不是疑问,全是了解与懂的,让陶冶无处可逃。手心开始冒汗,直觉,今天岳母问的事,是他内心深处那个最想遗忘的秘密。
      “妈,对不起。”他无法正面回答,也不敢贸然以为其实她是知道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了遥控器,意味深长:“你总有你的道理,我也总有我的道理,我们说起来是为了不让她更难过,实际上,是我们自己自私吧?”
      他们沉默。他虽然不知道岳母所指的她自己的自私是什么,却深刻理解自己的自私。曾经摊牌的时候,他的确一时不忍没有和盘托出,之后,像是受了蛊一样怕蒙洁知道,他怕蒙洁不理解,曾经的深情厚谊,败在一个圈套里,连他自己都不敢接受随时想失忆,何况蒙洁。蒙洁的性格,怎么可以接受因为别人的谎言,让他成了逃兵。
      丁凝在低语的电视声中缓缓开口:“既然她一直都不知道,我们就瞒一辈子吧,很多事,都无从开口了。”
      “妈,这对蒙洁太不公平了,我一直都很想告诉她。”陶冶终于开口。
      “我知道,我知道。”丁凝放下按下遥控器的开关,电视声音戛然而止,客厅里更加安静。
      半晌后,丁凝再次问:“你们都很恨蒙歆吧?”
      陶冶没有回答。恨蒙歆,不如恨自己。没有自己的轻信,何来蒙歆的恶胜利。到如今,他都不是很明白蒙歆后来又做了些什么,这些谜需要和蒙洁摊开来对答案或许才会解开,可是他不愿意。
      丁凝兀自开口:“她让我的蒙洁摔得太惨,几乎一夜间毁了蒙洁的一生,你们恨就恨吧,作为母亲,我也恨她不争气,可她还是我的蒙歆。我知道,其实她有很多不忍,一念之间,都来不及扭转了。我是医生,因果轮回我本来不信,今天的蒙歆不在了,今天的你和蒙洁还有机会,我相信善恶有果,既然如此,过去的,就过去吧,好不好?别纠结了。”
      “好。”陶冶点头。
      自己和蒙洁同样是两个女儿,一个亲生一个非生,同样爱进了骨髓里分不出个先后来,想象如果她们彼此仇视,他和蒙洁该有多痛,就能理解岳母此刻的感受。他怕蒙洁再受任何刺激,岳母也怕,他们虽然有他们的自私,对蒙洁的爱,一丝一毫都不曾懈怠过,尤其是几年前始,那种抱歉的爱。
      从此,除了在羽澜和安静的问题上和蒙洁因为蒙洁的粗心而有过小小的争执,结婚几年,从未和蒙洁吵过一次架红过一次脸,这不可思议的和谐恩爱背后,除了最初的爱,更多的,是珍惜和唯恐再次失去。

      母亲进来叫他吃饭,嘴里依旧在埋怨他宿醉不爱惜身体云云,依旧如同往日,一边说着一边掀了他的被子,还好,蒙洁今天不在,没有她忍着尖叫的冲动憋红的脸在身边,陶冶也不想打圆场,顺势坐了起来,只顾自己穿衣穿鞋,没有理会母亲的絮叨。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李主任保持着几十年官场腔调,实在改不过来,她不允许她在说话的时候,下面的人没有认真听。
      “安静和羽澜呢?”陶冶答非所问。
      “被她们妈带出去了,也不知道澜澜吃不吃得惯她外婆家的饭。”李主任埋怨。
      “妈,您不偏心就不行吗?”陶冶冷静地直接问出。
      李主任一时错愕,不明陶冶是什么意思,旋即拉下脸:“我为什么偏心,你一早就自己知道,你一意孤行包容,就不要干涉我偏心的权力。”
      “但是我们都没有伤害蒙洁的权力,妈,我们全家都没有这个权力。”
      陶冶难得说出如此之重话,李主任再次错愕,瞬间变窝火:“是我们在伤害她,还是她一直在伤害我们?”
      “是我在伤害她!”陶冶第一次大声地冲着母亲吼。
      李主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陶冶,由小到大,陶冶沉闷内敛的性子完全没有遗传官场上铿锵有力的母亲和迂回婉转的父亲,他有着自己独立的性格,隐蔽而真实。
      “你伤害她?是谁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一走了之的?”片刻的呆立后,母亲也沉不住气开始吼。
      “我第一次走是我们都不懂事,第二次……第二次因为……”陶冶最终还是说不出来蒙洁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那是用陈述句反问句感叹句都不能一气呵成的一段经历。
      气氛瞬间冷漠下去,母子僵持片刻,陶冶呼出一口气,诚恳而坚决:“妈,第二次去香港,真的是我对不起她,我把她伤得体无完肤。”说到这里,陶冶几乎说不下去,喉咙生硬,稳了稳情绪,“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们的感情问题,我自己处理。妈,昨夜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你是母亲她是老婆还牵扯了女儿,妈,你要我为难死吗?你怀疑我的女儿不是我的女儿,还要验DNA,您不觉得荒唐吗?蒙洁说你不信,妈我发誓,安静真的是我和蒙洁的孩子!”
      李主任看着自己的儿子,再问:“你确定?”
      陶冶点头,我确定。
      “我明明看到她屋子里摆满打完孩子的药品……”李主任也满腹委屈。
      “她故意的,故意的……妈你别再和你自己过不去从而去和家人过不去,她们也都是你的家人!”陶冶要崩溃了,母亲口中的话让他想象出蒙洁当初一个人打掉那第一个小孩的情境,他愧疚得不愿去听。
      李主任放弃询问,她还能问出什么?真真假假,隔了几十年的鸿沟,她怎样都不能看透,即便她一生都精明。她摆摆手,好吧,我不信她,但我信你,因为你是我的孩子,我若不信你,我们都痛苦。
      家里电话响,李主任落寞地回到自己的卧室去接,是文雅。
      “雅雅,还是女儿好,养个儿子处处为了老婆与母亲作对。”她还是免不了满腹的委屈需要吐槽。
      “干妈,因为我当年的那些说辞,才让你讨厌蒙洁吗?”文雅已经很长时间不再愿意说丁蒙洁的话题。
      “不关你事,她是什么人,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干妈,你听我说,其实这件事,谁都没有错,蒙洁也没有错……”文雅声音变小。她把陶冶不想说的蒙洁不想说的连自己也不想说的,都说了,除了她也并不了解的陶安静的真正身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九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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