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寒》林一笑

3、江雪寒第三部分

　　·无晴却有晴

　　“为什麼放她走？”雪姬平静的问。

　　“我就像见到了青水……她并没有走，她会暗中为我鼓劲，护佑我，亲眼看见我手刃仇敌……”我忽然说不下去了，有一股辛酸涩苦从心中涌出，但我马上又恢复平静。

　　必须这样，凌冰剑持有者要拥有冰一样的心智。

　　说话间遇到了“冰花透”和“落落光”。

　　这是传说中的东西，我一直不相信会有，宁肯认为它们是不存在的虚假，我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双眼。但不得不过，因为注定，哪怕死。

　　“冰花透”的奇特在于它所营造的幻觉氛围。

　　整个冰花透的始终都是幻觉的陷阱。当人身处其中，会有奇妙的幻觉萦绕，搅乱心智而自残，这是最可怕的。而“落落光”的神异则在于极其致命的光线，它映射出的光刺眼明亮，耀人心神，比于冰域的夜极光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必须闭眼经过，否则双眼定被刺瞎。

　　我们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可真正身临其境，才意识到想象中传说的与真实简直是天渊之别，不值一提。

　　刚一进去就觉得仿佛在另一个陌生世界，周围是种奇怪的东西环绕着，一种像冰的液体与一种柔柔的固体交溶聚合，呈现出淡蓝色，以似流非流的状态存在，看不清它是不是在运动着，我甚至可以感觉它从指缝中涌流出，但我却无法留它在手心，更是捉不到。

　　渐渐的，我感觉周围立起一道道浅蓝的透明屏风，甚至我周身上下各处缝隙也夹满了层层轻薄的冰片屏，但只要我一活动，它们也随之活动，重新变化形成屏，就像流动的风无处不在。

　　光线忽明忽暗，时柔时亮。

　　我开始感到莫名的眩晕，意识有些模糊，看不清一切东西，雪姬也绕着我不停的旋转，越旋越快……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快闭眼！”

　　可我的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瘫软无力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撑下去……迷迷糊糊之中，耳边响起一种美妙的乐音，似哼非哼，似唱非唱，异常熟悉却又像从未听过，唱腔诡怪却又飘荡邪气……

　　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乐音，我的脑海一片静默沉寂交杂的混沌，突然变得清晰干净，却仍是昏昏沉沉的静闷。

　　待我清醒过来的时候，雪姬正闭着眼站在旁边。我刚一站起，她就说：“闭上眼！”于是只能在黑暗中摸索。

　　“有人救了我们。”雪姬说。

　　“不是你让我快闭眼吗？”我心中疑云重重。

　　“当时我也失去知觉一直昏迷，然后听到一首诡异的曲子，就醒了，看见你躺在地上，可忽又想起好像有人提醒，就闭眼等你。”

　　“会是谁呢？”我猜想。忽然脑里闪出一个人，可怎么可能呢？小妹早就死了，难道真是她冤魂不散，暗中帮我吗？想到这里，我就像又看到青水弥漫着无限忧伤的脸，那是双多么清澈明亮的眼眸……一时之间我难以自控，满腔悲郁心底油然而生，泪水夺眶而出。

　　“无论如何，总之是要谢谢他的。”雪姬总能把我从悲戚中救出，让我找到力量。

　　其实最应该谢的却是雪姬。我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她苦苦花整整七年的心血，我不会有今天。七年来她像母亲一样栽培关心我，我们有了血浓于水的感情。每每想起，我都十分感动。

　　眼前突然一亮，又闪了过去。

　　“落落光！”雪姬有些兴奋，接着说：“我明白了。落落光并不远。身处冰花透无方向感，并产生幻觉，所以要闭眼。之后幻觉消失，却仍无方向。现在你拉住我的手，我们朝前走五十步，停下。”我照做，“然后朝后走一百步。”

　　我已明白她的做法，但仍然没见到落落光，我们又朝前走五十步，再试着向右走五十步，接着向左走，这是最后的可能，如果还是不行，我们将会被困死在这可怕的空城。

　　我一步一步走着，只求命运做最好的安排。当跨出第九十九步时，忽感一阵风刮来，“呼”地一下子吹过，我的眼皮里充斥满血红色，晃荡着，闪亮着；我知道，人闭着眼时，只有遇见灿烂明媚的阳光才有这种感觉。

　　“千万别睁开眼！”雪姬说。我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看来真是落落光了 。

　　我们一步一步朝前走，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却不知到底不对在哪里。

　　我看了看雪姬，她也朝我看了看，继续一脸漠然朝前走。

　　她是说，走下去，一切就清楚了。

　　或许是我疑虑过多了，于是再次闭眼。

　　·柳暗花又明

　　走着走着，视野越来越明，眼皮里充斥着光亮的艳红。我明白，这是超强光。

　　倘若此时眼睁开，定会被极其强烈的白光束射入而刺瞎。多么可怕的光明！

　　可突然间我看到了——

　　夜色中血红的长空，灰黄的芦苇，苍茫的原野上大火冲天，浓烟弥漫，疾风劲吹，鹅毛大雪从天而降，父亲全身皆是飘落的雪花，仍带着大哥，二姐他们奋力拼杀出一条溅血的路……

　　哎呀，大嫂大哥力不敌众，被双双砍倒，他们成亲不久，嫂子还怀有身孕，这群无人性的畜生！

　　真不妙，一支利箭划破天际向玉儿疾速飞来，最后一刻却被阿财叔以身相挡，平日里我老讨厌他油嘴滑舌，爱占小便宜，可现在却觉得他是那么好的人！

　　不好，父亲，三哥也被包围了。父亲困在最里面，渐渐支持不住，身中数剑还拼死抵抗；二姐一见父亲倒下，立马冲过去救助，却未料到有人背后偷袭，尖刀划过，她素雅的白衣上大团鲜红色涌流而出……

　　皇甫叔叔不知怎么也变得狂躁，剑招使得凌乱纷纠，平日里其实他很稳重沉默的。二姐和他一直深深暗恋对方，只是碍于矜持的颜面没有彼此透露倾慕之意。眼见二姐香魂已散，皇甫叔叔拼命般不顾一切冲过去，此时他已身重数围，心越急剑越乱，长衫已被染得血迹斑斑，殷红暗淡……

　　糟！母亲正全力对付前面的人，眼见后面有长刀劈来躲闪不及，立刻飞血四溅，朵朵红艳欲滴的玫瑰染满她的蓝衣。我的母亲呀！

　　为了保护小妹和我安全离开，父亲的贴身护卫刘青自己走在最后面，奋力厮杀追来的人，两个白衣人从前面迎来，我使出最残忍的招数将其击毙，别怪我，我必须保护我爱的人。

　　没命的逃，危系一发。

　　四周是高过人头的芦苇野草杂乱蔓延，耳边风声呼呼。脚下与草相触发出“沙沙”声。

　　恐慌不安的小妹和我累得气吁喘喘。可突然间刘青朝地面倒下去，毫无征兆。当我发现时，拼命摇晃他的肩膀，可他却瞪大眼睛一直望着我，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又失去力气，当我再看时他已目光呆滞，失去知觉……

　　忽然间，我的眼前一片空白，迷云中，我看到慈爱的母亲向我走来，她说：“擦掉眼泪，我的孩子，这是命，一切终将发生，躲都躲不过去。别哭，跟着大家一起走吧，我们去的地方没有痛苦，别再犹豫，走吧……”

　　迷朦中母亲的脸祥和的微笑，渐渐模糊着离我远去，快要消失在氤氲的浓雾中了，我一激动，仿佛仅存的幸福和那一线希望就会抓不住，不由得大喊：“等我，我要和大家在一起！”说着我已拔剑，划向自己喉头。

　　“当啷”一声，利剑掉落下来，我的心灵猛一颤栗，异常震惊地睁开双眼，雪姬正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我。待我回过神，才明白雪姬又救了我。

　　“落落光”只是假象，它只是一时幻化的光气，传说中的根本就是谎言。一睁眼它立即消失，那刺眼的光芒甚至一点也不伤人，但只要我们一闭眼，幻觉立刻成形，出现于脑中，侵扰心志而致人自毙。

　　睁开双眼一刻钟后，我看到“落落光”渐渐涣散，它的光芒虽是耀人心神，却也极其柔和。

　　独龙天的玄机奥妙真是奇窍非凡，切须谨慎防范，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