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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病愈 ...

  •   他一直就这样拥着我,极尽温柔,我们时不时的,彼此相视,默默无语,仿佛刻意地营造了一种无声胜有声的默契,这样强加的风情万种,尴尬得让人浑身不自在。我不禁想到,帝王们对于此时的情况该是十分谙熟的吧,那么无论我怎样伪装,怕都逃不过他一双眼睛,惴惴不安之余,暗暗安慰自己,我现在处于“失忆”状态,没事,没事。好象真的如我所期盼的那样,尴尬继续着,我们紧拥着,没有任何改变;却又不如我希望的那样,他也沉默着,没有一丝一毫打破现在沉寂情境的欲望,他似乎只是接受我的违心的亲近,又仿佛已经探得我内心的所有秘密,在一旁好笑地看小丑自以为是的表演。
      不管怎样,我有些躁动了,有些不安了,希望有一点声音出现,风声也好,烛火的吡啵声也罢……差一点就忍耐不住的时候,木门外细微的响动将我所有不属于理智的情绪全部拉回,十分欣慰的,我几乎雀跃。那是人的脚步声,很轻,却一定能让人听见;有节奏,却没有规整的压迫窒闷感。接着,我听到了扣门的声音,天籁一般,让我的心情真正尘埃落定。
      “进来。”他似乎微微叹了口气,细不可闻。
      进来一个穿从四品宫装的公公,想来是皇上跟前的人,规规矩矩地请安行礼后,说道:“启禀皇上,已近酉时,是不是该摆膳了。今夜翻了韵贵妃的牌子,韵娘娘差了画眉来问问是否在永华宫摆膳?”
      昭铖抬头看了看天色,沉吟半晌,说道:“你去告诉韵儿,在沁芳亭里摆了,另外在前面的景阁,大门厦那里摆一出戏台,今夜朕想听听戏,你去安排吧。”
      “奴才遵旨,奴才告退。”
      待那公公走了,昭铖才转过脸来,对着我,说:“你大病初愈,太医没让你下床之前都在床上好好呆着,知道了么?”
      我微笑着答应了。
      他又坐了片刻,终于还是站起身来。
      我连忙伏身道:“恭送皇上。”
      行至门边,他回过头来,对我说:“罢了,在能下床之前,朕都准你免礼了。好好休息,朕会再来看你的。”
      “谢皇上。”……
      对于身边骤然失去的温度,说不在乎,是骗人的,可是,又能挽留什么呢?
      而且事实上,我也不会愿意去挽留,与此同时,神经的另一端瞬间提醒了一件我几乎已经忽略的事情——那就是我现在的身份:我是隽贵妃了,尽管门第低微,也是深宫中据领一方的女人了,算是权利的一脉分支,无论是我自己钻营算计,还是别人耍手段,撒娇争宠,我已经确定地被卷进了这个怪圈;不管这具身体的主人当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跨进这一方粉饰芳华的天地,天真的兴奋,羞涩的好奇,愚昧的骄傲……我不知道,也轮不到去计较,我只知道刚才昭铖和小太监之间的简短对话极大程度地刺激了我——原来还有侍寝的一说,原来还有不由自主的,却无法不面对正视的事实。隽贵妃,不就是小老婆,或者说是众多陪皇帝睡觉帮他传宗接代的女人之一。我有些后怕,在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没有背景,没有倚靠;初来乍到,没有势力,没有结党的能力和世面;甚至在现代社会生活的经验告诉我,我连在宫中生活的基本技能都不曾具备;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如今我重伤未愈地躺在床上,可总有下地的一天;到时,我该如何自处,真的要和一个才见过几面的男人上床?
      我无法想象,不会,不要,不行,不可能……
      几乎呆滞地望着昭铖离开的方向,心神郁结,低落的情绪仿佛在我身边形成了一个场,冷冻了自己,也吓着了前来伺候晚膳小元。
      有些感激她,我来到这个时空后第一个看见的人,对我无微不至地照顾体贴着的小女孩,年纪不大,却带给我温暖和勇气,就像现在,她身上自然散发的干净纯洁的气息,触动了我,让我小心翼翼地收藏了自己黯然的心情,轻轻松松地吃饭。
      可怜胃口早在“韵贵妃”事件之后就倒得一干二净了,却不忍驳了小元的兴致,看着她兴趣盎然地介绍菜名的样子,我无法不微笑,无法不表现得好奇和宠溺,无法不羡慕地慨叹。想起大学里的室友的一句名言:人是铁,饭是刚,一顿不吃饿得慌。虽然粗鄙,却算是至理的了,不由轻笑,管他的侍寝,明日愁来明日担吧。小元见我莞尔出声,双眼立即如晨星般闪亮了起来。我不禁又是一番自责愧疚,就拉她身边坐了一起吃饭,她起初不肯,到底拗不过我,就侧身吃了。我想,多几次这样的过程,也许她就不会那么紧张了吧。
      不由得,好不容易摆脱的思维陷阱,又重新来纠缠我,异想天开,会不会侍过几次寝后也不会这样难以接受,矛盾重重了呢?

      忐忑中,又过了几日,昭铖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莫名的,本该安定下来的心情却躁动了起来,像是预见了天灾的动物们,惶惶,却无计可施,我绝望地意识到,自己确实把性命以及以外的一切东西都交给了一样叫做陌生的东西,是该庆幸它与我的过去丝毫无关,还是应该感叹未知中潜在的恐惧惊慌……
      相反的,墨严清癯高挺的身影倒是频繁地出现在敏福宫中,小元有些感激他,这小丫头与我渐渐熟稔,倒不似之前那样生疏了,她暗地里赞着墨严,说我的伤势明明见好了,他仍然那样子尽心尽则,的确是个大好人。
      小元的话匣子开了,就一骨碌倒豆子似的全讲了出来,说些有的没的,宫里的蜚短流长,朝堂上的、神祠里的消息。
      皇上在永华宫连宿了五天,那韵贵妃愈发得春光满面,顾盼生姿。而相对的,其他的主子们却一个个的急红了眼睛,觑着时机地往永华宫跑,期冀着得见龙颜,沐浴圣恩;皇太后向来看不惯那一个韵贵妃,说长得狐媚妖冶,轻佻浮躁,当初册封时就百般不愿,无非是碍着皇上的脸面,如今又独擅专宠,于是前日在慈宁宫请安的时候,给韵贵妃吃了个实实在在排头,搞地成韵下不来台,委屈得都快哭了;昭铖好言安慰了一番,毕竟不愿意和母亲对着干,于是当夜就点了皇太后立挺的皇贵妃慕容启淑伴驾。我不禁为韵贵妃唏嘘一番,受了婆婆的委屈不说,还要接着忍受丈夫的冷落,宫里头,看来,是白忍可成金啊。
      神祠里,国师亲自为即将远征的神威将军皇甫芮祈福,皇帝更是躬身出席勉励三军,封皇甫芮为一等忠勇侯,亲赐尚方宝剑,并许诺若他胜归来就将长公主,翩跹,许配给他;另外,皇甫家的老二也因为兄长的出征意外以户部侍郎的身份承担了全权负责军饷筹备的事务,而堂堂户部尚书古易鸿却尴尬地被架空了;长子领兵远征,次子握起了国家的经济命脉,皇甫家可谓达到了显赫非常,盛极一时的地步,据说连府里的下人也格外神采熠熠。我却想起了一个词,极盛而衰,虽然不知道昭铖这般将权利大分量地下放给皇甫一家是否存着试探的用心,却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拥有那样犀利的眼眸的人绝对不会无知到随性所至地做一件看似十分愚蠢的事。想来,我能考虑到的,皇甫家在官场打滚多年,必然可以预见,不知道是诚惶诚恐于皇恩浩荡,还是暗暗心惊于皇帝的“光明正大的试探”。
      又过了几日,在墨严又苦又质的汤药的威逼下,在小元细心体贴的照料下,在自己懂事忍耐的配合下,我终于痊愈,可以下地行走了。刚从卧室解放的时候,我好象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生命的真正苏醒,那是一种全新的活力,脉动的朝气,蓬勃向上,锐不可当。我贪婪地呼吸着室外的空气,不得不耻笑自己易于满足,不过是从一个较小的牢笼换到了一个相对大些的藩篱,我却可以心花怒放至斯,更有一种想要发狂般地笑闹,嬉戏的冲动。是心性里活泼一面的真正觉醒,是本我的复苏,那样的喜悦无法形容,脱胎换骨一般,不仅仅是刚刚熟悉些的陌生身体,还有我那在前世的记忆里荡涤许久的灵魂,归位了,安定了,我想我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空间,属于我自己的路:那里有蓝天,有白云,有花,也有草,有一切我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我告诉月亮,我想重新认识她,以我,宗妃筠,不,是非隽的身份,重新认识她,月亮温和地眨眼,然后,满天的星星都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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