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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侍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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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头最快的便是人言,想我这边刚能下地,全皇宫的人就都该知道新封的贵妃娘娘身子痊愈了。小元提醒我应该去向各个宫主请安,拜会送礼,规矩是缺一不可。
虽然不情愿束缚于繁文缛节,也只能强迫自己入乡随俗,心里计较了一下,当然第一个要见的无庸质疑该是皇太后,思及那时候,去见兆成的母亲,紧张得不得了,绞尽脑汁地希望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如今,情况雷同,却没了当初那分青涩的心情,本就不是我在乎的男人,不求让他的母亲对我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再者无论正面负面的,只会使我成为众矢之的,何必趟这趟混水,能避则避吧,我但求规规矩矩,不要行差踏错。
苦恼的是之后的人员顺序,韵贵妃和皇贵妃,虽说,礼法上该先去拜见皇贵妃,可自从上次因为太后的关系昭铖召寝慕容启淑之后,皇帝对皇贵妃是越加得冷淡了,可怜花样年华的水灵女子,就这样过上了半冷宫的生活,还时常招来自己心心念念的丈夫的冷嘲热讽,猜忌忽视;而韵贵妃,反而,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硬是让皇帝在之后的日子里夜夜留宿永华宫,将皇太后呕得不行。我不禁苦笑,这个女子,的确厉害得紧,七窍玲珑,不知心气如何,若有害人之心,只怕防不胜防啊。
不及细想,生怕延误了时间,落人话柄,我如今是行单力薄,步步谨慎,如履薄冰。换上了簇新的宫装,仔细打扮了一番就立即望慈宁宫去了。
到了慈宁宫,小小心心地请安,突然发现皇贵妃和韵贵妃都在,接着请安,还按着她们的要求肉麻兮兮地叫了两声姐姐,之后回答问题,听从教训,学习宫里的规矩,折腾了一番,太后也没多留,完成任务似的,把我们都赶出了宫,独留下皇贵妃说些体己话。这倒是帮我做了个很好的选择,于是出宫的路上,韵贵妃十分热情地说:“妹妹新进宫,想是还没好好逛过宫里吧。我本是该带你好好转转,不过妹妹伤刚愈,也不宜劳累,不如就到我那里坐坐吧。可赏脸啊?”
她的声音温软腻滑,让人听着觉着,耳朵都不经意地痒了起来,确有几分功力,吐字轻慢,妩媚又不失优雅,还略微带点甜甜的,孩童般的娇爹之音,也难怪皇帝对她如此着迷。仅是闻声已如此醉人,见了面还不立刻生起金屋藏娇之心。细观她的眉眼,柳眉轻愁,水眸流转,数不尽的温柔婉转,道不清的灵巧风流,鼻尖小巧可人,丹唇红润魅惑,嘴角轻扬,一笑倾国倾城,果然是人间绝色。
我连忙续道:“姐姐这是哪里的话,非隽本就该去姐姐那里拜会请安的,如今还要姐姐先作邀请,实在是无地自容了。若姐姐不嫌非隽粗鄙不懂规矩,还企望带路。”这一番话说地得体又谦卑有余,却也足够疏离,我可不想糊里糊涂就和她站在了一边,她那样站在风口浪尖的人儿,整日里算得心力交瘁,我无此志趣,更无此挑衅。
她淡淡一笑,天地失色,转身携着我的手向永华宫走去。一路上,她轻声曼语地解说着周围的建筑,园景,我权当作是被导游带着,竟也失却了紧张,以一派天真的情态面对她,兴味盎然。
到了永华宫,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神仙府邸了,有凤来仪的布置,看来她问鼎后位的心思丝毫不加掩饰,显然也是得到皇帝默许的吧。气势恢弘中,也不失精巧,将女性细致柔美的一面也发挥的淋漓尽致,我想,若在现代,以她这样的资质,必定可以做首席的室内设计师。我啧啧赞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居所的钦羡之情,看向她的目光中更多了一中类似于“粉丝”的眼神,她显然很满意她所预期的效果。
沏了壶上贡的碧螺春给我,我受宠若惊;自然也不敢怠慢,连忙献上“薄礼”,她并不加苛责,想是早已知晓我并无足够实力来博得她的满意,于我,自然更是乐得轻松。
坐了一会儿,我便请辞了,还有多位娘娘要拜访,迟了,漏了,可是要触犯礼数的。她留了一下,便随我去了,还起身送我出门,让我又好生惊吓了一回。更加感叹这样的女子,不过双十之年,待人接物,驭下交际,老道成熟到了这般地步,厉害,实在厉害得让人恐惧不已!
之后又拜访了皇贵妃,她就显得阴郁许多,怕是不得宠的缘故,整个人有一种处在支离破碎的边缘的凄楚之美;话并不多,对我也是做足了礼数,淡漠的,冷清的;想我到承乾殿的时候,她已经从慈宁宫回来了,大约见我姗姗来迟,心中也是不悦的。
从承乾殿出来以后,我顿时觉得人轻松了一半,看来,自己也是个势力眼,把余下的诸位娘娘看得如此泛泛,及不上那两位一分一毫。
远远望见敏福宫的宫门时,居然有一种回到家的安心感受,没想到自己在这样特殊的环境里也能找到归依,是不是生来小强的命,那么顽强坚韧,窃赞——厉害!及至走进了宫里,我敏锐的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仿佛有什么事情在等待着我一样,不禁有些坠坠。
果然,在前厅里有一个陌生的身影,端坐在右边第二张椅子上,一丝不苟,也不知坐了多久,外房的两个侍女清风、明月陪在一旁,神情拘谨,不似在我身边那样轻松得意。我小心翼翼地慢慢靠近,忽然觉得他有些面熟——对了——是上次昭铖来看我时带在身边的四品小太监。我停了脚步,侧头挑眉,询问似的看着小元。那丫头聪明得紧,再来已十分得我心意,会意道:“那是皇上身边的路公公,路栋海。”我微微点头,提步进了大门,袅袅婷婷地向前厅走去。
那路公公大约听到了脚步声,回过头来,见了我,立即站起身,略整衣袖,福身行礼道:“奴才参见隽贵妃。”
我也不是不会看脸色的人,见他整理衣衫,神色虽然恭谨,动作却显得迟缓,连忙在他还未伏下身之前虚扶一把,道:“路公公不必多礼,请起吧。”
我正想转身吩咐看茶,不免有些嗔怪地看着清风和明月,那路公公见状,立刻回道:“娘娘不必忙了,奴才奉命告诉娘娘一声,皇上今夜翻了您的牌子,请娘娘准备侍驾吧。奴才还得回去伺候,就不打扰了。”说罢曲了曲膝,“奴才告退了。”
我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不免有些惶惶,连忙说:“累公公久等了,小元……”本想做点人情世故,奈何那路栋海实在太狂傲,竟然就转身离去了。呕得我实在恼火,不就是让他等了一会儿吗,居然摆脸色给我看!小元知我心情,连忙上前来扶我进了耳室,一边解释道:“主子不必和那奴才一般见识,那路公公是韵贵妃的人,除了皇上,太后,韵贵妃,谁的帐都不买。连皇贵妃也讨不去好,皇上可信任他了。”她顿了顿,又喜道:“今夜主子能侍寝了,早晚把那些什么韵贵妃、皇贵妃的都比下去!”
至此,我才算是理解了什么叫做晴天霹雳了。虽然也一直在苦恼这件事,虽然也早知道它回发生,但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时候,不禁欲哭无泪,连诉苦的人都没有。来到这个世界,我只想平平安安,却身陷深宫;我只想普普通通,却位居一宫之首;我只想朴朴实实,却天生丽质,花容月貌,成为这阴暗的后宫中新的焦点。我没本事去争,也没理由去争,更不敢承担被迫卷入阴谋猜忌后的结果,难道只有无奈吗?难道只有妥协吗?
我不禁攥紧了拳头,有些恍惚,禀退了左右之后,一个人进入寝宫,把自己深深的埋进柔软的大床。阖了眼睑,作困兽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