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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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多久了？我不记得，我只知道当我找到夫君时，我已经老了，难看了。可是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只希望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好好的，我便欢喜了。
我永远也忘不掉初见他时的那个眼神，宛如困兽一般狰狞，却又带着数千年无法化解的寒冰，寂寞得能将人心里的每一滴血都冻结。
我要永远永远的陪着夫君，永远，也不要让他再现那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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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命定，我初见夫君时他不过是四五岁的孩童模样，而这次，却更要小上一些。
那记忆错乱时既苍凉又凶狠的眼神，暌违了无数个春夏和秋冬，虽然令我一眼便认出，却到底，不像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夫君了。
我亲手为他缝制了小袄，在他这一世的五岁生日时赠他，他喜欢极了。
怎么会不喜欢呢？浅淡的颜色，蓬松的式样，有着他最贪恋的温暖。
我知他最喜欢这个样式。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可惜他不知道。不过，没关系。
我唤他：“少爷。”
我的眼里没有流下泪水。其实，按照夫君曾给我讲过的话本故事来言，这个时候，是应当流下两行不被众人理解的泪水的，因为更衬心酸。可惜，眼泪那种东西，我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消耗光了。
仍是淡淡的笑，带着些欣慰和喜气。女人真是有着天生的做戏能力，站在满屋子的欧阳家人中，也没有人发现我有什么不同。
其实，也不须做戏，因为我本就心静如止水。
只要能继续爱你，换一种身份换一种方式，也不是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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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夫君不会在乎表相声色，可我记得他决心离开蓬莱去寻找渡魂之人时满面的自伤和自卑，只因了那一副老去了的身体。既然有了新的身份开始了新的旅程，那么，我的少爷，还是请快快乐乐的长大吧……
如今，你有了自己的家人、朋友，而以后，则会有更加适合的人会陪你度过这一生，这样，就很好了。巽芳，不，如今的我，是寂桐。寂桐愿意守护你，直到最后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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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恭啊，这些你还是带着吧，虽然我是一直很羡慕你没有五个姐姐对你管头管脚还逼着你念书写字什么的，可是等你去了青玉坛，可就不止五个师兄师伯了，而且听说衡山那里都是深山老林，恐怕也没有琴川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现在嫌累赘不带着，以后可就要无聊死了！”
聒噪的声音，是对门方小公子兰生永远也发泄不完的热情洋溢，我面上极为和蔼的笑着，端来茶点看着两个小孩子唧唧喳喳，心里却一片冰凉。
衡山青玉坛的人寻来时少恭似乎一点儿也不吃惊，仿佛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不，那个样子，那个成竹在胸的样子，更像是这一切都是由他安排！
以时间来算，从夫君离开蓬莱到我寻到欧阳少恭，他大约已经渡魂过了好几世，我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少恭并不想这样平平静静的过一生，重复他之前无数世的悲伤与痛苦，他的心，已经扭曲到了我无法挽回的地步！
可是，即便猜到了这一点我又能怎么办呢？如今的我无法阻止他前往青玉坛的决心，正如之后的我也无法阻止他疯狂的血腥屠戮，无法阻止他收集灵魂以之入药，甚至无法阻止他把别人也感染得同他一样疯狂！
我所能做的，只是，将自己的手也染上血腥，用行动告诉他，寂桐会忠心不二，不离不弃，就算他的要求再过分也一样！以及，在他炼药中毒时，以几乎能和他媲美的熟练程度使用七彩玉灵芝，宁肯自己的精元受损，也不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寂桐，已经无法挽回这些。那么，巽芳呢？
有可能吧。
可我终究忘不掉他对身体的执念，他是天上的谪仙人，无论如何都要保持最能回归的姿容，而我……我只是个贪心的女人，心里只希望……再次见到夫君之时……映在他眼中的，仍是从前那个巽芳……生怕夫君，会有一丝的失望……
况且，少恭是个绝不肯认输的人，蓬莱已经毁了，他对于上天的怨恨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因为，他失却了最后的安乐国度，另外，他也不愿意就这样化作荒魂永远的消失在天地之间，不愿意就这样向命运屈服，在反抗成功之前，他不会放弃的……
或许，连巽芳都做不到。
（方兰生的年龄神马的……请华丽丽的无视吧！OTZ本来这段关心是想让方家二姐表达的，但是莫名其妙的就想帮兰生吐两句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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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在做什么，却又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想取回被封印在上古凶剑焚寂里的另一半魂魄，我知道，却不知道他竟会想出那样的方法，利用一个小孩子的信任和不设防，轻易闯入了女娲大神的结界，用铸魂石和血涂之阵灭了乌蒙灵谷一族……
他收留失去记忆的幽都大祭司巫咸，是为了看一看这个内心极度黑暗的人被去除了所有的桎梏枷锁后会呈现出一面怎样的人性，我知道，却想不到他竟会故意展现自己在青玉坛的密室令他看到自己的阴暗面，从而使尹千觞产生极大的心理波动，只为了看一看他能将人心逼迫到何种地步……
他给穆家村的人以清骨丹，是因为见村民饮污秽井水致病，虽命在旦夕，但那种求生之念却令人动容，我知道，却想不到当那些人露出贪婪的一面，不愿再勤劳工作只一心企盼继续求取仙丹、长生不老时，他会那样狠戾决绝得仍由他们将毒药日日吞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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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回首，才发现，原来这短短的十几年间，我竟是助纣为虐的做了这许多错事。
玩弄人心、草菅人命，夫君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夫君，而我却知道，无论前世今生，一直以来，他，都只不过是孤独。一个孤独的孩子，会渴望全世界都能围绕着自己，如果做不到，那么只有一个人也没关系，可惜连这一点，都被褫夺。
数千年有多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这半生的寂寞，就已经令人绝望成狂。
当仙芝漱魂丹终于练成，当少恭连幼时多加照顾的方家二姐都可以下手，当他执意以玉横邪力，将雷云之海中的蓬莱废墟，强行由空间裂缝拉入蓬莱国内予以重建……我就知道，不可以，再逃避下去了。
到如今……我无法再欺骗自己，他未曾伤天害理……毕竟连我自己都……
已经回不去了吗……夫君……
夫君，你可知你这样做必会引发空间动荡撕裂，掀起东海巨浪，到那时，海上船只与沿海城镇，都难逃一劫。
你憎恶上天一场天灾便可夺去蓬莱国万千性命，可又曾想过，你这般行止，又与上天有何不同？
夫君……我们……都不可以……再错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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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下暗自藏起的雪颜丹，果然当初的预感没错，真的有一天，我会用到它。
对镜看着自己如朽木鸡皮般的容颜一寸寸恢复了年少时的如雪如玉，我竟还未忘却旧日蓬莱的衣裳是如何穿法。
阔别这具年轻的身体，也已经很久很久了吧……
曾经的蓬莱古国，是上天遗落在凡界的琉璃之珠，而如今，它成为了妖怪聚居的爱巢。
夫君，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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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知时日无多，我恣意放纵情绪将这些年来的思念和回忆叙述给百里屠苏等人听，我说他的苦，我说我们的相识，我说我们曾经的恩爱缱绻。我知道，我们做错的事情太多太多，我无法请求他们原谅，却希望，他们可以稍微体会到夫君的心情，那种孤独得发疯的心情。
夫君，本质上是一个非常温润柔和的人啊……
只要有一个人真心以付，不离不弃，他都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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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还是劝不住少恭，无论是我，还是百里屠苏、方兰生、尹千觞，亦或是仙人太子长琴曾经的挚友悭臾。他回想起了一些上古时候的事情，可仍是，不能改变心意。
有时候明知自己走错了，却还仍要坚持走下去，不是因为这条路能够得到的更多，而是因为再无它路可走。
焚寂之火凶凶燃烧，我倚靠在夫君身畔，露出满足的笑容。
只要和夫君在一起，哪里，都无所谓。
就这样结束了吧，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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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若不能没有贪念，那么，自然不能责怪身不由己。
——巽芳篇后记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28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