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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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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尘世间，我已经行走了九百年啊……
北方的荒沙千里，南方的林木葱郁，西方的遮天大雪，东方的沧海奔流，我的足迹踏遍这世间的一切风景，却仍然找不到不用以害人为代价的重生之法……
我曾以为，任何生灵有生就会有死，虽然谁也不愿意自己的亲人朋友离世，不愿意自己抛下一切就此死去，可所有人终究都是逃不开的……所以上天仁慈，赐生灵以轮回，尽管不再记得从前的事情，至少转世后还是继续活下去，一个人有生到死、轮回往复，才是天地间的常理……
可是少恭对我说，对生死之事毫无执念者，只是因为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绝望的别离……
那已是……九百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的欧阳少恭，在我们的眼里，是一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他说，情深不寿，相处之道，自不可相仇，却亦不可爱笃，否则待到无法长久相守的那一刻，又当如何自处？
他说，太深的痛苦会令人变得执着，哪怕面对死亡，也只能逆天而行，一步步走下去……
仿佛诅咒一般……
我喜欢的人，就这样离我而去……短暂的一生，许多美好之物都还来不及经历……
苏苏……经历了那么多悲伤的苏苏……终究还是没有等到一起回到桃花谷的那一天……
红玉姐说，若全无希望，反倒不必这般痛苦，明明已经近在咫尺，似乎得到，终于……还是失去，长久追寻的尽成虚空，此中悲愤与伤怀旁人根本无从体会……
当时的我，悲伤苏苏身世可怜，只能用浅薄无力的话语和略有温意的掌心来安慰，却没有想到有一天，苏苏也会离去，这种事情、这种心情，也会降临在我的身上……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永远不要经历那样的事情，一辈子平平淡淡……
“有时候，不能不去相信所谓命运……但在此之前，我想要走过很多地方，看不同的城镇村庄，或许还能帮一帮那些遇上困难的人。”
“我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和我一起走、一起看。”
“晴雪，你愿意当那个人，和我一起吗？”
九百年间，苏苏的声音仍然在我的脑海中一遍遍萦绕，而我也一遍遍的在心里默默的回答。
愿意的。
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成为娲皇神殿的灵女，会千百年心无旁骛的守在那里，侍奉女娲娘娘，因为我一直觉得……自己终究要走上和别人不同的路，当朋友亲人渐渐老去离世、化作尘土的时候，或许我还活着……
那时的我，以为心怀信仰，即使孤独，也一定能够忍耐。
却不知道，到了最后，我果然拥有了极为长久的寿命，果然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去、或是把我忘记……
而我的信仰，却成了你，苏苏。
虽然每次想到大家，心里还是会忍不住难过……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被留了下来……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
我永远、都只能是别人生命里的过客……
腾翔在万里高空之中，任长风吹干我的泪水，恍若那一年，悭臾负着我和苏苏，带着我们上天入地，往来山川之间。
苏苏，就那样在我身边，散去了魂魄，又被玉横吸入。
我带着玉横走遍中原、蛮荒、深海、幽都，明知道他离我是那样的近，却又隔着永远无法触及的距离……
我有了如灵女般漫长的生命，可以用来等待苏苏归来，却将再也不能转生……我会和苏苏一样，成为无法轮回之人，这一世死去，我也将化为荒魂，永远的，消失在天地之间。
可是——
永远、永远，不会后悔。
“…………韩云溪……太子长琴……焚寂……百里屠苏…………这一生……不知作为谁而活……”
“……不过……不管是谁……到这一刻…………”
“……虽有……遗憾……”
“……并无……后悔…………”
就像他那样。
苏苏，你知道吗？桃花谷的桃花已经开了很多遍，真的是很漂亮很漂亮呀……
苏苏，你知道吗？曾经我们一起看过的那一片海已经变成了桑田，一些只在传说中存在的海外仙洲浮现世间，再无飘渺可言……
苏苏，你知道吗？……我……很想念你……
你说，你已经不在乎能否活得长久，只求按自己心意去做，结交朋友，行侠助人，哪怕只是踏遍万里河山，心胸开阔，也好过为苟活安于一室。
那么，我愿意代替你的双眼，看尽繁花似锦云卷云舒，我愿意成为你的双脚，踏遍天涯海角山川万里。
你说，在你体内凶煞再也无法抑制以前，你会前往渤海之东的归墟，在那个无底深渊之中，感觉不到任何事物，光阴流逝、天地变迁，什么都不会有，只余下永恒黑暗的禁锢，在那里，你再不会伤到任何人。
我却知道，你在说这话的时候眼底藏着多少的遗憾和惆怅……
凡人，怎会知道归墟是如何景象呢？可是……可是拥有着被封印的焚寂凶剑数千载寂寞记忆的你啊，一定，不是凭空猜测的吧……
“我想陪着苏苏。”
“陪你走过很多地方，看不同的城镇村庄，帮一帮那些遇上困难的人，一起走、一起看……”
“我愿意……做你说过的那样一个人……”
在这片美丽的大地上，在我寻找能唤回你的方法时，我见到了许多许多顽强与黑暗对抗的人，令我在恍惚中似乎看到了你。我尽我最大的努力将阳光照射到他们身上，令他们的心里能够长存温暖。我想……如果你还活着，应该也会因为这样而开心吧……
大哥说：“百里屠苏……有他的师父、有你、有红玉……他比少恭幸运……还没有经历过不计其数的生离死别……”
我不知道如果苏苏经历了同少恭一样的过往又会怎样，但我相信，我一直相信，苏苏就是苏苏，永远都是那样温柔和善良，绝不会被阴霾侵吞掉神智。
总有一天，我会和苏苏回到桃花谷。
我们……再也不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