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2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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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从前所经历种种，巽芳来不及也不可能同你一起……可是，以后的日子，我会一直陪着你，只希望你不要再想起那些悲伤难过的往事……”
他素来不爱看我忧心忡忡的模样，眉目微蹙：“巽芳何出此言？”
“与你一同生活，已是我最快乐的事情。”
仿佛是前世里便欠下的因缘，我许下承诺的句子仿若经过千百遍的练习：“那么……夫君，请你记得，只要你还喜欢巽芳，只要巽芳仍活在世上一日，始终都会伴你左右，绝不离开。”
“什么活不活，不许讲这种话。”
“蓬莱人的寿命多于常人，你一定能活得长长久久，而且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我点头“嗯”了一声，不再多言，不想让他担心。
“令你如此不安，是我的错，作为赔罪，不如我们离开蓬莱一阵子，去外面走走，你不是很爱听那些名山大川的传奇故事吗？”
“赔什么罪，夫君别这么讲……”
“我以前是很爱偷偷跑到蓬莱国外面去玩，可那时候还没有遇到夫君啊，如今同你在一起了，哪怕天天看着同样风景，也不会觉得无趣。”
我又赖上他的肩头，“想听故事嘛，夫君讲给我听不就好了？你见多识广、博学多才，巽芳最喜欢听你讲那些异闻趣事～”
他宠溺的抚着我的发，明煦的目光暖得不浓不淡，恰能令人沉醉不知归路：“既然巽芳这么爱听，我就给你讲一辈子，每天都换一个新奇故事。”
“好啊、好啊～”我知道我的模样儿自来生的不差，越发眉开眼笑得肆意。
“不过呀，说到底，故事都是别人的，日子却是我同夫君在过。”
“我……就想和你待在这儿，是“家”的感觉，很温暖也很安心。”
“我知道，夫君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巽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
可是，在他的琴上刻下“千载弦歌，芳华如梦”的琴铭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我们也会有分离的那一天。
谁会想到呢？
手里的琴似乎还留有他抚摸过的温度，这琴，还是当初我二人在风雪夜于衡山山腰寻木头斫成，那个时候他一直想制作真正的“纯阳琴”，而世上大多的琴，琴面和琴底却是用的不同木材，选材与纯阳琴多有不同，这件事，他似乎遗憾执着了很久。
在下雪刮风的夜里，山中树木会发出声响，我们守了好几个晚上，终于找到合适的树木。
福至心灵，在整具长琴完工的时候我亲手为他刻下这八个字，换得相视一笑。
夫君，你还记得，这里，是我们最初相见的地方吗？
你还记得，在衡山的某一个山洞里，你曾留下过刻骨铭心的文字记录吗？
你还记得那一夜的月光和那无数个轮回里的寂寞与空虚吗？
夫君，你，还好吗？
※※※
蓬莱、蓬莱……
多少故事传说始于此，多少佳话传奇自此生，这里，曾是我们……最美最美的家乡……
谁又会想到这样一个风光如画、美好安宁的人间乐土会一夜倾覆？
可事实就是如此，就在那一天，极普通极平淡的那一天，毫无预兆地……空中传来轰鸣，大地震动、山石崩裂、房屋倾倒……
一夕之间，故土亡尽。
而你不在我身边。
※※※
恍若轮回重演，脑中千叠幻影错综纠缠，朦胧中，这样的心殇一遍一遍的回放，痛不欲生。
可是，也有幸运的地方。
因为不久之前，他离开蓬莱去寻渡魂之人……
他说……渡魂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不愿让我看到，不许我陪他同去……于是我……独自留下……
只能把我自小贴身带着的七彩玉灵芝给他带走，盼他百毒不侵。
我并不想他再去渡魂的……我苦苦挽留了很久……可他说那个身体已经老了，很快会死去……就不能继续同我在一起……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蓬莱人的寿命虽然长久，但我不在乎的……我愿与他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不知道年纪轻轻的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勇气，但是，我确确实实这样想过，并且想得很深入。
爹娘身体素来都不错，我又兄弟姐妹俱全，便是……便是少了一个我，也算不得什么。
蓬莱国万千子民，他们不会坚持不下去。
只是我没想到会有这次天灾，偌大蓬莱，竟只有极少极少的人逃了出去，到了中原安居。
在这种时候，我居然忽然庆幸他在我生日之后不久便离开蓬莱，这样，这次的天灾，他就安全了。
※※※
我不肯和仅存的家人与子民一同离去，我……我要等他回来……
约好了的。
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也被姐姐大骂过，也被哥哥敲晕过。
只是，不管多少次，我仍会偷偷溜回来，守在旧日的宫殿里，冒着余震动荡的危险。
无法收敛父母的遗体，我每日的辰光，便在对故人的追念与对他的相思中度过。
直到……
直到蓬莱宫外幸存的那几株樱花开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终于朽成一捧尘土；直到曾经载歌载舞的石质高台被阴湿的苔藓爬满，成了虫蚁的爱巢；直到最后一眼清澈的泉水息止了咕咚咕咚的声响；直到我的鬓边，生了第一丝白发……
※※※
无法再等了，因为，实在太久了。
我只好去中原找他，可是，我不知道他会渡魂到什么样的人的身上，只好那样一村一镇的行去。
露宿荒郊野外也习以为常，只身狼巢贼窝亦不过家常便饭，真正过了这种日子，我才知道，故事里再生动形象的描写，也只是纸上谈兵，摹不出我全部的恐惧与成长，而之前生活中的所谓艰难，在此时根本算不得任何苦楚。这漫漫路途中，我一点点学会了如何照顾自己、保护自己，不再害怕黑暗和强势。这些，都是用血泪来当做学费。
只为了心里那个关于重逢的梦想。
走过的，没走过的，路上的景象总是在改变，但我却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是熟悉这中原风景，而是熟悉这行走的过程。
沧海要多久才能变成桑田，我便独自在这片大地上踽踽了多久，昔日如玉的容颜终究是抵不过时光刻刀的锋利，我淡笑着凝视指间漏去的细沙，一声感慨极轻极轻的浮上心头：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27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