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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穷子正迷家(下) ...

  •   风里刀嗤道:“甚么不想走、走不得,我好好的,为何要走?”
      这是分明不想让赵怀安插手了,赵怀安待要再说些什么,风里刀已直起身子,以手支颐,往回廊那儿扫了一眼又回眸冷睨着赵怀安,道:“你要来便来,牵扯少棠作甚。”
      “我并不打算逼她来劝。”
      “不逼?”风里刀不置可否,话出口依旧低而寒,“那她是自个儿上赶着要进京看我?”
      赵怀安摇了摇头,就此终是不好再说话了,只底气不足地补了句:“小顾五年来都没回过渝州,顾老帮主一个人撑着匪帮,已是左支右绌了。”
      “那也是匪帮家务事。赵怀安,”风里刀幽幽又把声音降了调“你手伸得未免太长。”
      赵怀安话里意思连番被曲解,心里也不痛快,道:“杨大人的事,赵某在此谢过了,往后西厂之事赵某再不插手,也望雨大人切以苍生为念,莫要重蹈覆辙。”
      雨大人,雨化田,赵怀安终是也改了称呼。
      风里刀抿了抿唇角,低笑:“好,好得很。”
      他一甩长袖离了座,也不回头看赵怀安,道:“你听好,替杨大人平反是为还他当年舍命保下顾老帮主之恩,若只是赵怀安,还劝不动我。”
      风里刀侧了脸,眼尾勾挑得厉害,像是深蕴着点嘲讽笑意,再看却没有了。
      “这些年你好歹也帮我不少,我也知道要谢。看你今日来意,我既不会答允离京,便替你全了另一桩烦心事罢。”
      让顾少棠舍龙门,回渝州。
      风里刀说完便往回廊处走去,袖袂迭迭,赵怀安只觉他脸上虽未覆脂粉,却苍白得异样。

      顾少棠正望着檐角铜铃出神,铃铛表面斑斑驳驳的铜绿,在日光里隐隐折着金。
      “可觉得它好看?”
      她听见有人说话,也不知道回答,慢慢低头去看,风里刀就站在廊下,面上倒没有话里笑意。
      顾少棠偏头看着铜铃,道:“我站在这里有一会儿了,它就没怎的响过,也不知道挂着做什么,为好看么?”为了好看。刚才风里刀唤她时倒真是这么说的,顾少棠想着笑起来,一跃翻过阑杆,落在风里刀对面。
      她跃起时伸手拨了拨铜铃,此刻它便左右地晃起来,却没有声响。顾少棠再细看,原来里头的摆儿不知为何早已断了,就落在廊上。
      刚才竟没留意。
      风里刀道:“也不是没有响铃的日子。”
      帝京冬春风大,那些日子就整晚整晚听到铃响,恍有铁马金戈之致。督公府邸的铃儿这时候也是不拆的,就让它挂在那入梦扰人,风里刀来后觉得有趣,便将旧例循了下来。
      还有是夏秋,夜里也会响铃,那是有人夜探了。
      有铃响总不至无聊,风里刀看了看那铜铃,只听顾少棠道:“若是在龙门也这般,可得吵得睡不着啦。”
      “倒也不至睡不着。”风里刀便笑,顾少棠哎了一声,只奇道:“姓赵的怎么走了?”
      她原本要说的不是这句,不知为何又改了,见风里刀前本有许多话要说,既然拉下脸进京来看他,无疑便是服软,还得再打一场来盖过心里的不爽快。
      现在顾少棠见到风里刀,却什么都不想说了,只觉得又慌又累,竟有些恍惚想走。
      于是,顾左右,言他。
      “话不投机。”风里刀淡淡道,见顾少棠腰里笛子便说:“这玩意眼熟,可是凌雁秋的?”
      顾少棠把笛子拿在手里,上头划痕依旧,她点了点头,又握得紧了些。
      “倒没给丢了。”
      顾少棠闻言有些不快,道:“它还能吹,为何要丢?”
      风里刀定定看她,菀尔道:“那可是定情信物,情不是和你定的,东西本来也不是你的,拿着有什么意思。”
      顾少棠道:“凌雁秋送了,我便要,怎么?”
      风里刀便不说话了,顾少棠握着笛子,只觉掌心有点汗意,又觉得冷,“你要不要听我吹笛?”
      风里刀扬了扬眉,道:“笛诉喜意,箫吹悲音,这时候吹笛,也合时宜。”
      顾少棠不理他,想,有甚么好喜的。

      顾少棠从小便不长于管弦之技,现在吹起笛倒也似模似样,鹅黄的夏衫单薄,衬得执笛那手明净如玉。这回她倒换回了女装。
      笛音回环,却显得柔,那空翠音色已失了明快喜意,风里刀听着往一边踱了一步,折下廊边几片树叶,放在手里揉着。
      待得笛声再往下低时,却插入“当”一声清越声响,顾少棠一惊便乱了气息,那笛顿时便不能听了。然后又是连声几响,夹在笛音里头,将往下直落的调子拉了回来。
      顾少棠向身边看去,只见风里刀手上还拿着几片叶子,见她看过来,便微微一笑,弹指间又是一片叶子往铜铃上撞去,竟有如铃响。掺在笛声里别有趣致。
      顾少棠乜他一眼,继续往下吹,到煞尾时风里刀手里已没了叶子,他便伸手往袖中拢了拢,弹指往铜铃射出一枚银镖。
      铜铃着地的声响恰恰落定在一曲终了,而那银镖余势不歇,尾端小钩在铜铃悬吊处旋转借力,反折往顾少棠射去。
      顾少棠惊觉不对,立时便退开一步,手上轻震,低头去看时只见竹笛被削了半截,而那银镖就同被削下的半截一起,摔在脚边。
      她默然垂首,良久才道:“好好的,你怎么总是看它不惯?”
      风里刀缓缓理着衣袖,理好了,才看着顾少棠手里的半截断笛,开口道:“长梦不醒,终究是不好的。”
      他又道:“是我对你不住,你把镖收回罢。”
      顾少棠身子一颤,依旧垂着头,道:“你这是把谁当傻子了?”
      风里刀不说话。顾少棠昂起下颌看他一会,再开口时声音微微抖着,不知是悲是怒。
      “傻子,拿好了。”顾少棠拾起银镖,便往风里刀身上摔去,转头便走。
      “我顾少棠给出的东西,就没想着要回来。龙门客栈既是我的,就算我回渝州,它也是我匪帮的地盘。”
      “他日你若到龙门,有事相求,便拿它去寻客栈主人。”
      但我是不会再等你了。

      顾少棠说完便走,留身后风里刀独对庭庑荒凉。
      顾少棠做了一辈子生意,只赚不赔,唯有这一次,血本无归。

      其时成化十七年,岁至辛丑,雨化田已然身死六载。
      次年,西厂废除。龙门客栈换了主人,顾少棠南归渝州,接手匪帮。
      又六年,贵妃万氏薨。西厂余势散如云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穷子正迷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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