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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日满门前路 ...

  •   年里无事,暗面上也搅不出啥大浪,没有什么人来扰。雪停了几日,院中扫得干净,便显出十二分的冷清来。这院中是不种梅的,隆冬时节,生气全无。
      小院只住两个人,平时惯来各自忙活,也没觉得如何,一闲下来手头无事,处久了便相看两生厌。
      风里刀一旦对哪个不顺了,是一贯将之视为无物的,若是早年,还有精力撩拨得几下,现在也没了兴趣。曹少钦心里不爽快便会找人排遣,可对着个软绵绵不着力的,也只能缩回去暗恨,可饶是如此,他茶还是要每日去风里刀那里蹭的。
      风里刀泡得一手好茶,与宫中惯用手法颇有不同,曹少钦偶然撞见他午后品茗,试过一次后很是受用,便经常前来蹭茶。
      曹少钦穷苦出生,自幼便入了宫伺候,一点点往上爬,各种风雅之道一概不通,只要会揣摩人心思就成。得势之后,曹督主那焚琴煮鹤的做派很是为人讴病,他面上全部不理,只在东厂里头唯我独尊,看哪个不顺眼了便逮过来,折折他的硬骨头;每当这时他便端着盏茶详作雅士,就着惨呼恶咒咽下苦茶,只觉很是痛快,不过也不觉得那贡品好茶有何妙处。
      这会儿他蹭着茶,想风里刀该是如何肉疼,这痛快是真有几分愉悦在里头,竟品出了几分回甘来。
      大概是真憋出毛病来了,他想。
      正旦那日有人寻来之后,那对儿师兄弟的事曹少钦就再没和风里刀提过,风里刀也就这么把它搁在一边,很是沉得住气,事不关己得像是要让他们自生自灭。事涉东厂前后易主,诸多人事变动都是他不知道的,一个弄不好就会留下尾巴让人顺着摸出前任督主未死——曹督主可是巴不得把风里刀推出去顶缸,让自己再清闲些。
      是以现在却是曹少钦比较急,他本有诸多毛病,这会儿念旧记仇这一条反倒变得最要命了。
      那师兄虽不是个听话的卒子,但用久了舍不得,命还是要留他的。万喻楼的手段狠辣全不下曹少钦,一出年肯定就把人办了,或者这人就在年里悄无声息地没了。
      这得看万喻楼的威风是要在东厂内摆弄,还是要给外头人也瞧瞧了。曹少钦想着,垂目去看茶汤,热气微腾,眸色也有些变幻不定。
      风里刀指尖轻敲底托,待曹少钦看过来之后笑得很是温和:“趁前些天下雪,便新换了水,不过是尝个鲜,新雪水没在地里封上些日子终究算不得好……唔,余下的待入夏再用。”
      曹少钦看看茶汤,也没觉得比平日更绿些,便含糊应了声。
      风里刀品茶的时候最是好说话,看谁都比平时顺眼,便道:“到时候给你泡新茶尝——对啦,被万喻楼逮来开刀的那倒霉孩子,是使左手剑还是右手?”
      曹少钦心里编排得正高兴,只掀了掀眼皮,反应过来才道:“师兄弟都是使左手剑的。”
      风里刀“嗯”了一声,待要再问,半开的窗外一阵扑愣愣的振翅声。他坐得靠近,便伸手去推窗,一只灰翼的鸟儿飞了进来,径自停到曹少钦肩上。
      这鸟虽娇小得很,却并非寻常信鸽,稍有几分鹞子的模样。它在那儿剔爪弄羽了一会,直到曹少钦等得不耐戳了戳它的肚皮,才很是不情愿地抬起脚爪让人解下绑着的蜡管。在曹少钦摆弄蜡管的当儿,一拍翅膀又飞走了,与其说是被主子阴沉沉的脸色吓到,不如说是在赌气。
      也不知道这么大脾气是怎么在曹少钦手上活下来的。风里刀端茶就唇掩了掩笑意,看着曹少钦沉着脸一转轮椅,急冲冲地向外间去了。
      曹少钦留下一杯还未动过的茶,风里刀独自闲闲啜饮自己那份,待那杯中凉透后便往窗外一泼,溅了一地茶香。
      他就着杯底在窗棂上敲了敲,三长一短,刚停下手,就有一道白光从檐上扑进窗里,直接跳进他怀中,却是一只雪白的貂儿。
      风里刀取出个蜡丸放在掌中,放轻了力气挠了挠貂儿的脑袋,待它凑过来将蜡丸叼在嘴里就又挠了挠,作了个三指向天的动作,示意它该把这东西送到何人手里。
      那貂儿学着人那般点点脑袋,因为衔着蜡丸发不出声来,便凑近蹭蹭风里刀的手心,跳出了窗外,转眼消失了。

      风里刀晃了晃杯中残茶,亦已凉了,便也泼了出去,关上了窗。
      他在窗纸上慢慢描摹着两柄交叉的小剑,划着就出了神,薄薄的层纸一戳就破了,漏进的风因为细小,吹到手上格外生冷。他缩回了手,举袖掩了掩。
      已然可知今夜东厂牢狱之中的热闹,可别有谁掌不好分寸,戳破了那层窗户纸。
      终是有些东西,一时间见不得光的。

      那师兄叫倪常朔,锦衣卫出身,两年前进了东厂做事,很是机灵牢靠的一个人,原本等到入春,便可补上四档头这空缺的,却没想到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反倒成了阶下囚。
      他进东厂的时候,他师弟才刚混上那身飞鱼服,两人之间大约是有旧隙,身为同僚也不曾有往来。是以若不是那师弟找来,曹督主也不知这其中关系。可虽是如此,曹督主却也是晓得他师弟这号人物的——愣头青到出了名。

      现在这愣头青正在风里刀对面神思不属,只因风里刀指尖冷冷地挑着一串剑穗,血红血红的。一错眼,像是那苍白指尖将流未流的血。
      这本是倪常朔配剑上头的,师兄弟每人都有,他虽没用,也记得清楚。
      风里刀也看着那剑穗,声音低柔:“我早就在想,倪常朔那般滴水不漏的一个人,这回栽了要么是熟人陷害……要么是别有谋划。”
      他对那愣头青笑了笑,道:“昨晚你师兄那儿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热闹得紧,你可要听听有什么好戏?”
      已是第二日正午了,茶楼临街,底下人群串流来去,到了二楼,怎样的热闹都化作远远的喧嚣。
      未来的西厂督主对着自己未来的大档头,慢条斯理地讲起了故事,很有几分重操旧业的意味。
      而楼下,有人正对着茶博士打听,那刚到京的江湖百晓生,可是在此处做买卖消息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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