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又见他》夏暮雨

13、偶然

　　我与耀，不过是在平安夜玩了一回嗳昧，便把老爸老妈得罪了，虽然我已然解释，我与耀没有什么牵涉，但我想也没有人去相信。

　　耀笑着说，“反正早就说不清了，也不在乎这一次。”

　　我也笑了，说道：“如果没人要我，我可要如何是好？”

　　耀看着我，“没人要你的话，我便接收了。不过我想，不会有这一天。”

　　“如果真有这样一天，可能你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了。”我摇摇头。

　　圣诞节与新年过的平静极了，就这样，又迎来了新的一年，不知不觉，我也已经二十八岁，变成老女人了。老妈有事没事，便把我的终身挂在嘴上，任一个女人再厉害，也要找个男人依靠的。我只是笑，当做听不懂，日子也是能混一天便混一天罢了。

　　元旦过后，德国那边的订单也少了许多，不过藤真却又接下两单东南亚的订单，让我本来想休息的念头都打消了。天天在德远与腾飞之间跑，忙得不亦乐乎。

　　“薰，这是你妈给你的。”老爸在办公室找到我，递给我一个信封，我打开来，居然是市妇联搞的一次联谊会。想必是老妈从前的哪个姐妹发过来的，她们每年都搞一次这种活动，我笑笑把请贴放在书桌上，现在都忙死了，哪里有心情去搞联谊？

　　不过老妈那里才不管这些，她是铁了心要给我找个男人，最后被磨的没办法，只好答应她，去就去，就算露一面就离开，也是完成任务。联谊的时间在小年的前一天，离现在还有一个星期。

　　……

　　我头一次被忙碌的工作累哭。

　　当我修好第三台因工作超负荷而烧掉的机床后，坐在地上痛哭起来。我的哭声惹得车间里的工人都停了下来，但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们与我一样，经历着最折磨人的一个星期。

　　最后老爸把我搂在怀里，笑着安慰我，替我擦掉脸上沾的机油与眼泪，也许在这时，我才表现出一个小女孩的性情吧！一个星期我只睡了七个小时，三餐更是没有规律，远在英国最苦的时候，都没这么样累过，一下子所有的委曲全涌了上来，在老爸怀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把内心所有不快都宣泄出来。

　　老妈打电话提醒我去联谊时，我正眼睛红红的，一身脏兮兮的样子，因为只想应付一下老妈，所以抓了件工作服式的大棉袄，与几个被老妈报名的“大龄青年”一起，跑到城南去参加联谊。

　　这几个大龄青年，正是我、唯一、耀、陆青云、韩林。没办法，我们都受不了老妈与几个阿姨“热情”的邀请。

　　可想而知，我们进到会场的时候的样子，要不是我们拿着请贴，担保会被保安当成要饭的打发掉。除了唯一与耀还正常一点之外，余下的我们三个就跟逃难似的。时间来不及，也不能怪我们，我们也想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出席，不过因为我们全然忘掉今天的事，全窝在车间里干活，才弄得这一出。

　　说是联谊，形式还是比较自由，以自助餐为主，大家可以坐下来一边吃一边聊。我们去的时候，人家早就已经开始了，我们的出现，无疑让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我们。

　　而我们的目光，却转向了自助餐。我摸摸肚子，好象从早上起，我就没吃过东西了，那台数字机床把我折磨到要疯的地步，因为太旧，早已没有了使用说明书，只能拆开来，比对着一点一点找原因，不解决掉它，我是不甘心吃饭的。陆青云与我一样，我们俩个一进来，就奔到餐桌旁，抓了一堆东西，各自占了一个位置，低头猛吃起来，全然没有在意别人象看怪物一般的眼光。

　　唯一与耀的眼光落于别处，那种神情仿佛在说，别说我认识你们，太丢人了。

　　我才没有管那么多，低头猛吃自己盘子里的东西，没看到吃的之前已经饿过劲儿了，没什么感觉，不过一进来，就感觉自己的眼睛是绿的，眼睛里除了吃食，什么都没有了。

　　陆青云早已吃完了一盘，起身去拿第二盘，在他所到之处，所有人都自动后退一步避开。想必他还没有感觉，只是径自选择能吃饱肚子的东西。

　　一杯果汁放在我的面前，在我嘴里塞满东西的时候。我拿起果汁，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放下杯子，说了句：“谢谢你，耀……”

　　我呆住了，站在我面前的人，不是耀，不是唯一，甚至不是一个陌生人，而是——潭耀光。他脸上挂着笑容，那种淡淡的笑，看着我，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面纸来，上前一步，低下头，仔细地给我擦了擦嘴角沾到的油。

　　我已经完全傻掉了，呆呆地看着他，什么都反映不过来。唯一的感觉，就是：我在做梦。我一定是累坏了，以致于产生了幻觉。我居然看到相隔六年之后，耀光站在我旁边，给我用面纸擦嘴，还对着我笑。

　　天啊！

　　耀光只是看着我笑，没有说话，只是笑。是在做梦吗？我居然连掐一下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就这样看着他，怕自己眨一下眼睛，他就会消失掉。

　　“耀光，你在这儿。”旁边一个女孩儿走了过来，拉住耀光，“能送我一下吗？我想走了。”

　　耀光点了点头，随着她离开了，走出去好远，还回头看了一下我，而我居然就这样站着，什么反映都没有。

　　这一幕，没有人看到，因为短短一瞬间的事情，可能谁都没有注意到。耀光就这样的出现，随之又离开，让我措手不及的见面，就这样。

　　“唯一，你们玩吧！我先走一步。”我找到唯一，与她说了一句，起身想离开。

　　唯一以为我累了，也没有了什么兴致，反正已经吃饱了，不算浪费钱，大家一起出来，钻进车里。韩林开我的车，只问了一句：“回家还是回工厂？”

　　“回家吧！我累了。”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满身疲惫。

　　先送我与耀回家，老妈早在家里等着，原以为我们会玩的很高兴，不想却看我一身工作服，累得不成样子，心里想说的话也都放下了，催我赶快洗澡睡觉，免得这个样子吓坏人。

　　洗过澡，坐在镜子前擦头发，看着自己镜子中的样子，不觉得感叹起来。可能任谁都希望再见旧情人的时候，一幅光鲜亮丽的样子，让对方感觉到初是怎么样瞎了眼睛离开自己的。可偏偏我，却把最惨淡的一面显示于多年后的第一面。自己都能想象出来，一个星期没洗澡，一身脏兮兮的，全是油污的工作服，眼睛因为白天的痛哭流泣弄得又红又肿，完全是逃难出来的样子，别说魅力了，可能自己都不想再弄上第二次。

　　我这个人，还真是失败呢！

　　小年那天，老妈把我们这帮人都招到家里来吃饺子，席间又提及此事。唯一被追问不过，便指着陆青云说：就他了吧！不选了。陆青云愣了一下，弄得一脸红色，但转而又说，唯一也是不错的，跟了他，只怕受了委屈。两个你言我语，弄得我们都酸了一回。

　　轮到韩林，韩林却不以为然，说那里的姑娘眼光太高，哪里看得上他这样的笨人。他还是老老实实等待缘份吧，那些联谊上的女人，不适合他。

　　接下来，大家都看向我与耀，脸上都露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我知道，他们已然把我与耀当做一对，耀在我耳边轻说：“薰，怎么办？”

　　“耀，你要我吗？”我也轻声问他。

　　耀看着我，笑了，“别后悔啊！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在别人眼中，我们这样咬着耳朵说话，就象情人间耳语一样，耀把我拉到怀里，搂住我的腰。这个举动，比什么都有证明力，我也脸红起来，靠在耀的怀里。唯一起哄一样吹了下口哨，大家都哄闹起来。只有老爸看着我，似笑非笑的样子，让我感觉到有些不自然。

　　昨夜，我想了很久，我不想再回到重前，再回到守侯一个不爱我的人的那段时光。感情本来便是两厢情愿，一个人的爱，太苦太累。在我还没来得及改变之前，我宁愿把耀光忘掉。虽然再见到他，我仍然还会不知所措，心里仍有说不出的丝丝疼痛。

　　为了大家能过上一个好年，年前大家一起加班加点，把所有的订单都赶完了。在最后一批货装车发运后，我们总算放下心来，静下心来安排新年里的事宜。

　　保安们因为都是退伍军人，来自全国各地，过年的时候都想能回家与家人团聚，我便放了他们的假，让他们过了十五才回来。厂里的值班保卫工作，由工人们轮流顶上。福兰军团在腊月二十七都赶了回来，我给他们与藤真报了一个旅行团，让他们好好在全国玩一转，领略一下中国的风土人情。这本来应该在他们来中国的时候提早就安排好的，但因为厂里事情太多太忙，把他们都忽视了。

　　等一切都安排好之后，也是除夕的早上了。除值班的工人外，所有人都已经提前放假，厂里显得冷冷清清的，我与耀在腾飞与德远两处走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事情后，才开车回家，准备过年。

　　爸妈与唐阿姨在家已经开始准备了，我与耀回去的时候，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我们没有帮上忙，我便应承下来，晚上的年夜饭由我包了，我也显显自己的手艺，这半年来一次饭都没做过，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爸与耀两个人在写春联，老爸总是认为自己写的贴在门上比较有意义，两个人在客厅里挑对联的用词，最后还是耀写的春联，与老爸一起贴到各处去了。唐阿姨没有在大陆过过新年，一切都感觉挺有趣的，与老妈一起做面点，两个老太太弄得一脸面，在厨房还笑个不停。

　　下午面点都做出来之后，老妈让我给唯一那里也送去点，今天陆青云在唯一家里过年，唯一的爸妈对陆青云还算满意，也希望唯一有个好归宿。

　　我到唯一家的时候，门口正站着严冬，看样子也刚到，一付想进去又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进去的样子。看到我，他倒是有了精神，央我把唯一叫出来谈谈。他知道他这样，是叫不开唯一的家门的，言爸言妈就会把他打出去。

　　严冬躲远了，我才叫门，开门的是言爸，看到我，高兴地把我让了进去。见到唯一，把她拉到一旁，指了指窗外，告诉她她前夫正在门外等她，自己不敢进来。唯一对我点了点头，套上件棉衣，与父母说了声便出去了。

　　我一时间也不好走开，便在厨房里陪着言妈妈聊天，陆青云与言爸在屋里下棋，一时还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危机。

　　好久，唯一推门进来，把我拉进了屋里。

　　“怎么样了？”我问道。

　　唯一摇了摇头，“能怎么样？当初是他放弃了我，现在他想复合，我便得听他的？来去都由得他，我又算得了什么。”

　　这是我所认识的唯一，也是她与曾经的我所不同的地方，在她看来，对不起自己的事情，都是有害健康的，决不会去委曲求全。现在也一样，能直面自己爱过多年的人，告诉他自己已经心有所属，请他不要再来打扰她的生活。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曾经放弃我。”唯一这样说着，“明知道就算原谅了他，我们之间的鸿沟也不会改变，为什么还要自己再受一次折磨。我已经看开了，找个自己爱的，不如找个爱自己的。这世界想要爱与被爱两全，实在太难了，不适合我。我宁愿做一个小女人，享受被爱被关怀的生活，也不要爱的死去活来却还要被放弃的命运。”

　　离开唯一家的时候，脑袋里都是唯一的话。若我当初有唯一一半的觉悟，就不会让自己落得如此下场，不觉有点好笑，当初自己怎么那样痴傻？

　　晚上与耀一起守岁的时候，提到这件事，想看看伟大的耀会怎么想。结果耀只是笑笑，对我说：“这分明是严冬做事方法有问题，失去了唯一怨不得别人。但严冬也应该想到，就算再怎么样，唯一最爱的人仍然是他，而非陆青云。陆青云只是适合唯一的男人，严冬曾经拥有过唯一最真最纯的爱情，就应该自足了，现在这样强求，只能让唯一反感，还不如这样算了，留下一点好印象在对方里面。偶尔还可以拿出来回味回味。”

　　我不了解耀的理论，总感觉他与常人不太相同。于是我问耀，“如果哪天我发现自己喜欢上别人了，你会怎么办？”

　　耀看着我，“如果真有那一天，你认定那个人会比我更适合你的话，我会放手，而且会祝福你。”

　　“不过，”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开口道：“我还真的不希望有那样一天。我已经习惯有你在身边的日子了。”

　　我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在这复杂而又平静的心情中，我与耀一起迎来了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