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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孽 [The PastⅢ] ...

  •   四.孽 [The PastⅢ]

      SIDE RED

      【如果终有一天我们要分离。】
      【那么可不可以让我带着你所见到的风景离去。】

      【情深不寿,红极成灰。】

      就算知晓这甫一开始就注定的成败。
      自己又能作何抉择?

      生于此战国乱世,命运早就不属于自己一人之力所能掌控了。
      父亲战死后,为了报答信玄公的恩情而只身加入武田军的自己,仿佛重获新生般成为战场上耀眼的一员猛将……
      [虎若子]还是[红莲之鬼],俱令敌军闻风丧胆。
      也只有猿飞佐助会在这个时候托着下巴插一句诸如我家旦那其实最喜欢的不是杀敌也不是馆样而是吃团子之类之类吧。
      忍不住笑起来。
      窗外阳光甚是明媚,即使已经入冬依然照的人身体感觉暖烘烘的。
      曾经有好些个没有战事的平静午后,自己也曾和馆主大人还有佐助一起坐在草地上喝茶闲聊的。
      现在想起来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都仿佛已是前世般遥远了。
      【虽然现在这样……】
      也未必不好吧。

      【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吗?】

      就像那个人,他心里会不会也有过同样的疑问呢。

      “我可是最HATE冬天了。”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并未细想这背后的答案。然而当听见对方坚定却又随意般说着天下,说着梦想,心里若说毫无触动,那是谎话。
      偏头定定然望过去,那萧索风中放眼远方的人,竟像是生平初识。
      为了人民。为了自己的国家。而战斗着。
      在这乱世之中。

      那只闪耀着金芒的独眼里,看到的到底是怎样的风景……?

      不是没有听闻,那个人的过去。
      关于幼年与母亲。关于父亲的死。
      虽然对方一次也没有对自己提及。那些逝去的噩梦一般的过往。

      他曾在怎样的地狱里挣扎着活过来?
      为了那些所必须背负着的东西……

      【他又是怎样看待在下的呢?】

      注视着自己的眼神,怀抱着自己的双手,逐渐地有了温存与眷恋。
      自己不是不知道。

      藏在袖中的短刀,终于是拿不出来了。
      虽然心中清楚的认知反复告诫着自己: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杀了眼前的人,信玄大人就能得到天下。
      自己不是不知道。
      【可是……】
      可是为何,犹豫了。
      下不了手啊。
      【真田幸村,你究竟是怎么了……?】
      再次嘲笑起自己这莫名的怯懦与踌躇。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不想失去那具身体里充盈着的温度。
      如果可以,不这样相遇就好了。
      那真的只能是如果吗?
      淡定地微笑着,无所畏惧般地在心底暗自下了决定。

      【政宗殿……】
      【我们就来赌一场吧。】

      【用我全部的自由与生命作赌注。】

      这样的宿命,能否就此改变轨迹?

      之后到来的那一日与平日并没有什么区别。
      睡梦中被低低的嘈杂惊醒,推开门边只见远处朦胧间有隐约的骑兵队排列着。

      “哦,幸村你醒了啊。”
      边整理着头盔边迎面走来的奥州王,笑容依旧带着常日里飞扬的神采。
      “政宗殿……”
      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匆忙的拥抱切断了去路。
      “……只是北方发生了一点小暴乱,我去去就回。”
      “真的吗?”
      “本大爷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HA!还是说你在担心我啊。”
      “……好的,在下知道了。”
      肌肤接触间感到冰凉盔甲上朝露的潮湿气息冷冷地传达过来。下意识地微微颤抖了几下。
      “那么……”努力地凑上转身欲离开的男子的侧脸,轻轻地一吻。
      “祝您武运昌隆。”

      梦里开着漫山遍野的花。
      鹅黄色的原野,一扫秋冬的荒芜,温润得教人心生爱怜。
      这就是奥州的春天么?
      原来也如此动人啊……
      呵,果然像那个人时而挂在嘴边说的一样呢。
      梦里不知身在梦,于是就张口去唤身边那人的名字。
      【怎么了……?】
      怎么发不出声音?
      越是迷惑不解,越是焦急万分,就越是发不出一个字。胸口难言的苦闷,逐渐延展到周身四肢五脏六腑,僵立在原地,竟是一步也不能迈出。
      【政…政宗殿……】
      身旁之人缓缓定格般一帧一帧折向自己的方向。
      可那眼中,分明没有自己。
      身影重叠的瞬间,愕然惊觉自己的身体被那人穿透过去。
      想要抬起双手去碰,才发现十指都是透明。
      【……怎么了……】
      【怎么了?!】

      大汗淋漓从被褥中坐起,一时难以平复地心悸。半晌才听见屋外磅礴肃杀的雨声。
      下雨了么?
      手指刚碰到窗沿,房顶上轰然坠下的物体把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境又震开裂纹道道。
      “谁?”
      手中握紧的短刀却在转身的瞬间咣地一声凄厉着地。
      “佐、佐助…?”
      而满身是血的忍者怀里抱着的是……

      那是……

      馆主大人的头盔…………

      【我们走下而又走不下同一条河。我们存在而又不存在。】
      情不为因果。
      缘注定生死。

      雨下得那么大。
      那么大那么大。
      为什么不下得再大一点?
      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听不见了。

      听不见那鲜血淋漓的残忍现实的宣告。
      听不见自己身体某处传来的碎裂的坍塌。
      听不见就好了!

      【果然还是在下输了么?】
      【真田幸村,你果然太天真了。】
      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抱着头埋首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
      只是,为什么,没有眼泪?

      那个人推门而入的时候已是夜半。
      端坐在房间正中,已不知过去了多么久。
      一千年,抑或一万年?
      终于等到他回来。
      目光直指那湿漉漉的人影,面上罩着麻木得自己都觉不出了的笑意逢迎。
      “恭迎您得胜而归。”
      深深深深地屈身伏地。
      抬眼来笑得尤为娆艳,披着湿寒水气舒展开来的无声诱惑,恍若妖魅。

      【您想要的……只是在下的身体吧。】
      【那就拿去吧。】

      他的手,灼热而沉重的喘息,将自己紧裹在密不透风的世界里。
      骨缝里起承浸驳离凉玉。意象下转合绽红腥欢颜。
      在潮湿的雨夜中迎向他,仰起面孔,十指用力陷进他背部的肌理,纠缠出朱赤刻印般的痕迹。
      仿佛这一刻,除了他的双臂和怀抱,世界,再无任何意义。
      彼此交叠的沾满了无数生命鲜血的双手。
      【众生之孽,永渡不尽。】

      甘疼的麻痹阵阵袭来。
      不言欺骗。不言背叛。
      是的,是如此恨着眼前此刻这个与自己纠缠着的男人的。
      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啊。
      【不能够。】
      【不是在这里。】
      【不是此刻……】
      在情欲的激烈与痛楚焚烧间失神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政宗殿……”
      “政宗殿……!”
      战栗的瞬间,再也抑制不住的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下来。
      未到心死,泪已凝。

      情何以堪。
      永劫,不复。

      SIDE BLUE

      【互相取暖,多数时候是不可控的事情。】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仍静候着你说我别用错神,什么我都有预感……】

      无法缓解的,如此深重的,几乎要无法呼吸般地,渴慕着你。
      却似乎是怎样地贪恋,怎样地汲取着来自你的温度,都还是不够。

      天下和你,本大爷都想要。

      或者比起天下,我更想要的……是你的心。
      ALL I NEED IS YOU ABOUT NEXT TO ME.
      YOU SEE?
      SHOUTING SILENTLY,DAY BY DAY.

      披着纯白儒伴独立门边的少年,衬在身后层叠的灰暗里。愈发显得剔透无垢。
      【究竟还是要辜负了吗。】
      他所赌上全部自由与生命也不惜、挫骨扬灰般,执意要守护和捍卫的事物。
      他是牺牲了自己而想要成全,另一个人的天下。

      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为什么?!
      恨,还是嫉妒。
      不甘,还是无奈。

      龙之吞食天下的野望在他单纯的眼面前突然变得这般无力。
      无法忍心再去与那双充满着信任的眼眸对视,转身欲出发的一霎,右颊上突兀贴上了温热的双唇。
      只感到右眼窝处爆发钻心的一阵疼。当即身子就僵直了。
      “祝您武运昌隆。”
      头也不回地,在对方温婉平和的目光中强作镇定地离去。

      即使不回头也能看到的,那阴霾下一袭白衣,恍如隔世。
      【注定不可兼得。】

      这场大雨从赴战半途就开始止不住地倾泻。
      战场上厮杀的时刻,雨水混合着血水,洗刷掉了自己全部的杂念。
      【我不能输。】
      在指间六把利刀最后一次咆哮着劈裂下去前,不是没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停顿和犹豫的。
      但,武士之刃,生来就是为了斩人而存在。

      筋疲力尽般跌坐在横尸遍野的地面,泥土掺杂着暗红糊了自己满身。推开家臣伸过来的手,重重后仰躺倒下去。
      【终于得到了。】
      “本大爷终于得到这天下了…!”
      “HAHAHAHA!!!……!”
      【可是我失去了……】
      【什么呢 】

      雨啊…下得再大一些啊……!
      再大一些,再大一些!!

      【直到,让我再也分不清脸上滚落的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吧……】

      他也许知道了吧?
      疲惫地推开门的瞬间…
      那景象竟是平和得触目惊心。
      那个人还是什么也不问,什么都不问。
      面容蒙着颓艳清辉,无尽的暗靡里他怎生笑得如此甜腻却虚无…?
      不对。
      简直就像绝望。
      深深的,深深的,绝望。

      【已经知道自己输了吗。】
      【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了吗。】
      SHIT.
      心脏快要停止跳动般抽痛,用力抱着对方,恨不能彼此深陷进彼此的骨骼。
      【可是你还有我不是吗。】
      怕只怕。这个人心里根本没有自己存在的余地了吧。
      【笑话。】
      【连天下都抓住了,还有什么能阻止我把你留在身边?!】
      不承认。
      我不会承认的。
      【我不会承认的……!】

      幸村,为什么要哭。
      你为什么要哭呢?
      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还在不停地微笑着承受。
      为什么……
      情欲的巅峰过后是深重的空虚。紧紧禁锢着那双手的力道却并未松弛下来。
      少年还是那么安静地睁大着双眼,笑意凝固在唇角。只有那清澈的眼泪,大颗大颗,汨汨地,不停歇地流溢着。
      不要哭。
      求你不要哭了。
      “求求你不要再哭了,幸村……”

      狠狠埋进身下颈弯的头颅无力地颤动着。

      【其实我知道,输的人,是我。】
      【输的人,是我啊。】

      奥州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早。
      所以当家臣慌张来报的时候,竟是半晌才从身旁无人的空茫冷寂中回转过神来。
      骗人的吧。JUST A JOKE……?
      怎么可能呢?
      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明明知道是没有希望的事情……
      他为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
      【原因总归和自身无关。】
      这一点,是冰冻的思维所最后能够确知的念头。

      【我们走下而又走不下同一条河。我们存在而又不存在。】
      情不为因果。
      缘注定生死。

      深辽广袤雪原之上,被兵卒重重包围的主丛二人,赫然散发出一股悲壮却也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自己连外衫都没有披,赤脚踩在雪地之中,疾步冲到了队列最前端。
      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不见,那曾经让自己备感安心的怀抱里,升腾怎样的决意。
      看不见,那曾经双手相执的十指间,紧握怎样的信念。
      看不见,那曾经只望着自己一人的眼眸中,蔓延怎样的燎原之火,再无一物。

      雪霁后的绯色之日缓缓照射在所有人身上。
      怎么反而什么都看不见了。
      双眼好像都瞎了。
      只腾地伸手,试图去捕捉眼前的虚幻。
      却闻他清朗一声,道的是自己的名字。
      手就僵在了半空。

      “伊达政宗殿。”
      “馆主大人的仇,在下有朝一日定悉数奉还于您。”
      “请您务必记住。”

      哈。怎么自己还能笑得出来。
      这样的偏执,这样的妄念,原来不是他独有,自己也是一样的……吗。

      真是Interesting。
      说那家伙傻,最傻的原来是自己啊。

      “龙是不可能被束缚住的,之前是我太高估自己了。”
      眼前之人也笑了笑,从身后利落抽出一柄短刀来,拿在手中端详几秒,猛然偏转后颈唰一声手起刀落。
      那优柔的茶色发尾,纷纷扬扬飘散开来。
      “是在下失误了。不过下次相见于战场之时,在下不会再犹豫了。”

      【那把刀,本来想要刺进的,其实是自己的胸口吧。】

      上等。
      HA…真是上等!

      “O~K.那么……我就期待着与你在战场上重逢的那一天吧。”
      “可别让我失望啊,真田幸村!”
      这些话,就像从地狱吹来的风,每一次吐纳,都带着阴森和绝望。
      彻底地,倦了。
      挥挥手,毅然转身。
      “政宗大人!”
      “放他们走。”
      “可是…!”
      “我说让他们走!”
      龙低吟的吼声,近乎咆哮,震慑住了周遭的人。
      【不能回头 】
      【已经无法回头了】

      DUST TO DUST,EARTH TO EARTH.
      【尘归尘,土归土。】

      “那么,就此告别吧,政宗殿。”

      待身后微弱的马蹄声没有留恋地远去,年轻的独眼龙抬起了头。
      空无一物的晴空之上,阳光亮得发白。
      惨烈的白。足下冰冷坚实的土地透出直窜而上的寒意。
      【那到底是温暖阳光……还是炼狱业火?】
      FROZEN MIND
      OR
      BURNED MIND

      LIES
      OR
      TRUTH

      【即使代价是失去另一只眼睛。也绝对不会再放过你。】
      【真田幸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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