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衙门》天子脚下一根草

42、第四十一章

　　大年初六，清风客栈。
　　“三娘，发生了什么事？”来到客栈二楼，见风三娘已经在此等候多时，聂行风率先开口问道。文甄青也跟着他一起过来。
　　风三娘见他们终于来了，赶紧招呼二人进包厢里坐下，说：“我知道最近正值多事之秋，此时叫你们来确实有些欠妥，可是我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对，需得找你们过来商量商量。”
　　“有什么地方不对？”文甄青奇怪道。
　　“这……”风三娘略微思索了片刻，对着聂行风说，“行风，暗查司的规矩你应是知道的。若在平时我等传出消息，暗查司两日之内必会有回复。可如今都已经过了整整四日，对方却依旧毫无音讯。我怀疑这里面有人在从中作梗。”
　　听风三娘这么一说，文甄青也想起来：“其实我也觉得有些蹊跷。已经过去三日，如此重大的灭门惨案为何上面没有任何动静，就连一个官差都没派下来查看情况，这一点确实不合常理。”
　　“很明显这是有人在封锁消息。”聂行风眉头皱得死紧，“恐怕对方的实力比我们料想的要大得多。”
　　“不错，他们人数众……”话到嘴边，文甄青突然顿了顿，改口道：“能做出悄无声息的灭人满门，还能封锁消息这等事情，对方人数想必不少，且行事严密，和之前那些乌合之众截然不同。奈何如今我们也只能孤军奋战了。”
　　风三娘听了，只是淡淡笑道：“文公子，话也不能这么说。”
　　此话一出，聂行风和文甄青同时转头看向她，颇有些诧异。
　　“喂，我说你们两个小家伙是什么眼神？”风三娘被二人那眼神一激，一拍桌子，“我风燕瑶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小县城里呆了将近十年，混得风生水起，你们以为是靠的什么？”风三娘一身霸气，看得聂行风和文甄青一愣一愣的。
　　见两人皆被镇住，风三娘满意一笑：“对了，待卢家的事稳住之后，下一步你们二人打算如何？”
　　听风三娘这么问，聂行风和文甄青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
　　接着，聂行风便对风三娘坦白道：“三娘，不瞒你说，我们已经知道宝藏所在的位置了。”
　　“什么？竟真让你们找到了？”这个消息让风三娘非常震惊，但她却并未多问，反而更加忧心忡忡，“看来那些人之所以明目张胆的做出灭门之事，毫无顾忌，恐怕也是已经猜到了什么。那眼下你们的处境不是更加凶险？行风，你们并非孤立无援。若需要人手，我这里可以安排。虽然比不上暗查司的高手，但至少也可为你们分担一二。”
　　“三娘……”文甄青想说些什么，却被风三娘打断。
　　“什么都别说了。”风三娘正色道，“我风燕瑶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地，难道你们真的以为只是巧合而已？”
　　此话一出，聂行风和文甄青皆默不作声。有些事情只需心知肚明便好了。
　　“对了文公子，怎么今日只见你一个人？梦莹那丫头呢？”为了缓和一下气氛，风三娘叉开了话题。
　　“这次方夫人着实是吓坏了，今日一早便带着敏儿和梦莹去寺庙里烧香祈福。”说着，文甄青叹道，“想这方书一家为了官位耗尽家财，远离故土，哪曾想这一脚却踏入了漩涡之中。”
　　“说起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方大人向来胆小怕事，他还挺得住吧？”风三娘有些好奇的问。
　　聂行风回答：“这次方大人的确让人刮目相看。若非他亲自出面，安抚卢家的事也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那就好。”风三娘庆幸，“不敢想象倘若全城大乱，将会是何等惨烈的情形？那些祸乱之人简直罪该万死！”

　　烧完了香，苏福香带着李敏儿和梦莹一起从庙里出来。这还是梦莹那么久以来第一次跟着方夫人一起出门。
　　听方夫人说，女子属阴，更容易引来不详之气，平时需得多拜拜佛祖，沾沾佛香，以保诸事顺遂。
　　临走时，苏福香还给她们买了平安福，叮嘱二人一定得随时带在身上，还说要去买些柚子叶，去去家中的晦气。
　　梦莹一直在心中苦笑。
　　自己从小到大，为了完成任务，为了活下去，都不知杀过多少人，造过多少杀孽，佛祖还能保佑她么？
　　不过刚才，她还是悄悄的在佛祖面前许了一个心愿。
　　不为自己，只愿我家公子能够平安渡过此劫，逢凶化吉。

　　“阿莹姑娘！”突然，她身后传来了李得春的声音。
　　“你这傻子怎么跑来了？”梦莹转头，一脸意外的看着他。
　　“我，我这不是也来烧香嘛，就、就求个平安。”说着，李得春挠了挠后脑勺，微微红了脸，还有些不好意思。
　　“李捕快，你还真是块黏人的膏药。”看见他这副样子，就连苏福香也忍不住打趣一番。
　　四人一路往回走着，苏福香特意带着李敏儿走在前面，不想打扰后面的一对男女。
　　梦莹时不时朝旁边瞟上一眼，一看见李得春那副傻了吧唧的表情，笨手笨脚的样子，心中就乐得不行，似乎只要一看见他就觉着很开心。
　　“那个，阿莹姑娘……”只见李得春犹犹豫豫，扭扭捏捏了好久，最后才涨红了脸，从怀里拿出了一副白玉镯子。
　　“这，这个是我昨日在街上偶然看见的，就，就觉得挺，挺好看的……就买了，送、送、送给你……”
　　梦莹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她神情复杂的看着李得春，对着他捧在手上的玉镯，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
　　见她久久未有动作，李得春心里忐忑得不行，全身冒汗，额头上都能看见一颗颗的汗珠子。
　　梦莹看着这样的他，有些恍然。
　　这傻子，还真就是个傻子啊……
　　他们二人，原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若非因为这件事，他们这辈子都无法相遇。
　　就算现在也是这样。
　　他只是个普通人，理应过着平凡的一生。
　　而她是活在黑暗中的影子，见了光，是会消散的。
　　自己又何德何能……
　　梦莹此时心境不定，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有不妥之处。
　　忽然之间，走在前面不远的苏福香和李敏儿被人直接拉进一处胡同。
　　梦莹和李得春听到呼救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了过去。
　　他们一进胡同，就见两个男人拿着弯刀迎面冲了上来。
　　梦莹一看，连忙将李得春推到后面，袖中短刃滑出，朝着两人冲了上去。
　　梦莹在两个魁梧男子面前虽然显得身形娇小，可却异常灵活。只见她左躲右闪，轻松的避过了对方的攻击，然后瞅准缝隙，对着两个人的喉咙便是一记狠刀。
　　鲜血顿时喷溅而出，两个魁梧大汉当场倒地。
　　李得春站在后面，直接被吓傻了眼。梦莹瞥见他脸上害怕的表情，轻咬下唇。
　　“你这丫头，手上功夫倒是不错。只是你还敢动？”
　　此时巷中，对方还余二人。
　　可这两人也是卑鄙，将弯刀分别架在了苏福香和李敏儿脖子上，挑衅的看着梦莹。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梦莹厉声质问。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
　　“什么意思？”见那二人竟直直盯着自己身后的李得春，梦莹一脸茫然。
　　“喂，那小子，你就是李得春吧？识相的就跟我们走一趟！”
　　这句话让梦莹瞳孔一缩。
　　这些人的目标怎么会是那傻子？
　　为什么会是他？
　　此刻，梦莹脑海中灵光一现，突然想起发生在卢府寿宴上的事。
　　不！
　　他们的目的是龙脉！
　　是一线天！
　　“做梦!”梦莹大喝，然后侧头对身后的李得春说，“你这傻子还不快走？快去找聂大人！”
　　“我不……”
　　“你若敢走，我便杀了她们！”
　　那说话之人的刀又往李敏儿喉间抵了抵，皮都给划破了，流下血来。
　　梦莹挡在李得春前面，看着被人劫持，吓得快晕过去的苏福香和李敏儿，二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小丫头，你是想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个人死在你面前吗？”那人一脸得意的说。
　　局势僵持不下，又眼见他们咄咄相逼，梦莹咬了咬唇，对身后的李得春轻轻说了一个词，“闭眼。”
　　下一刻，只见梦莹出其不意，从袖中甩出一颗黑色的弹珠打在地上。
　　只听啪的一声，整条窄巷顿时白雾弥漫。
　　这白烟刺眼，两个贼人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对面的苏福香本来被这烟雾一激，不得不闭上眼，却感觉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力一拽，便将她直接拉到了另一边。
　　趁着烟雾还未散去，梦莹再去救李敏儿，还打算趁机将那二人做掉。
　　然而就在此刻，梦莹并没有注意到，向着她靠过来的李敏儿，藏在身后的右手中正握一只匕首。就在靠近的一瞬间，直接一刀扎进她的胸口。
　　梦莹当场愣住了，那一瞬间，她完全没有感觉到胸口的疼痛，而是死死盯着李敏儿，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相信。
　　“莹姐姐，对不起……”小小的声音被淹没在了迷雾之中。
　　当雾气散去，时间好似凝固了。李得春看着眼前的一幕，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见李敏儿眼中泛着泪光，将手中的匕首用力一拔，喷出的鲜血直接喷溅到了李敏儿的脸上。血与泪混合着从她脸颊上慢慢滑落。
　　梦莹缓缓倒了下去。
　　“阿莹！”
　　李得春大喊着冲上去接住她，原本握在手里的玉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李得春终于抱住了她，全身的血液此刻都已冻僵，他微张着嘴，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感觉到自己生命正一点一滴的流逝，梦莹一边吐着血，一边艰难的说：“帮、帮我告诉公子，阿莹、阿莹不能再陪他了，让他原谅……”
　　“别说了，别再说了……”李得春终于能动了，他用手死死捂住梦莹的伤口，奢望着那从胸口涌出的鲜血能立刻停下。
　　他流着泪，一声声唤道：“阿莹，阿莹，阿莹……”
　　看着他伤心欲绝的模样，梦莹却笑了，笑得很温柔。
　　“傻子，以后、以后可得学、学聪明些啊，别、别让我在下面……也这么担心你呀……”
　　死死抱住梦莹，李得春看着她，终于颤着唇，哽咽的说出了他最想说的话。
　　“阿莹，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梦莹笑着笑着，却从眼角流出了一滴泪。
　　“我，我知……”
　　微弱的声音戛然而止。
　　李得春神情恍惚的抱着她，看着她闭上了双眼，身体逐渐变得冰冷。
　　甚至直到被带走时，他整个人都全无反应。
　　李敏儿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那二人带走了李得春，这才慢慢走到已经被吓得瘫倒在地的苏福香面前。
　　“抱歉夫人，再见了。”
　　此时的李敏儿将脸上的面具撕下，那是一张陌生女子的脸。
　　随后，她拿出怀中的平安福丢在地上，便直接转身离去。
　　若我真是李敏儿……那该多好？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对我女儿做什么？”
　　“李东，咱们不是说好的吗？等我来拿报酬的时候，你可不能反悔哦？怎么，现在不想认账了？”
　　“不！不是！敏儿她是无辜的。你们要杀杀我，把我的命拿去吧！求求你们放过她！”
　　“哈哈哈，我要你这条狗命做什么？父债子偿，我要的，只是这小丫头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