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中天明月挂,夜逛子丑街 ...


  •   涌烟一般的乌云在夜空中徘徊了整晚,雨终于在拂晓的时候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待到天亮愈发下得大了些,如倾如洒。

      屋外檐雨如注,唐鸢却在屋内慢慢地品着李昭扬昨天送来的新茶,好似别有一番悠闲,实际上唐鸢却已经开始有些急躁了。

      算算时间差不多,唐鸢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出了门穿过走廊来到了风涧月的屋门外,却见分来侍候风涧月的下人搬了个小凳子还坐在门口。那小厮见唐鸢来了,立马站起身来恭候。

      “风涧月呢?”唐鸢问着,探头透着纸糊的门格往里面张望。

      “风公子还在睡觉。”

      “还在睡?方才我过来的时候他就在睡觉,现我等了大半个时辰再过来,怎么还在睡?不行,我有事相问,现在便要进去。”

      那小厮见唐鸢略微有些不悦,也不敢招惹,只能赔了笑容说道:“风公子吩咐我看着门,就是不希望有人打搅清梦。要不唐姑娘先请回去,等风公子醒了我便到唐姑娘那里去支会您一声,这样可妥当?”

      “不必了。”唐鸢略略一笑,打开小厮拦住的手臂就往房间里走了进去,径直走到了风涧月的床前。

      风涧月也是个耳尖敏锐的,自然早就听到了唐鸢在门口。听唐鸢非要进来,赶忙草草披了衣衫:“我说你不当自己是个女人,我还介意呢,别这样行么?”

      唐鸢不理会风涧月的一副睡眼惺松:“我昨晚找你你不在,今天早上找你你又老是在睡觉,我这也是迫于无奈的下下策。”

      “昨晚我去玲珑阁了。”风涧月解释了一下,本欲说下去,却停住了。想等唐鸢接话嘲讽,却没有听到回应。“咦?怎么你不趁此机会数落数落我、讥讽讥讽我?”

      “有什么可讥讽的?”唐鸢笑了笑,自己在旁边坐下斟了茶,“你肯定是因为出口答应了李昭扬,所以这才卖命的。”

      “你们女人真没劲。”被猜中了所想,风涧月撇了撇嘴换了话题,“说吧,你急着找我什么事儿?”

      “有没有什么迷药可以让人陷入昏迷的时候还可以梦到开心的画面?”

      “什么昏迷,什么做梦?”那些本来就是唐鸢模糊不清的猜测,风涧月也听不明白,只甩甩手说道,“迷药我只认识蒙汗药,别的我可不清楚。”

      唐鸢佯作气恼地重重放下水杯,说道:“我还以为你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也算是有见识的人,没想到……”

      “打住!”风涧月立马打断了唐鸢的话,笑嘻嘻说道,“你可别再来什么激将法了,我是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能有人能告诉你答案。”

      “什么地方,我们赶紧去吧。”唐鸢说着就要站起身,却被风涧月拽回来,“现在不能去,等晚些再去。”

      “为什么现在不能去?”唐鸢望出窗外,“是因为下雨?”

      “我又不是什么大小姐,哪有下个雨就不能出门那么娇嗔。”风涧月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这地方白天去不得,只有晚上可以去。所以你还是像我一样,赶紧回房睡觉去,等晚上我自会来找你。”

      风涧月说完就倒下了,掀起被子埋住脑袋又要睡去,唐鸢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只好退身出去关了房门,回自己房间去。

      唐鸢还没有走到自己的房门口,却听得身后有一双脚步声混在雨滴声中逼近。那人还未开口,唐鸢便立马转过了身来,虚笑了笑:“年大捕头,有事吗?”

      “没什么。”年卓四下随意张望了一番,笑道,“我只是在四处巡查巡查,看能不能正好碰到凶手。”

      年卓这话听来幼稚,甚至有些糊涂犯傻,唐鸢却不买账:“我也听闻过年大捕头在皇城时曾办下数件轰动的大案,难道都是靠年大捕头四下巡查时有幸偶然发现了凶手,顺手缉拿归案的?”

      “碰巧罢了。”年卓的前一句话似是谦恭推脱,后一句话却又是本性狂傲,“不过运气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即便撞上了,也未必每个人都有本事擒住凶手。”

      “哦?那年大人今天有没有碰巧遇到凶手呢?”唐鸢故意将碰巧二字说的很重。

      “说不定我已经遇到了,只是我暂时还不知道而已。”年卓抱臂走近唐鸢打量着她,“从没有人见过摧花杀手的真面目,说不定真凶就是一个女人,一个嫉妒其他美貌女子的女人。”

      唐鸢也受不了的就是别人无凭无据的无理取闹,此刻已然有些愠怒:“年大捕头何出此言?”

      “我说你一个女儿家却出来抛头露面,难道不是很值得怀疑的吗?女人嘛,在家做做女红弹弹琴唱唱曲儿就可以了,江湖上打打杀杀是我们男人的事儿,你一介弱质女流也来凑什么热闹?”

      见唐鸢已然有些气息不稳,想必刚才的话已经激怒了她,年卓复又不屑地笑一声:“再说不定你来这王府不过就是想来趁机骗吃骗喝,到了关键时刻,你连我手下的一个随从都打不过。”

      唐鸢实在气不过,反掌一出正打年卓面门,年卓朝旁边一避闪却又被唐鸢的腿风逼来,年卓只得伸出手肘一挡,却不料唐鸢腿风很盛,年卓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雨水顺着屋檐的瓦片留下来,正流到了年卓的后背处,洇湿了一片。

      “年捕头,你往日里气焰那么盛、话说的那么满,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样的大人物,不过也是如此而已。”

      唐鸢轻笑一声,转身便径自离开了。

      雨下到傍晚时分就收住了。暮色上天山,明月皎夜光。

      正值夜半,风涧月带了唐鸢除了王府,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有什么地方白天不能来,非要半夜三更的来?”唐鸢忍不住问道。

      “我要带你逛街啊。”没到目的地,风涧月已然迈着关子不肯松口。

      “逛街?现在这个时候?”唐鸢更加莫名了。

      “对啊,就是现在这个时候,你尽管跟着我就对了。”

      风涧月依旧是一脸的神秘,一直带着唐鸢穿过了几条无人的街道。直到又拐了一个小巷子之后,唐鸢才看清前方有灯火光亮,还能隐约听到如在市集一般嘈杂的人声。

      风涧月打了个响指,顺手往前方的光亮处一指,说道:“唐女侠,就在前面了。”

      唐鸢随着风涧月走进去,只见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真如市集一样。只是在这街上往来行走的大多都是男人,且或是面色不善或是地痞泼皮,总之三教九流。而叫卖的东西也都是奇特的,有毒蛇有毒药有暗器,总之各种平日里官府明令禁止的东西都可以在这里见到。

      见唐鸢满脸的惊讶,风涧月笑道:“这里是子丑街,专门买卖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而且每天只有子丑两个时辰才会出现,其余的时候,这边也是清冷而空无一人的。”

      一般普通人见了这种地方是怕的,唐鸢自然不怕,反而有些乐在其中的意味,还不时会拿起一些小玩意儿观赏一番。“这地方挺有趣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也说了,我闯荡江湖这么几年,总该比你多知道些。”风涧月说着便要开始卖弄起来,指着各处的买卖说道,“那家赌坊妓院白天是酒馆;那个壮汉在刀上系一根染血的绳子,表示只要有人肯出钱,他就去帮别人杀人报仇;还有那边……”

      风涧月介绍得起劲,可是一回头的时候却发现唐鸢不在自己身边,而是蹲在身后的一个小摊子前面,正在买东西。

      “你们女人果然就是麻烦,到了街上非得买点东西。”风涧月一看,唐鸢卖的是一个白银的手镯,花色一般,但是形状有些奇特。风涧月知道在这种地方的手镯肯定不仅仅是手镯,说不定藏着暗器毒药什么的,心下好奇便问道:“这个镯子是做什么用的?”

      唐鸢将镯子戴在手上,故意背过手去不给风涧月看:“我不告诉你。”

      “那就算了。”风涧月做出不稀罕的样子,一瞥眼望见了一个鬓发花白的老人闭着双眼安坐在一个药摊子去前面,“唐鸢,那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

      风涧月拽着唐鸢走到那药摊子前面,拉了两把板凳在老人面前坐下,问道:“老头儿,我们想问你些东西,你一个问题要价多少?”

      那鹤发老人并未答话,也为睁眼,只是用手指指了指身边的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答得上的问题一个五两,答不上的问题一个二十两。

      唐鸢看着费解,却见风涧月很是明朗的样子,便推推风涧月的手肘问道:“答不上的问题怎么比答得上的还要贵?”

      “这答不上的问题不是他真的不知道,只是不好说而已。这不好说的问题都是大事,那才值钱啊。”风涧月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五两银子,摆到桌上,然后对唐鸢说道,“问吧。”

      “好,”唐鸢略略探过头去,问道,“老人家,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什么药可以让人昏迷之后还能想到些高兴的事情或者是做美梦啊?”

      那老头这才睁开了眼:“知道。”

      说完那老头伸出手臂在桌上一掠,袖子拂过那五两银子,钱就不见了,老头收了银子,眼睛又闭上了。

      “唐鸢,我说你怎么那么傻啊?这种问事的老头最是狡猾了,这样问得花多少银子?”风涧月又掏出了五两银子放在桌上,“你说说那是什么样的药。”

      “那是一种从名叫今朝醉的花上提炼出来的,常人只要闻到就会陷入幻觉,小孩儿之类的会直接昏迷。今朝醉引起的幻觉一般都是美好的,是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或未实现的心愿。”老人睁开眼解释完之后,收了银子又将眼帘合上了。

      唐鸢点了点头,似是恍然大悟了一般。赶紧又从风涧月那里抢了五两银子来放在案上,继续问道:“那今朝醉是什么样的花?”

      “老夫没见过、没卖过、也不知道长什么样。但我知道今朝醉是从那花的花蕊中提炼出来的,而且需要当天采摘当天使用,否则会失效。而且种花条件又高,需要少见光少透风,太麻烦了,一般人种不了也用不了。”

      风涧月见唐鸢只是点头沉默,便问道:“你的问完了?那该我问了啊。”

      说完他掏出五两银子复又摆上,对老头儿问道:“给我说说关于淮南王爷的谣言。”

      这一次老头没有睁开双眼,也没有拿银子,只是说道:“树大招风,像淮南王爷那样的响当当的人物当然有各种讹传和谣言,要一一说的话过了丑时也说不完。”

      唐鸢听风涧月这么说,一下子就想起了上次在竹林也罢亭里李昭扬和自己说过的话,便随口问了一句:“你就说说关于以前王爷丢了六份宝物的事情。”

      风涧月也不知道唐鸢是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只是看到了当她提起六份宝物的时候,老头的眼睛虽然没有睁开,但是眼皮动了一下。于是便笑道:“好,那你就说说那六份宝物的事情。”

      那老头儿没开口,只是把手伸到桌子上,在银两旁边敲了敲,示意加钱。

      “这个问题要五十两啊?这种谣言什么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怎么会那么贵啊?”风涧月抱着自己所剩无几的银两叫道。

      “这是关于王爷的嘛,万一传出去了我也没有好果子吃,当然就比较贵啊。”

      唐鸢也心急想要知道,便对风涧月说:“五十两而已,别小气了,快给。”

      “我带来的银子刚才都被你用去了,不够啊。再说,我要是那么有钱,也不用出来赚那悬赏的银子了啊。”风涧月原想抱着自己的银子不撒手,可又想知道那六份宝物的事情,只能把剩下的银两放在桌上,“老头儿,看在我们问了那么多问题的份上,便宜点,三十两行吧?”

      “不行。”那老头依旧闭着眼,“想问问题的话,明天凑足银子再来吧。”

      风涧月见老头不肯饶口,只得问唐鸢:“哎,你有钱么?”

      “我也不知道今天出来是买消息的啊,没带银子。”唐鸢有些为难,只得拿出了一张银票,“银票收不收?”

      风涧月接过银票一看,惊讶地看着唐鸢:“一百两!”

      “嗯,这使我放在身边傍身的,老人家,银票收的吧?”唐鸢说着夺回了银票,放在了桌上。风涧月仍然沉静在惊讶和感叹之中:“唐鸢,起先你说你是为了扬名而不求利我还真有些怀疑,没想到你出手这么阔绰啊!”

      老头眼睛眯开来一条缝,一见果真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就赶紧睁开眼睛收下了,并且补充道:“余头我可不找的。”

      “你个老头……”风涧月也不愿多加计较,只拍了桌子道,“快讲。”

      那老头不紧不慢地开始说道:“淮南王以前是北定大将军,征剿了不少边邻的小国,军队庞大有很精锐,可谓所向无敌。但是就在大约十年之前,淮南王攻下了境外一个富裕的小国,那个小国虽小,却是靠着金矿山,因此很是富有。淮南王缴获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因为怕路上被匪盗抢走,就将财物分了七份走不同的路悄悄回皇城。不过最后六份金银被劫走,只剩下一份到达了皇城。淮南王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交出了兵马,辞去大将军的位子,来这封地做了享福王爷。”

      唐鸢听着这些都与李昭扬和自己说的相符,想来这老头也真的是掌握消息的,便继续问道:“接下来呢?”

      “接下来也就这样了啊,王爷在这里安家落户,日子过得富得流油啊。”

      风涧月见这老头想要这么糊弄过去,赶紧又一拍桌子道:“说谣传的部分,快说!”

      老头儿见风涧月也不是好惹的样子,只得继续说道:“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传出了些谣言,说那六批财宝根本就没有被歹人劫走,而是……”

      “被王爷吞了?”风涧月只是顺势一说,没想到却猜中了。老头说道:“没错,坊间都是这么流传的,还有人说皇上也知道了这件事情,派人查过几次,都没人找到王爷藏宝藏的地方。也有人说淮南王爷将宝藏藏在关外,不过到底怎样却没人知道了。”

      那老头说完这些,又将眼睛闭上了,仿佛在打坐,又像倏忽间就要入眠一般。只留风涧月和唐鸢相对而视,各陷沉思。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