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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大荒情歌(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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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一行上山之后,又历经了几次三番的磨难,一帮乌合之众,很快就被冲散成了好几缕的小队伍,各自勉力支撑。突逢变故,每一组人马之中,谁是领头人,谁处乱不惊,诸君的气质可就开始异彩纷呈的袒露而出,一些起初遮遮掩掩的人,也逐渐隐藏不住——这主要指的就是阿南和徐容若。
幸亏有徐容若,哎呀,其实是“成也徐容若,败也徐容若”。
原因是这样,大家都以为天极八卦的名号,是个行兵布阵的,十分有哲学。可是,太哲学了,徐容若这个老匹夫,想事情总是很抬杠,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因此带着大家走了不少弯路。每一次遇到阵法,从来不避开,总是迎难而上,不破不罢休。他因着自己的兴趣任意而行,自己玩的很开心,却把跟着他的老大一群体面人,活活拖累成了一群衣不蔽体的老弱叫花,简直是一个惨不忍睹。
刚刚经历了一场地雷阵,大家没有那么灵活,队伍再一次四分五裂,还少了很多人。
“柯少侠不见了。”被苟义派出去监视阿南的人回来禀报。苟义眉头紧皱,却一挥手,表示知道了。
此时,阿南和娑遮正是掉入了一条地道。
其实,一来到绝情岭,阿南就十分明白自己是到了什么地界。只是,这地方经历过数十年,又被那个喜怒无常的人几番改造,应该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样子。尤其是多了一些他并不熟悉的机关,这并没有什么奇怪。只是这些机关的路数,越发的狗怂脾气起来,弄得阿南就像是憋了一口气,正愁没处发落。
娑遮很会察言观色,一早看出了不对。所以他默默地缀在阿南身后,跟他沿着隧道越走越快,一句废话也没有,十全十美的诠释了什么叫锯嘴葫芦。
隧道尽头,是个机关门,上面有块扁,写着“机关算尽”。
阿南:“去你妈。”
“……”娑遮十分想笑,但是不想当炮灰,憋笑憋得他肚子痛。
阿南第一次拔出腰间的佩剑,佩剑名“寒蝉”,是把可硬可软的绝世好剑,已经销声匿迹江湖好几十年。寒蝉一出,带着主人的怒火,什么狗屁门,都给你个碎尸万段,噤若寒蝉的下场。
果然,机关算尽没有机关。
“……”
门内,是个灯火通明的岩洞,中间铺着红色的毯子,四周也列有坐席,像是一个议事大厅的陈设。阿南什么都没有看,张嘴便道:“有没有活人?没有我就掀了你们的洞府。”
“有、有、有。”一面屏风后面连忙滚出来一个穿得花红柳绿的年轻人,年轻人一张脸也被油彩涂抹的花红柳绿,并看不出长得什么模样。他出来见到来的是个少年,不禁就皱起了眉头,“现在怎么不论什么东西都能从这道门出来了……”
“……”娑遮后退一步,找了个柱子半掩身躯。
“找死。”阿南挥剑而上,一招敛沧澜如白虹贯日,大开大合,横披竖锉,仿佛含着千钧之力,向花脸少年劈来。这人乍看身形瘦小,是个少年人,轻功却施展的十分神奇,竟像是来来回回全然走都走到了各种意料之外的地方,竟然一时令阿南落了下风。
“你是风无极?”阿南道,“让伯南商滚出来见我。”
叫做风无极的人瞪大了眼睛,“啊哟哟!后生里竟然还有认得老夫的?”
“呸!”阿南道:“我是你柯大爷!”
风无极这回不仅瞪了眼,而且张大了嘴,竟然吓得几乎傻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他后退两步,终于道,“你是怎么保养的?”
“……你大爷。”阿南被他这不着调气急了,也跟着不着调起来,“你大爷我才不用保养!”
结果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面面相觑了片刻。风无极嬉皮笑脸的嘿嘿一声,连滚带爬的开始向后堂跑去,一边道:“上仙啊!不好啦!你老情敌来啦!”
娑遮:“……”
三十年前,柯南还不叫柯南,叫做柯枝。
名字虽然更寒碜一点,人长得还是很不赖。柯枝跟师兄陈鹏,具是白天翁座下修行的弟子,二人皆是天赋极高,十二岁就能御剑,十六岁入关大境界,成了江湖上首屈一指的两位少年天才。但其时,那是历史上最后一个奇才辈出的时代。
自那之后,“末法时代”名至实归,因为“成王之事”——许许多多那个时代最光芒耀眼的仙修,纷纷陨落。他们大多风华正茂的年纪,还不等留下什么传人,就长辞于世,只留下了繁华之后的一地落寞。
柯南和陈鹏,也是在那个时候消失无迹,伯南商当时并未参与“成王之事”,但是他的胞弟参与了,并为陈鹏所杀。伯南商自幼溺爱其胞弟如性命,如此,他追杀陈鹏过十六国,奔袭不休,终于两个人都跑没了影儿,也消失于江湖。
各地说书的虽然一路穷追不舍,然而终究谁跑的不如飞的,所以最后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干掉了谁,还是同归于尽了。
阿南也是自那时起,没了师兄的消息。他不觉得师兄会输,可是他没料到师兄会消失。
一别一十六年,转瞬而过。
白云苍狗,却现老身与少年。
伯南商也是那个时代的星辰,更罕见的是,他集齐了美貌与天赋于一身,就是情路坎坷。他情窦初开,对的是他那徒有一腔造反热血的胞弟,伯南参。伯家老爷子大概是脑子遭过雷击,早早给自己俩儿子埋下了这样败笔的伏击。果然,动如参与商,生死相离了。
伯南参死后,伯南商大受刺激,脑子就开始有点不好使。索性,他曾经也是长于经营,有一帮得力且忠心的属下,譬如他座下的四大护法:风无极,雷震子,草木衰,水云岚。
四人各司其职,各有所长,即便首座疯了,也把个山头儿打理的是井井有条,一丝不乱,还闯出了名气。虽然不是什么好名气。
然而四人对外也并未声称迎回了伯南商,只道是拥立了新主“三心二意”,由此,这魔头的名声,才有了由来。
当阿南看到伯南商被四个不人不鬼涂满了油彩的属下给抬出来的时候,也不由得皱了下眉毛,“他怎么了?”
“偏瘫。”水云岚说,“又尿了,你快去给他换。”
一个花脸应声走了,不知道是四大护法里的哪一个。
伯南商挣扎着转了转眼珠子,看到阿南,咧嘴一笑,就流下了一道涎水,挂拉在衣服上,好不扎眼,“咧……”
他发出一声叽咕,不明所以。
“首座叫你。”风无极道。
阿南眉头更紧了,心说:“你凭什么觉得他是在叫我?”还是上前一步,道:“伯南商,我师兄呢?”
“喱……”
“……”
“你师兄他死了。”水云岚强自忍耐的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给伯南商擦了擦嘴巴流出来的液体,“不是当年比武死的,昨日里刚死的。”
“你们杀了他?”阿南皱眉,十指在寒蝉的剑鞘上轻轻点了点。
“杀他?”水云岚轻嗤一声,“我还真是懒得。”
“误会大了。”风无极仍然是嬉皮笑脸的上前解释道,“他跟首座之间的事情,我们说不清,也管不得。只是当年首座追杀陈鹏,杀人偿命,再正常没有。可是后来首座独自回来了,什么也没说。我们以为此战已分晓,没啥大不了的,还准备出去鼓噪鼓噪我首座天下第一。结果第二天陈鹏就追来了,我们以为没打完。你也知道,我们绝情岭的规矩‘江湖事,江湖毕’,所以我们谁也没插手,摆了流水席准备观战看戏。好家伙,没想到你师兄不是来打仗的,他竟然看上我们首座了!”
“太丢人了。”雷震子接着道,“白天翁的首徒,天天往我们寨里成几百框、几百框的送东西,扔出去没人捡,都烂了。好好一个夏天,不知道招了多少虫子老鼠,闹了一场又一场的疫病。都是江湖儿女,这破事我们本不想管。可是陈鹏太不是东西,逼得我们把他关了起来。那时候首座越来越疯……真是的,你尿布是不是垫少了,怎么还漏地上了?”
“……”阿南,“我要见我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