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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大荒情歌(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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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水声。
为什么我会在一个有水的地方?古莫糊里糊涂的想着,他又做梦了。
他梦到自己凌虚御风,飞行在云朵之上,足下是万里沃野,风光俊秀。他仿佛很高兴,便从怀里拿出了一件东西,那是一对金色的铃铛,明明晃晃,光可鉴人,十分的讨人喜爱。
突然,他脚下一空,人就从云朵上摔了下来,他惊恐的大叫……
“啊啊啊啊!……”猛然坐起,他惊醒了。
四周围是一片黑暗,还有泠泠的水声和冰冷潮湿的空气。
岩洞?他想。
触手可及,是一片片冰凉的大石块,每个石块儿的个头都有一个人那么大。它们平铺在一起,起起伏伏,像是被人为修葺过的什么边沿。大石块上,有漉漉的潮湿水渍,还可以听见不远处有山泉滴答、滴答落入水面的滴鸣。
他的视力开始逐渐适应这黑暗,有幽幽的光,从一片岩洞顶层的缝隙里漏下来,但是那一处很高很远,几乎不可触及。
这里是哪里?
古莫翻了个身,发出些微的动静。
“你醒了。”突然一把声音从黑暗中响起,吓得古莫登时再不敢再动弹。
“你……你是谁……”
“我是……”那人刚起了个头,就叹了口气,不说了。他的嗓音沙哑异常,仿佛是破了的风箱,又像是很久没有说话的缘故,都快说都不会话了。
“前辈。”古莫道,“请问这里是哪里?”
“山洞。地牢。被人忘了的地方。呵呵。”这人的声音里有一种压抑沉闷的东西,那就好像是被积压了很多年、很多年的一种倦怠,这倦怠埋没在他的语气里,再平常的一句话,仿佛都能被它给吸去了生气,“年轻人,你为何会来此啊,不知道这里是那个疯子的地盘吗?”
“疯子?”古莫想了一想,道:“你是说大魔头三心二意吗?”
“三心二意是谁?”男人用沙哑的声音继续道,“疯子的名字原来不是叫作伯南商?”
“伯南商是谁?”
隔着黑暗,两个人大约是四目相对,但又并不真实。竟然没有聊到一块儿去,这太诡异了。
“前辈,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古莫不依不饶的问道。
“我就是不说。”那个男人道。说完,他仿佛像是想要笑一下,但是没笑好,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好像是生病了。
不用说,这个人一定是被关在这里很久了。
“前辈,我还能出去吗?”古莫突然忧伤起来。
“傻孩子,你看我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年,我出去了吗?”
“这不一样,关你的还有个铁笼子,上面有发光的铭文,我听说这叫做仙器,根本打不开。”
“懂得还不少,修行过?”
“我有个师父,教过我一点武功。但是他没有教我仙道,所以我还不会御剑。”
“末法几百年,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再御剑?”男人叹息,“我还没被关起来的时候,世上真正的仙宗就没有几个了。都是些外家功夫,再加上一点贯穿筋脉的灵流,就敢说自己是仙修。”
“前辈,你被关在这里许多年了吗?”
“有多少年,我也不记得了。大概是有二十年左右吧,因为冷过这么几回,下雪的时候,水会结冰。”
说完这句话,两人沉默了好久。好像一时再也没什么好说了。
过了一日,快到傍晚的时候,男人突然对古莫说,“娃娃,小心了,快躲起来。”
古莫不知所以,闻声便躲入一块巨石的后方,渐渐,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黑暗中,他瞪大了双眼瞧去。
只见,那是一群带着手铐脚镣的犯人,他们排成一排,腰间又有儿臂粗的铁索系着,一人提了一个大木桶,桶里装的竟然是饭食。
古莫闻到饭菜味道,肚子险些尖叫起来,他急忙运行了一股内力定了定神。待那些人走后,男人唤他出来,并分了一些饭食给他,说:“饭里有毒,不过不碍事,死不了人。爱吃就吃。”
古莫看了看那些饭菜,感觉并不可口,但是他实在是太饿了,便接过碗来,统统扒了下去。但是毕竟有毒。
刚吃完,他就感觉不好。古莫觉得自己四肢发软,晕晕乎乎,几乎就要扑倒在地。
“这到底是什么毒?”他问。
“娃娃,”男人喝了一口汤,道:“你那师父没有教你,出门在外,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么?”
古莫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浑身上下开始汗出如浆,几不能自控,面门冲着水面,直倒了下去。
在他要倒下的一瞬间,那是他离着囚困男人的牢笼最近的时候。男人从笼子里飞伸出一件暗器,一个三爪的铁钩,勾住了古莫的衣衫,把他拖到了牢笼近前来。
透过微弱的天光,男人仔细看了看少年。
真像。这少年竟然跟当年的成王,长得有八九分相似。
他心弦微动,不禁想到了十几年前的一桩往事。只可惜,当年的人,如今活着的应该也不多了。估计更不会有人想到,他竟然会被伯南商囚禁,变得如此不人不鬼。
这他倒是认了,但是伯南商竟然又忘记了他。这才是活见鬼。
他掀开了古莫的衣衫,摸了摸他的各处脉门,感觉这个少年的根骨还是可以。并且,他内息的路数十分自然,也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会这么巧吧?男人又仔细端详了端详这个少年。末了他苦笑了一下,不管是不是他,自己还有什么选择吗?如果这个少年就是他们当年救下的那个孩子,倒是歪打正着,也不辜负他。
他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问一问这个少年的师父叫什么名字。也罢,若是真是那人,恐怕用的也不会是真名吧。
他捡起少年的手腕,把他安置在铁笼顶上,伸手按了按他后背的几处大穴,默默道:“我毕生修行,在今日都传于汝。虽不知汝之姓名,但是造化天意如此,以后不管福缘劫祸,汝当从容欢喜。”
男人把自己的前半生的功力都传给他,他自己则立刻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橐,眼见着瘪了下去,露出一副马上要吹灯拔蜡的死态来。
古莫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他浑身像是要爆炸一般涌动着充沛的灵流。猛然被拓宽的经脉痛苦的承受着潮水一般的撞击,他恨不得自己立刻爆体而亡。
“调息。按照我教你的心法。”
古莫闻言像是得遇救星,忙调息对抗体内的真元,边道:“谁要你偷偷摸摸传我功力的,我要是死了怎么办……”
“臭小子。”男人脱力地道,“死了就死了。多少人还求不得。”
“前辈,你总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和师承。不然我出去怎么见人。”
“你倒是有趣。”他的声音愈发虚弱了,“记住了。我叫陈鹏。心法已然传你,招式在你胸口的册子里。我没功夫教你了,你日后自己悟吧。门派在册子上,有光的时候你再看吧。”
古莫自恨的牙痒,然而他并不是得了便宜卖乖。他这一辈子,只想到有阿南这一个师傅就足够了,因此并不想再多认一门。
奈何天意不由人,目下他还是要忍痛打起十二分的精力来,不然他感觉他真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