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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大荒情歌(7) ...

  •   古莫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睡不着,难受死了。
      他莫名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踏出过山谷,不至于因为贪图一点点热闹和快乐,让自己仿佛被洗劫一空,连阿南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古莫是个孤儿。
      他从小被阿南捡回家,然后扔在山里放养到了这么大,唯一的榜样就是阿南。
      阿南淡薄,他便也淡薄,心大漏风的从没有很纠结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他倒是问过阿南是如何捡到自己的,阿南从起先他是从狼口里夺食,拼命救下他;到他上山砍柴,一抬头见树上挂着个娃娃……版本不一而足,反正都是胡说。
      随着古莫逐渐长大,他也就不再在意这些。因为反正他就只有阿南一个亲人,有阿南的地方就是家。
      阿南是什么?师父?兄长?父亲?
      他充当了古莫生命中很多重要的角色,他们的生活琐事,堆砌起了古莫所有的记忆。
      但是古莫从没有想过,阿南会成家,或者阿南会找到一个他所爱的人,去跟别人度过一生,他从没有想过。想想也是,他怎么都不能接受。
      你是不要我了么?
      古莫趴在窗台上,看着惨白的月色。银蟾千古,照见过多少离人梦也!
      他突然心底升起一股怒意,然后又被自己的这一股怒意给吓了一跳。
      这究竟是怎么了?
      以他的脑子,根本没接触过感情,怎么会想得明白。于是他直接跳过了。于是这把怒火,在古莫的心中直接烧成了一片汹汹而连绵的占有欲——阿南是我的!

      第二天,一行人继续往南,去往三心二意的老巢绝情岭。
      古莫一大早起来就臭了一张脸,又好像是一夜没睡着觉,猪肝一样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阿南见了,没心没肺的笑话他:“你是不是吃坏了东西中毒了?”
      他少年心性,道:“要你管。”
      走得不自觉又离众人远了一些。
      原来,古莫古大少侠想了一晚上,痛定思痛,就想出了赌气这么一个要跟阿南闹掰的法子。在他觉得,“不理人”是一个态度问题,也是一种暗示,更像是一种“我给你脸了,你快来哄我,你一哄我我就跟你好”的台阶。所以,他远远地缀着阿南一行的车架,眼神却是不住地在往车窗瞟去,就想要看一看人家有没有讲和的心思。
      阿南这个人,看似粗枝大叶的不修边幅,兴妖作怪却是很有一套。
      马车中,娑遮担忧道:“你这样吊着他,他都要抽筋了,万一得了羊角风,岂不难办?”
      “哈哈哈,”阿南乐道,“娑遮啊娑遮,他这是被我惯坏了。仍出去晾一晾正好。”
      说完,他果然又闲不住,暗搓搓地掀开了车帘。不出所料,古莫正骑着马,远远地看过来。
      他见阿南看自己,本能地想要冷哼一声扭过脸去不看他。可师傅不愧是师父,他还没有来得及把脸扭过去,阿南先冲着他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的大白牙。然后“啪啦”一声,又把车窗给关上了。
      古莫恨得牙痒,又始终无可奈何,只得狠夹了一下□□的马儿,一溜儿青烟,跑到前面去了。

      很快,众人便已近绝情岭下。
      山路难行,又是人疲马乏,他们便在山中扎营,明日继续上山。
      据说,三心二意的老巢,是修在这绝情岭最高处的一座天然溶洞中,是个修炼的绝佳所在。然而,连日来他们沿途所见的风光,看起来才不是那么回事。
      这绝情岭,就像是一个失心疯了的女人,一会儿会无端腾起大雾,一会儿又会阳光普照晴空万里。
      “呸!”一个雄壮的汉子啐了一口酒,道:“我说这鬼天气。要说三心二意这个魔头真在这里修行,那他早晚也得修成一个神经病。太反复无常了。”
      “谁说不是呀。”另一个瘦削的年轻人又道,“听说他疯疯癫癫,都是因为修行他那套吃人的心法的缘故,肯定是走火入魔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同行之人的心事。
      古莫跟这些江湖人坐在一处火堆前,偏偏背对着阿南他们的火堆,简直闹脾气闹到了一个巅峰境界。

      “你就放着不管吗?”娑遮问阿南。
      “天要下雨……”
      “好了,”娑遮打断他,“你不要贫嘴了。我看这里十分古怪,你还是快把古莫给叫过来,我们一起走好些。”
      “你也觉得古怪。”他虽这么说,但是屁股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
      话音刚落,就听见众人纷纷拔刀的兵刃出鞘声响起。他们不禁望过去,却看见莫名其妙的,很多人都被瞬间拖入了地下,那伸出地面的,却非藤蔓,也不是人的手,而是一只只森森的白骨。
      变故陡生,很多人还什么都顾不得,阿南却是挥手一甩,先把娑遮给送上了树。幸亏金幼蟾的家人在得知她偷偷跑出来玩之后,派了好几百人在扶摇山庄各个出口堵她,不然拖油瓶还要多带一个。
      “你好生待着。”阿南对娑遮吩咐完这句话,就四下去找古莫,可是他没找着。
      这一阵骚乱持续的时间并不久,也就半盏茶的功夫儿,可惜,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这各地集结过来的豪杰,就有一点散的散、溃的溃的意思。

      阿南这才心慌了起来,恨自己跟小孩子闹什么脾气,逗逗就好了,为什么没有把他放在自己的翅膀下。他是个心性淡薄到几乎什么都不大在乎的人,但是,狗脾气,谁要是夺他嘴里的东西,那那人也别想活了,他无论如何,也会夺回来。
      “是这里么?”他问一个刚才跟古莫坐在同一个火堆边上的人。
      “对,刚才人就是被从这里拖下去的。”几个人惊恐的应道。
      “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能够凭空的消失不见了。”他说罢,用剑柄杵了杵此处地面,十分坚实,并没有机关的“硁硁”声,显然地面也不是空的。阿南不信这个邪,他觉得,今日就算是掘地三尺,他也要挖出个结果来。
      掌风夹着灵力,就像是千钧巨石,砸在了此处的地面上。地面顿时裂了开来,空留出一个半人高的大坑。四周人都被这个少年浑厚的内力和灵力震惊,觉得他实力十分莫测,不知道修习的是哪派神功,小小年纪,竟然功力浑厚至此。

      从扶摇山庄分别,苟义就一直派了人关注徐容若和阿南一行。一边是提防对方的能量太大,一边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直觉。
      直觉。
      活到了苟义这个年纪的人,生命中出现任何提醒他的直觉都是不可忽视的。因为往往,就是这些直觉,救了他们的性命。
      果然,这个阿南,很不一般。
      “柯少侠。”苟义上前来,道:“既然此处找不到人,我们不妨继续前进。我想,这里一定是有什么我们一时半会儿也参不透的机关。所以,人应该是没事的,可能被关押在某处。”
      “哦?”阿南垂着头,看不到他的眼神,但是能感觉到他散发出来的可怕气势,“你怎么确定他被关押在某处?”对于这些打着江湖道义等大旗的门派,阿南一向是很厌恶。
      “阿南。”娑遮下了树,过来道,“或许他说的有道理。”
      阿南抬起头,浑身的气息略微收敛,娑遮却是看见,他的颊上已经带了汗,整个人突然十分生动美艳起来。
      “走吧。”阿南说。
      苟当家当即立刻松了一口气,竟然也回头看看娑遮,对他报了一拳。
      娑遮心中一动,那一刻,有一种他早就失去的东西,仿佛又一下子回到了他身上。
      那是自由,是尊严。
      他随即打起心神,心中更加坚定,更不可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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