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笏娘》MissKing

31、起天鸾（4）

　　二人扯淡间，老秦已经张开了结界，把三人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三路人马已经不可开交的从剑拔弩张演变成了一场混战，而老秦就像是一个黑脸门神一样站在那里，没有人敢动他分毫，但他握着镰刀的手却越发紧了。
　　“秦广王手里的那把镰刀有名字吗？”徐如霜。
　　“就叫镰刀。”
　　“真没有什么……‘斩魂刃’或者‘夺命黑风斩’之类的名字吗？”
　　鸿生看了如霜一眼，“……小刀刀。”
　　如霜：“……”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却敢上来孤身犯险，说白了就是来找死！只见黑影之中乍现一道红刃，像是霓虹灯管般闪烁，它不走任何角度，但又好像是走了最刁钻不可挑剔的一个角度，它劈下来，似乎蕴藏着无穷的能量。
　　秦广王眉头一皱，他要是硬接上去，他就保护不了结界，周围蠢蠢欲动的鬼众们正在等着这个结果，然而他要是护住了结界，免不了被这红刃所伤。情急之下，他心思百动，随后挥手一隔，他的“小刀刀”的刀柄就险伶伶的撞上了那道红刃的末端。
　　顿时，销金锉般的火花四溅，映明了黑暗中人的那张脸。
　　“混沌——”鸿生惊呼出声。
　　“伏羲半神的儿子，好久不见啊！不过，看样子，你也快到油尽灯枯了吧？”
　　“闭嘴。”难得，秦广王说了一句话。
　　“哈哈哈哈哈！”混沌以着与老秦兵刃相抵的姿势，大笑出声来，他的眼神像是一道钩儿，锋锐的扎入老秦的心底，“怎么？蒋歆，我的秦广王殿下，你是不是不敢告诉他，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秦广王。
　　“老秦是不会骗我的，你休想挑拨！”
　　“哟！小美人儿，看来你爱他爱得紧呀！”混沌旋身后撤一步，再次向秦广王劈来，又是个刁钻古怪的角度，简直避无可避。
　　老秦跃起反刺下来，想逼得他回击，不料混沌就像是不要命了一样，避也不避，直冲结界而去。
　　他想要什么？老秦心中升起了一个疑问。
　　千年前，他诱鸿生与他共封了荒，如今又想融合三神器。可是，如此，荒就又会降临人间。难道说，曾经阻碍他的荒，如今他已经可以不再畏惧，“开天鉴”对他来说应该更重要。可是天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让他辗转谋划了千年之久，甚至不惜隐匿入地下？
　　说着，他的利刃已至，却突然有一只大钵，横插一道，打偏了他的刀锋。
　　秦广王心道不好，下一秒，他就以身犯险，立在了结界之前。可惜，还是迟了一步，结界前端已被红刃侵透，它就像个肥皂泡泡一般，“噗”的一声破了。
　　徐如霜把笏娘交与鸿生，手挽双刀，也已经护在了之后。她与秦广王对视一眼，心说：我其实不抗打，还得靠你。也不知道老秦会意了没有。
　　“漂亮。”混沌看着徐如霜说，“真是不凡品相。”
　　“哼。”徐如霜冷笑，“比我次的人都这么说。”
　　混沌笑了笑，冲她道：“你我也要了。”
　　徐如霜心中骂了一句“妈了个鸡”，翻转双刃宰了两个扑上来的货。
　　“交出云中镜。”混沌很忙，又对老秦暴起，红刃光芒大盛，“交出来我就不动你的小美人儿。”
　　秦广王不说话，接下了他带着风声嚯嚯的两刀。同时，他的袖中那道白光又起。这一次，白光没有马上消失，一声穿透苍穹的鸟鸣，带着震慑人心的力量，瞬间穿透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圣鸟！”有人突然叫起来。
　　“圣鸟不是死了吗？”
　　“呜呜……”在场的人，尤其是一些死的久远的老人，几乎激动的哭了起来。
　　圣鸟——生于扶桑之木，传说曾驮着女娲大神补天，女娲大神陨落之后，大地动荡，灾祸连绵，是圣鸟长鸣感动了上苍，降下雨泽，救活了无数苍生。从此，圣鸟就以三足之鸟的形式，被人们绘制在各种器具上铭记。
　　然而，阴阳日益分化，灵气无所附庸，圣鸟对于这帮灵力强大的鬼众和东躲西藏的精灵异兽们还有另一重意思：他们并没有被这个世界所舍弃，即便他们所处的时空越发的污浊，只要圣鸟还在，这一切就还有希望。
　　浩浩汤汤的时间长河，太长也太短了。混沌看着他们，觉得几千年了，这些人仍旧都没有什么改变，即便时间再把他们洗来洗去，他们也就只还是一介凡人，一堆泥巴造的虫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秦广王的广袖，期待那只通体皎洁无暇，能鹏翅万里，降下无边祥和的“圣鸟”的归来。
　　“圣鸟一直躲在云中镜里？”混沌说，“不见得吧？破镜子都养出黑白无常了，那只鸟儿还是好鸟儿吗？”
　　这些年，老秦其实从未真正控制过云中镜。
　　以他的琢磨，这三件法器都可以吸纳事物，譬如：锁神铃就是用来封印有大能量的灵体或元神的；云中镜则厉害的多，它甚至能锁住一方城池，但是具体它还能如何，老秦也还没数；可是，炼魂钵确实是个次品，除了鬼魂，啥也不吃。
　　关键是，他并不记得，探访云中镜时，有这只“圣鸟”的存在。
　　随着又一声尖鸣，鸟儿如一个鸡蛋大小从镜中脱出，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他的翅膀扇塌了好几层的屋宇，现场一片混乱中，众人纷纷避让。
　　这只仿佛横空出世的大鸟，并没有一众人们想象的那么雪白圣洁，祥和华贵，它反而像是一只充满了邪恶戾气的枭，通体黝黑的羽毛，像是能吸纳所有光亮，灯光或火把，投影上去都没有折射丝毫流光。
　　“蛋儿！蛋儿你怎么啦！”说话的，是当时用大鸟袭击笏娘的那个颜值堪忧的莽汉。
　　旁边人道：“大哥，你确定这是你家蛋儿？”
　　“我家蛋儿我能不认识吗！这身上明明还有我家蛋儿的味儿！”
　　“哎呀，我可能是乌鸦嘴。”混沌说，“这显然是圣鸟的灵体，附在了刚才那只倒霉的小家伙儿身上。我就说嘛，几千了，任他什么实体，也早就烂的骨头都没了，怎么还会有什么圣鸟。”
　　他这一席话，浇灭了大厅中许多人的希望。然而他们黯淡的眼神，还不如这只大鸟眼中迸薄欲出的贪欲。
　　“圣鸟入魔！”
　　不知道是谁先喊出的这一嗓子，大堂里再次乱成了一锅粥。
　　“玄幻小说吗？”徐如霜耐性仿佛被耗尽，笏娘还没有醒，这里的混乱却是一波接着一波，好像总不能停止。

　　从堕神台上掉下来，笏娘睁开了眼睛。
　　这一回她能够确定，她进入的就是女娲的共情。因为一睁眼看到的，正是她第一次进入女娲的记忆时所看到的景象——万物顷刻苏生，下一刻又立即毁灭。
　　然而这一次她所处的时刻，又并非她上次所见的时刻。这一次，她从内心清醒的感觉到了嫌恶。
　　这人间于她来说，就像是一片垃圾场。什么废物都有。浊气在整个空间里徘徊，忽尔就蹭了一身，简直是无以加附的恶心。
　　她抬头看看天，只有天泉的水涓涓的流下来，也只有那里，仿佛有一团清气。于是她起身向那里走去。途中，天地之间又再次经历了好几轮的变化。她能听见生灵的哀嚎，但是她仍然无动于衷，就好像那些生命都是假的，死就死吧，比蝼蚁还不值一提。
　　她终于来到了天泉的脚下。
　　双手掬起一捧水，她看了看，还好，只有这水，还是如此的清澈。小憩片刻后，她开始寻找盘古，却不小心，从她的随身行囊里掉出了一颗石子。
　　女娲没有注意，她继续步履轻快的走了，转眼她就走过了山间，走过了几千里的路程。
　　那颗石子周围，渐渐生出了一团白雾……

　　“已经没有时间了。”一个声音突然说。
　　什么没有时间了？笏娘还没有问出口，她就看到一只大鸟冲她啄了下来。她惊呼一声，跃身而起，心中咯噔一下：女娲呢？我不是在女娲共情的记忆中吗？如果脱离了她的记忆，我现在这是在哪儿？
　　黑小云的身影出现在了大鸟的后背上，要怪只怪这只鸟儿太大了，也太黑了，不然不仔细瞧，真看不出它背上还有一个人，不，一个灵体。
　　“是你！”笏娘喊，“你究竟想干什么！”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黑小云驾着黑鸟，翱翔于夜空，几乎看不清他的面目，“你的那些怀疑，你的那些不明不白的疑问，你不想要答案吗？”
　　怎么不想？笏娘心说。她道：“你到底欺瞒了些什么？”
　　“欺瞒？哈哈哈哈！”黑小云突然笑道，眼底又是那道绝望的光辉闪过，即使夜色这样黑，这一抹情绪，却还是被笏娘给捕捉到了。
　　“故事总是如此的相似。两千年了，再大的谎言，也该千头万绪，破绽百出了。”黑小云仿佛自问般的说道：“若非真实，其实都不能够长久的。人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人人又都偏偏做出相反的事呢？”
　　笏娘实在是不想听他啰嗦，只是觉得，自己离事实，更近了：“苦衷？”
　　“苦衷？”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苦笑：“来吧。我带你下去，我们去拉下这个千年谎言的大幕。”话锋一转，他又道：“女娲大人，这次你可再不许心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