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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弃若敝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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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苏开始忍不住捶床,“那我要上厕所尿尿!”
“有便盘。”岐幽回答,居然还起身去拿。
苏苏赶紧拉住他,“你干脆杀了我吧!要我当着你的面尿尿!?我要去厕所,我在床上尿不出来!”
岐幽幽深的眼盯着苏苏,勾了下唇角,鼻子里发出一记貌似笑声的响动,那次第在苏苏看来就整个是一皮笑肉不笑地,却见他道:“别的病患怎么就可以?”
到底歧大少爷说话没有苏苏粗俗,避开了不文雅的字,但苏苏继续坚持,“我不管,我在床上就尿不出来!”
岐幽盯着苏苏,苏苏瞪着岐幽,大眼瞪小眼片刻,岐幽简洁地道:“去厕所,我陪你。”
呃,苏苏呛到,“谁要你陪!?我自己可以!”
岐幽一动不动地立在床前。此刻天色已暗,屋子里灯光明亮而柔和,若不是为了这种不雅的事情争持,一男一女如此对望,倒还有几分风花雪月,但如今,岐幽再道:“我陪你。”重复一遍之后,也不管苏苏愿不愿意,弯腰,伸手,轻而易举地抱起苏苏。苏苏一声惊呼,而后岐幽手一滑,眼看就要摔苏苏下去,怕死怕痛的苏苏赶紧死搂住他脖子,而岐幽淡淡一笑,双手一紧,把苏苏打横困在臂弯间。苏苏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
那厮一脸坦然地抱着苏苏,几步穿过狭小的房间,绕到所谓厕所门前,苏苏死命抵住门把,道:“放我下来,我自己去!”
岐幽长腿一伸,嘭地一声踢开厕所大门,苏苏见状,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岂料岐幽把她放在座便器上,便松了手,退后一步,在门前对苏苏讲,“快点解决,我很忙。”说完,掩门退了出去。
苏苏看着那人陡然消失,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弄明白了之后,脸噌地红了,小声道:“岐幽,你能不能走远点?”
门口传来淡淡的声音,“少罗嗦,快点解决。”
苏苏鼓足勇气继续,“你在门口听着,我也尿不出来啊。”
“有这么多废话的时间早就尿完了。”岐幽冷冷回答,然后继续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在外面,要么我进去。”
苏苏顶着一张巨大的苦瓜脸回答:“我可不可以一个都不选!?”
“不行。”岐幽干脆地拒绝了。
反抗无效,苏苏还是硬着头皮在岐幽的监听下完成了,站起来时,厚颜的苏苏难得腆着脸,轻轻叩了下门,说道:“好了。”
门从外打开,岐幽长身立在那里,眉头都没有抬一下,顺手抱起苏苏就把她放回床榻,然后面无表情地继续去看他的报表。苏苏仅仅害羞了一下下,也就恢复了不要脸的状态,手里拿着遥控器,《步步惊心》在十分郁结的调子里主角们哭哭啼啼地大结局了,苏苏正在看的是时下刚刚开始播放的《倾世皇妃》,一面看又一面哈哈大笑。
岐幽在她的笑声里抬起眼皮,望了她一眼,苏苏笑盈盈地对上他视线,问道:“怎么了?”原以为岐幽又会冷嘲热讽一下的,结果那厮慢条斯理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巴尔的摩?”苏苏的回答也出乎岐幽意料,那厮以为她会急冲冲的第二天就走,结果苏苏想也没想就说:“过两天吧,等我好一些。”这回答确实让岐幽愣了愣,苏苏见了,笑道:“干嘛?我又不是不要命了,身子是自己的,自然要好一些再去。”
于是岐幽扬了下手中报表,“什么时候出发?我手头的事必须有个交代。”
苏苏被他一提醒,哦了一声,道:“三天,三天后出发。”
岐幽皱了下眉头,“就三天?”
“难道你要我坐月子不成!?”苏苏做出一副惊吓状。
岐幽又皱了下眉头,“如果可以,也不妨坐坐。”
“不可以!我也不愿意!”苏苏不依。
岐幽冷哼,也不多话。
术后第一夜在医院度过,苏苏身上缠着心电监护的电极和各色导线,活动不便,已经尽量减少如厕的频率,但总有那么几次要解决麻烦,而这种时候岐幽当仁不让的态度教苏苏十分难堪,结果一夜下来,苏苏除了尿尿就是昏睡,若无必要绝不麻烦歧大少爷,但第二天起来,岐幽眼圈下晕开淡淡的青色,颇有几分绝色阿宝的模样。苏苏看了,不免担忧,于是催着若水办理出院,以证明自己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不必岐幽如此大惊小怪。
支开岐幽去张罗早饭,若水对苏苏讲:“你最好再呆两天,稳定了出院也不迟,何必这么着急?”
苏苏摇头,面有忧色,“我怕我还没下地,歧大少爷就倒地了。还是出院好一些,他也没那么紧张。”
若水不怀好意地笑,“苏苏,不担忧自己,也不担忧萧大爷,反倒担心起歧大少爷了吗?”
苏苏拍了拍若水嬉笑的脸,“是啊,随你怎么说。”
若水也不矫情,于是道:“好吧,我帮你办,出院之后,记得多休息,虽然你很彪悍,但这种事还是需要好好休养的,还有就算你要逞强,也要给自己留点余地,就算不嫁萧怀贞了,还有别的树杈等着你上吊,明白吗?”
“呃,明白。”苏苏在若水彪悍的话语里温顺地点头。
“好,你要记得这世上可以上吊的树杈子那么多,就算没有萧怀贞或者岐幽的那么养眼和殷实,但也足够支撑你不菲的体重,所以,千万不要灰心丧气,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着下一次上吊的机会。”若水说完,停顿了一下,又问道,“还有,你要回家吗?”
苏苏汗颜听完若水的婆妈,这一次摇头,“不回去,回去等我娘五马分尸啊!?”
“那你去哪里?”若水想了下,“歧大少爷家!?苏苏,你知不知道外面风言风语怎么说?”
“怎么说?”苏苏饶有兴趣,“难道说我和岐幽有一腿?”
若水点头,皱着脸回答:“对啊!”
“这种捕风捉影的事,管它的呢!?”苏苏笑着拍了若水头顶一下。
“可是真的很暧昧啊!你想想,第一,要是萧大爷知道了怎么办,会不会也误会?第二,要是你和萧大爷没戏,日后你的名声要怎么办?怎么嫁人?”若水摸着头顶,对苏苏瞪眼。
苏苏笑了笑,“若水啊,一来,萧大爷有那么笨吗?二来,已经发生的事,多忧愁也于事无补,而我和岐大少爷不可能发生的事,空穴来风也不必一顾,所以不如该干嘛就干嘛吧!”
“该干嘛就干嘛?”若水听了,不由道:“你倒说得轻松,我看歧大少爷可不见得如此想。苏苏,他背着你做了多少你大概不知道吧?”
苏苏立即道:“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若水鄙视,“我知道你不想知道,而且,我也知道就算你知道了也不如不知道。”
呃,苏苏眼角抽了抽,回答,“要不要这么纠结的说法?”
若水继续翻白眼,“你听得懂不是吗?”
苏苏讪笑,“听得懂。”
若水道:“岐少家里是不是有很多狗血影碟?是不是有很多黑色藏青色和灰色的衣服?是不是会做鱼香茄子和辣子鸡丁?是不是还会复杂的甜点提拉米苏?是不是随你糟蹋满院子的玫瑰花?后来开的车子是不是换了他从来不喜的白色系?”
“等等!”苏苏打断若水的话,“行了啊,这些都是你告诉他的?”
若水抱臂道:“错!不是我要告诉他的,是他臭着一张脸来巴巴问我的!作死的,老娘真的是很犯贱,别人态度那么臭,老娘还巴巴地告诉了他!我这是为了谁啊!?”
苏苏不屑答道:“为了我,我知道。”
“知道就好。”若水临走之前道,“苏苏,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也懒得多讲,讲了你也听不进去。”
呃,苏苏干笑。
“我去办出院了哈,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喝小酒唱小歌去!”若水握住门把手笑笑。
苏苏点头,“好,谢谢你。”
中午十二点刚刚办妥出院手续,苏苏接到丹尼尔电话,听到说骨髓已经开始输注,终于放下心来,而别的事,暂时没有力气去顾及。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似乎心里大事总算落下一块,遑论用什么方式,又什么结局,总之有了个了断,苏苏连日来好吃好睡地补着,不光为了自己恢复,更为了能够尽快去巴尔的摩,而岐幽,说实话,虽然苏苏可以自己做的事情越来越多,需要岐幽看护的事情越来越少,但那厮脸色却是越来越差。
于是出发前一天夜里,苏苏在收拾行李,看到岐幽懒懒坐在客厅沙发一动不动,一手支额,看着屏幕,那么狗血的电视剧,他也看得足够淡定。苏苏觉得有些奇异,过去在他身旁坐下,问道:“你不收拾行李吗?”
岐幽缓缓侧过头来,斜着打量苏苏拖到楼下大厅的行李箱,“你搬家啊?”
苏苏瘪嘴,“哪有那么夸张?我只不过带了随身换洗的东西。你呢?真的不用带任何东西吗?”
岐幽淡淡道:“不用。”
“哦,”苏苏道,“明天要做十六个小时的飞机,还要在机场和往返机场的路上折腾好几个小时,我看一天的时间就都耗在路上了。”
“是你自己要求的。”岐幽不咸不淡地回答。
苏苏苦着脸,“我知道你有专机,但是,我无福消受啊。搭AirC的班机就好,我坐着也舒坦些。”
哼,岐幽鼻子里冲出一股子冷气,不答话了。
苏苏看着他闲闲盯着电视屏幕的样子,忍不住又道:“我自己去搭AirC的班机就好,咱们在巴尔的摩碰头。要不,你实在忙的话,不用陪我去巴尔的摩也可以的,我自己能行。”
岐幽挑眉,侧脸看着苏苏,“你倒是能折腾啊?”
苏苏笑,“这不是怕你不喜欢拥挤的经济舱吗?”
“那么,是谁硬要抢在我前面订好机票?”岐幽调子更冷。
苏苏嘿嘿一笑,“我自己付票钱也,当然不能浪费,我又不像你,就那么几个子儿,国际航班的VIP很贵不说,光是有钱也不成的啊。”
“谁要你自己付票钱了?”岐幽冷着眉梢,淡淡地问。
苏苏回答:“你这么照顾我,我早就过意不去了,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让你破费?”
岐幽敛眉,神情变得肃冷,盯着苏苏半晌,弄得苏苏有点毛骨悚然,然后他一手排开,舒展放在沙发靠背上,闲散地问道:“苏苏,你想用完我就扔吗?”
呃,苏苏汗颜,明明是你故意主动且坚决地勾搭我在先,结果倒弄得是我理亏了,于是傲然道:“不是。”
“是不是兔死弓藏过河拆桥始乱终弃如敝履,你自己心里有数。”岐幽口气很淡,眼底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乌黑的瞳孔里大片黑云翻腾来势汹汹。
苏苏偏过身子,双眼正对上岐幽,带了点怒气地讲道:“你行啊,还用上成语了!那好,是,我是始乱终弃,可以了吗?”
岐幽两眼微微眯起,黑亮的光透着森寒,“你再讲一遍?”
苏苏缩了下脖子,忽然觉得今年的秋天真他娘的太冷了,“是你这样诽谤我先的!”
见苏苏犹自狡辩,岐幽冷笑一记,笑脸虽万分俊朗,眼底波光却又回到了浮冰碎雪的最初,“你是认真的?是,就再讲一遍。”
不知为何,苏苏见了他这个样子,心底开始萧瑟,于是淡了气势,和缓回答:“也不是认真。但,外面的流言太多了。”
“你也知道是流言,何必要搭理?”岐幽身形未动,黑眸里仍是波涛汹涌。
苏苏道:“流言对我倒是没什么,横竖我勾搭的也是金龟婿,还挺长脸的,但是,累及歧大少爷的清誉,总是不太好。”
“我的清誉?”岐幽不屑,“你当真以为我需要清誉,才能娶到女人?”
苏苏对岐幽的自负恶毒已经相当耐受,呃了一声,回答:“歧大少爷,我知道你不缺女人,也不在意什么清誉,可也别这样玩儿我啊?”
岐幽道:“玩儿你?你有什么可玩儿的?”
诶,苏苏叹气,“够了啊,不带这样损人的,要是我如此乏善可陈,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岐幽冷声道:“好啊,什么时候,今晚?还是明天?”
苏苏见岐幽如此阴阳怪气的样子,不知他哪根筋有不对了,也就一时没有吭气。
岐幽赏她一记冷眼,又抬眉看了下墙上时钟,然后手一抬,关了电视,起身上楼。
苏苏也没话,低着头跟着他上到二楼,走到岐幽房间门前,他头也不回地进去,反手一摔,砰咚一声巨响,门就在苏苏鼻尖合拢,吓得苏苏豆大的胆子一颤一颤,看着岐幽突如其来的火气,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立在门前,想敲门,想说话,却还是低头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夜转辗反侧,苏苏没睡好,想起明天就可以见到的人,想起那些纠葛的过往,想起身边一墙之隔的沉寂的人,思绪混乱,糊里糊涂地,不知什么时候才睡了过去。
然后,没睡多久,苏苏设置的morning call在凌晨四点就震耳欲聋地闹了起来,苏苏刚睡着不久,睡得有些沉,听到闹铃响了很久,才终于有了反应,挣扎着爬起来关掉那鸹噪的铃声,然后耷拉着脑袋,瞌睡虫一般精神不济地开始换衣服。
因为要去巴尔的摩,苏苏特意准备了买来后还没穿过的驼色羊毛斗篷,说起来关于这件斗篷还有一个故事。衣服是棒子国的一个牌子,耗费了苏苏四千大洋,去年秋天花了大血本买下的,正逢商场活动还送了同品牌的一条黑色羊毛半裙,十分女人味,裙子和斗篷都一直准备着来年冬天相亲时专用,结果还没派上用场,便遭遇了萧怀贞,苏苏曾惋惜了好一阵子,然后发现这件衣服居然还是要穿去见他的,世事循环真的难料。
苏苏洗脸,抹上一层面霜,然后打好底妆,扑上蜜粉,勾勒眉线,夹翘睫毛,画好眼线,仔细用睫毛膏刷得卷翘,点了腮红和唇蜜,揽镜自照,虽然比平素明艳了几分,但还是很普通啊,也不知道被别人看上了什么?苏苏嘟囔两句,然后换上斗篷和靴裤,挽上裸色菱格链条包,又拨了两下短发,这才拖着行李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有一抹清亮的灯火,灯下坐着岐幽,竟然也穿着驼色的风衣,此时抬眉一看苏苏,眼底像是两汪深潭,晃着细碎寒光。
“你起得真早!”苏苏见了他一副神志清醒完全没有起床气的样子,就有点诧异。
岐幽默了下,左手支着沙发,徐徐起身,道:“闹铃是你设的,到底是谁要早起?”
苏苏讪笑,“呃,吵到你了?”
岐幽一面往外走,一面淡淡道:“要订七点班机的是你,结果先起的却不是你。苏苏,做人要言而有信。”
呃,苏苏汗颜,有必要上升到这种高度教训她吗?
玄关处,两人换鞋,苏苏先换上深驼色的短靴,然后站在门前看岐幽,那厮正勾了身子也在换鞋,视线落在地面看不到苏苏,于是苏苏肆无忌惮地打量了他一番。歧大少爷今天也穿着驼色的风衣,一如既往的挺括,不过因为是长款,沿着窄瘦的腰身往下,带了点弧度,背部看上去既不会十分宽阔,又不会十分单薄,刚刚好,此刻正伸了左手按住玄关的台面,驼色衣袖边缘露出一点银灰色的衬衫袖口,再远处便是宽厚有力的手掌和骨节分明而颀长秀丽的指头,在米色花岗石的映衬下,苏苏想了想,想到“楚楚动人”四个字可以形容,然后恶意地笑了。
于是岐幽抬头,就正好看见苏苏猫腻的笑容,蹙眉道:“笑什么?”
苏苏一个劲儿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出发吧。”
岐幽扫了她一眼,懒得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