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人间》竹园第一卦

33、九嶷记事1

　　混沌与火儿均化为了真身自由翱翔于九天之上，韶华趴在混沌身上有气无力，脑袋撞庆都山结界的地方肿了个青紫的大包，这会儿混沌又不按常理出牌的自在飞行，甩的韶华脑袋里面像一团浆糊，不禁又晕又吐。
　　韶华吐着吐着身下一空，迷糊中体验了把悬浮的快感，迅速坠落下去，这才灵台清明，迟钝的喊起来：“啊~”
　　不过还没啊完就“啪”的轻轻落在赶来的火儿背上，可惜额头伤处再次撞到，疼得韶华眼泪哗哗，那白身红翼的大鸟很是不爽，抱怨道：“主人，你作甚要破坏环境，这大白天的这么高的地方往下面吐……”
　　韶华这一惊一吓出气比进气都多，两唇打颤，抚上额上的大包，一声不吭的晕了。
　　火儿的眼珠子拗不到背上看韶华，感觉气息还算稳，干脆也不问了，追上前方的缥缈的白影，目光一瞬不移：“这倒奇了，那庆都山结界能阻挡一切污秽之物，连只与魔物接触过的主人都不放过，你竟轻轻松松的过去了？”
　　混沌答非所问，精壮的爪子推了推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火儿，满脸嫌恶：“臭死了，带着她离我远点。”
　　火儿愠怒，羽翼根根直立眼见又要变成武器了。
　　显然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混沌丝毫不在意，鼻孔出着气：“就你？还太弱了。”说完，唰的飞出老远，不见踪影。
　　火儿就听他语波遥遥传来：“啧，记得要称呼恩公。”
　　“死怪兽！”红光一闪，火儿唰的追了上去。

　　此番韶华受伤是颇为重的，魔气腐蚀了肉身，五脏受损，最闹心的是精血去了许多，虚弱至极，常不得醒，可偏偏这精血不同于常人，养起来极慢。
　　饕餮当初说补血麻烦，原来是真的。
　　而且这，实在是，太吵闹了。
　　“闭嘴！”这是第N次火儿发飙。
　　混沌歪着脑袋蹲在韶华的榻边，歪着脑袋无辜状：“火儿姐姐怎么了？”
　　火儿怒：“闭嘴！你比我大好几万年！”
　　混沌转头寻饕餮：“饕餮，你说火儿是不是结巴？这一天要听几百次同样两个字。”
　　“闭嘴！”
　　韶华清醒不过来，神智却在，偶尔稍回神思，听到这句，默念醒来后一定要教她个十几八万的骂人话……
　　“闭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本就够受气，你一老爷们还这么啰嗦。”
　　混沌听完竟一脸苦瓜，扯着饕餮的衣服就问：“阿餮，我看上去那么老吗？”
　　饕餮脸色淡淡的，认真的答道：“不老。”
　　“嗤。”火儿撇嘴：“糟老头。”
　　混沌一乐，扭头蹲韶华身旁：“亲亲阿华，你要是不喜欢听我讲话就摇摇头。”
　　韶华内心深处在哀嚎：这个凶兽到底要闹哪样啊。
　　……
　　“啊啊啊啊啊啊啊！凶兽傻成这样都没被灭绝啊！”火儿暴走。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自然不可能真的如火儿所说那般糟糕。
　　但他们所处之处着实荒芜人烟，像极了原始森林，的确是，这本就是蛮荒之地，氲气缭绕，远远望去崇山峻岭延绵不绝，深邃幽奇，山势陡峭，宛如刀劈，卓立千仞不可干，横看秦岭侧成峰，每每高峰形态各异，有的古怪骇人，有的灵动奇巧，然则奇峰出奇云，野烟新霭若有若无，时隐时现，整整九座高峰竟无一类似，最高峰更是婀娜多姿气势恢宏，高耸入云，颇有正直相扶无依傍,撑持天地与人看的意味。
　　此时正逢日出，圆日羞涩，映的这崇山峻岭颜色丰富多彩，这夏季正是浓时，满山的秀木含着秀气，山峰岩缝间，有清泉脉脉下泻，稍有折射时便如一根根细长的白练点缀着翠绿的衣裳，围绕着山泉瀑布处，缭缭紫雾升起绵延，煞是好看。
　　从高处落水渐渐形成泉水湖泊、河流小溪，顺着山势渐行渐远。
　　由于有九座山峰出奇高耸壮观，所以此处也被称为九嶷山。
　　这两凶兽一神兽一人，便歇在了九嶷最高峰，众所周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风景实则优美壮丽，而又灵气汇聚，生机勃勃，是个不可多得的修炼佳处，放到平时，火儿自然喜笑颜开。
　　饕餮取了山间灵水，湿了韶华干涩的嘴唇，抬手露出个无奈的笑容：“再不醒就吃掉算了。”
　　混沌虽看不见，眼皮底下那眼珠子打转：“说好等到25岁的……”
　　突然二兽同时一闪，几根翎羽直直射进刚才他们位置处的岩石里，清脆的女音传来：“凶兽就是凶兽！拿命来！”
　　韶华在这灵气汇聚处本是养身体，却不想遇见几个不靠谱的，那三人中数饕餮最为谨慎，却被另外二人拖累，整天玩命的“切磋”，时常几日几夜不眠不休，他们的气色灵力在此地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更自然的是也时常忘记病号，韶华年幼的小身子缺衣少食的，又昏迷着没人照顾，愈养愈苍白，比起重生时更弱上三分，白上七分，时常震撼到他们，看到一次就震撼一次，看到十次就震撼十次。看得多了，也就慢慢形成一个结论，那就是：瘦弱是正常的，不瘦才是不正常的。
　　终于有一天，三人再次斗了几天几夜正值天昏地暗你死我活之时，饕餮寒星眼眸突然如湖水潋波似得划过一丝疑惑，停了术法顿住二人，不确定的道：“小华没有修仙吧？”
　　火儿与混沌满腹怨气，听闻此事二话不说继续开打，打着打着都缓缓停了，二人均垂首凝思：“说是不想修仙来着……”
　　三人六目相对，头皮一炸又打了起来：“我要照顾着，就你整天说我唠叨。”
　　“谁让你跟个娘们似的！”
　　“你说什么！”
　　……
　　饕餮也不管他们二人，瞬移至山顶处，心中虽知曾下了咒语，生命危机时刻自己定有感应，但仍然很不放心，这心态着实很奇特，活了这么些万年除了涉及此女竟从未有过，细细感受一番，仍是觉得很是新奇陌生，整颗心吊在嗓子眼，心底空空的似乎是开了洞，吹着冷风，想到女孩有那么丝不好，就酸涩疼痛，委实让人不能接受。
　　这种心情很熟悉，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人没有失忆的时候，也曾用欢喜的音调对他倾诉过。
　　那是那个人一生难得的几次天真。
　　所以，在事情发展到覆水难收的时候，他就发誓，此生这种心情就让他来背负吧。
　　哪怕是背叛。
　　直到看见那羸弱小女孩好端端的坐在那，心才回到了胸腔，饕餮暗道：这十多年后就是美餐一顿，只有看着她安全无忧，不缺衣少食，养的白白胖胖，才会放心的吧。随后便以此解释了自己从未有过的担忧心态。不由又是一阵嗤笑自己的轻浮，竟被小事扰乱了止水般的心思，回想起惨淡的往事。
　　韶华正坐在大石上叽叽咕咕似乎跟谁说着话，小脑袋上头发乱七八糟，沾了许多草根树叶，让素有洁癖的凶兽大人难以接受，向前走了几步便不想靠近了，冷静下来才发现：“你竟然醒了？”
　　韶华晃悠晃悠的身形顿了顿，同时她的前方身体挡住视线的地方似乎有较大的动静，瞬间有一物就滚出了视线死角，满地打滚，却动作机灵，但十分可笑，令人摸不着头脑：这是想逃跑呢，还是在表演节目呢？（物什心中含泪：当然是逃跑啊……）饕餮等了许久，见那物什终于不打滚了，往左侧林中飞速奔了去，于是皱着眉头指尖微动，那物什霎时僵住，摇摇晃晃的从空中飘了回来。
　　韶华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饕餮，啪的跳在了石头上，右手握拳右腿前屈做不满状，愤懑道：“死白脸，你们想饿死我就算了，还抓我的小无双。”
　　饕餮不满意她的叫法，冷着脸不着一语，可她却也说的实话，真不知如何反驳，突然想起自己潇洒不羁，乃是天地间公认的无恶不作的凶兽，何必与她讲道理？于是面无表情的无视她，低头看那物什。
　　那物什不丑陋，可脑袋甚是奇怪，竟于颈上生有两头，左右各一，四爪如猫，不甚锋利，看似无害，却让饕餮总有奇异之感，那物什一开口饕餮便懂了。那物什明明两头模样无有一丝不同，左边目光却透露出理智冷静之色，十足冷感，很是严厉，而右头眼神潋滟，饱含情意，柔柔戚戚，两头竟能同时开口：“让你往左你非要往右！”左边脑袋大声说。“呜呜呜呜。”右边脑袋垂泪。“哭，就知道哭！”“呜呜呜呜呜呜呜。”“大人，我乃是这山林中一普通野兽，适逢偶遇韶华，搭救一番……”“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那右侧脑袋哭声凄惨，众人皆表头痛之色，那左侧脑袋满脸黑线，着实讲不下去。“……”左边脑袋叹气无奈，又露出些许心疼，左侧前爪抬了起来，欲图安抚那右侧脑袋，却不想那右侧脑袋同时抬起那右侧爪子拭脸，“噗”的一声，此兽以非常难以让人产生美感的姿势摔在地上。
　　这意志相对，行为自主，本尊难以消受，可……实在是……让看官们忍俊不禁啊。韶华憋着笑，闷在肚子里，连总是冷着脸的饕餮也微微抬了嘴角。
　　这时远远的打斗打骂声传来，是火儿与混沌。
　　这绝顶之上，一下子来了如此多人，委实吓到了可怜的右侧脑袋，哭的更是凄惨。这又不能敲晕右侧脑袋只听左侧脑袋说，因为两个脑袋各司体内一半，晕了一个，另一个难以动作，韶华也是方才刚醒，正与他们交谈，便给饕餮打断了，众人便只能忍着噪音听左侧脑袋讲缘由，好在故事也不长，概括起来就是四个字：救人一命。
　　火儿扭扭捏捏的拽着韶华衣角，漂亮的丹凤眼挣得大大的，黑白分明，努力卖着萌：“主淫，人家不是故意忘记滴……”
　　韶华也是深知众人性格的，本也没有生气，晕着的时候也是饿的慌才醒不过来，这会儿吃饱了也忘干净了，拍拍火儿肩膀，豪气的说：“姑且放过你……对了，我晕着的时候想与你说些事情，容我仔细想想，快想起来了……”
　　火儿刚放松，又一紧张，别是想起我动作粗鲁，四处滋事？急忙抢过混沌手中烤的黄灿灿的流着油张口正欲咬的野鸡，塞到韶华手里：“主人，先吃。”
　　韶华眼神一亮，专心吃起来。
　　混沌孩子般漂亮的脸瞬间垮了，火儿笑眯眯的低声恶道：“你又不会饿，抢那些俗物作甚？”
　　说来混沌不知从哪里复制了一张脸，眉清目秀的，像是没长熟的少年郎，比那张虚无的脸好上不知多少倍。

　　无双便是韶华给两头怪取的名字，这怪虽有两头，却各有其特点，无双便也得其意，这无双小兽虽修炼得道，却也才方能人言，无法无力，看似壮硕，实则脆弱，真真的色厉内荏，在这山林野外飘游许多年，无牵无挂，了无生趣，此番得了名字，二头均坐实了在天地之间的存在感，很是开心，常言曾飘荡山下，偷窥人类生活，见人呼名而应，很是羡慕，如今终也有了……
　　对此，火儿很有看法。她思维一向简单，不能理解无双之深刻，思来想去韶华当初唤自己火儿之时着实让她愤怒好久，她读书千万早已为自己想出了没有十万也有八千个或霸气或婉约的名字了，其中没有火儿这样的恶俗名，可惜梦想最终破碎，午夜梦回时时惊醒，饮恨咬住身旁主人，又怕咬痛那人类娇嫩的血肉之躯，实在不能解恨。
　　韶华于是感叹这养的还没抱的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