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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18章 再见(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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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颐香便出现在绵宁面前。她不再躲避,不再遮掩,她不仅要问清楚玉洁究竟是生是死,还要追究铭心生前死后。绵宁也不止一次有过认为任雨晴就是颐香的念头,可每一次这个念头都是稍纵即逝,来不及深究。
当绵宁嘴里喊着:“香儿”,冲下台阶,欲拉颐香的手时,颐香却恭恭敬敬的行一万福,念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绵宁收住了热情,暂停了喜悦,接着屏退旁人:“整整十四年,你骗得朕好苦。”颐香冷冷的说:“十四年,总算是平平安安,五彩缤纷的十四年,也不算是我颐香亏待了你。”
绵宁的脸上出现了惊愕,似乎他从未想过颐香会说出这番话,瞬时用比颐香更冷的语调说:“朕是不是要谢你成全我这十四年?你可知道我这十四年怎么过的么?我处处提防他人,过着心惊肉跳的日子,站到顶端之后又若何?到头来不还是我一个人孤军作战么?你为何这么绝情骗我,说你已死,不然我至少还有一件我渴望去做的事情,就是找到你。”
“颐香的确死了,你再也找不到她,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任雨晴,‘一衰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的‘任雨晴’。而你也不再是绵宁,不再是二哥,全天下都要避你的名讳。”
绵宁道:“ 是我故意改‘绵’为‘旻’,这样提起绵宁的时候才不用诸多顾忌,在我心里,我永远只是绵宁。”
绵宁做了7年的皇帝,早就习惯自称“朕”,这会儿到了颐香面前,言语间却自然而然把“朕”改回了“我”。颐香也明显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且她发现绵宁刚见到她的那一刻并没有因为曾经的死讯或者自己容貌的改变有丝毫质疑,而是刹时就认出了她。无关痛痒的话已不用再说下去,难得再见他,颐香一定要得到自己的答案:“铭心呢?”
原本绵宁可以理直气壮的指责颐香抛“夫”弃子,可是铭心的过世成为绵宁对颐香无法弥补的愧疚,这才是绵宁心底永远的痛,这是四年里对颐香的抱怨和不满也从此没了立足点。绵宁黯然伤神,不言不语地便欲向店外走去。
颐香冲过来拦住他:“难道你不想知道铭心的死因么?难道你不觉得自己身为人父有责任查明真相,给我一个交代么?”
绵宁惊愕地问:“什么意思?”
颐香失落,却也不得不解释道:“小小天花,大清开国以来治愈的人不计其数,何况是在这宫中名医高手云集的地方。当年的主诊张太医更是治疗天花的行家,我曾听阿玛说过,他只失手过一次。”
“是我误了她就诊的时间。”绵宁不得不承认,“是我疏于观察从未发觉她是我们的女儿,甚至害死了她。”
颐香的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哪怕尽管她不愿让绵宁看见。但绵宁又怎会视若无睹?颐香的每一滴泪都如硫酸一般腐蚀着绵宁的心:
“你怕我在外受苦,就离开我,你怕铭心落人耻笑,就悄悄放在我身边。你真是一心一意地为我们着想,可是我们却都没有如你意料的好结果。我究竟是夸你伟大,还是应该说你自私?”
“我知道自己没有去责怪你的立场,我这一生大错特错……”不等颐香讲完,绵宁就及问道:“你错哪里?”
“我自以为是,累人累己,这还不错么?我有福不享,弄得家破人亡,这还不错么?我一错再错,错不悔改,视为大错特错!罪人颐香恳请皇上查明真相,以慰铭心在天之灵!”
曾经颐香哪怕是少一根头发,绵宁都会心疼得不得了,如今看着历经风霜归来的颐香就跪在自己脚边,绵宁心想:“香儿啊香儿,你我今生注定要如此相对么?你折磨了我这么多年,还不够么?”
“任姐姐请留步!”若然唤住她。
颐香泪痕满面地从养心殿出来,尽管一路擦拭眼泪,可哭红的鼻尖却在出卖她。“你安排我来是为了什么?”
“我此次全然是好意。姐姐不妨移步储秀宫,你我姐妹再细聊?”
“如果单说是皇上的真情感动你,才设计让我进宫,我不敢相信。我们之间太过了解,你还是自己说出来吧!”颐香追问若然。
若然愤然道:“我是又嫉妒又羡慕!哪怕我三千宠爱在一身,也只不过是皇上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只是一件玩物一件摆设。皇上在我们面前仅仅是皇上,只有在你面前他才是有血有肉的男人!而你却是那么的不珍惜自己所拥有的爱,让爱你的人心增悲凉。”
颐香明白了:“你爱上皇上了?所以你让我见他,就是让他明白你是你,我是我。不要把对我的思想感情嫁接到你的身上?”
“对!我此生就是钮祜禄若然,不是你颐香的替身!”
颐香闭上眼睛,嘴角轻轻扬了起来: “明知皇上不会对身边的女人动真情,却还要指望得到皇上的爱,冰清,你实在越来越不高明,你认为这个理由我会相信?”
若然也冷笑一下:“我以为姐姐你知道在一个男人最爱你的时候离开,让他一辈子忘不了你,是如何了不起,可今日一见也高明不到哪里去。你认为我会让一个摸清我底细的人留在世上么?路是你自找的,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颐香道:“你终于承认了?”若然道:“我承认什么了?”颐香道:“说明你一直都不相信我,一直防着我。而且,至少在此刻你已经动了杀念。玉洁此刻一定在你手上,你到底想怎么样?”
若然无奈地反问:“你既然什么都已然知道,还会猜不到我想怎么样么?”
颐香绝望了:“可我不知道你为何就不肯相信我们这同生共死过的姐妹呢?”
若然道:“我从小就在钮祜禄家长大,可玉洁却是一步也没离开过你。你对我们俩的感情孰深孰浅,可想而知。这个赌,我不敢打。”
颐香这下懂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说得也不无道理。我要你一句实话:玉洁是生是死?
若然道:“你只有来世再见她了。”
颐香黯然离去……
颐香一走,若然对身边的太监说:“把上次让你准备的弥勒佛拿给阿玛。”来人问道:“是铜铸的那座么?”若然道:“嗯,快去吧!”
颐龄看着金灿灿、笑眯眯的弥勒佛像,自己也笑得跟弥勒佛一样:“这孩子,总算是想通了。”
有人来报,说荣贝勒府来人,说是颐龄的故人。这位“故人”不是别人,颐香是也!颐龄知道来者不善,倒想听听颐香能说些什么。若是当年的颐香也能七拐八绕的,听得你一愣一愣的,最后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多年的隐居生活,她和黄家姐妹之间素来直说,她已经不习惯拐弯抹角的明示暗示了。时间也不允许她东拉西扯,因为玉洁的命可能危在旦夕。
“颐大人,民女不懂规矩,客套话不会说,要是有什么得罪的,还望大人海涵。”颐龄并不搭话,只是瞅着颐香,颐香便继续说下去:“小妹冰清在大人府上多年,如今我千里迢迢来找她,府上却说冰清早已离府多年。请问大人,小妹如今身在何处?”
颐香明明知道冰清此刻已贵为皇贵妃,却还故意来这里找麻烦。颐龄自然不会好言相对:“府里丫头这么多我哪分得清楚?她是毫发无伤地离开的,至于她何去何从是她自己的选择。”
“大人这是不认账么?当初的契约上是我签的名,人是从我这里带走的自然现在要还给我,怎么可以由你说了算?”
颐龄心想:“敢情真是来找碴的,明知道我交不出冰清,却偏偏咬着我不放。”
只听颐香又说:“她们从小就跟着我,我们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她了,原本我也不想麻烦大人,大人说她平安那她就是平安,我信大人就是了。可是如今不一样了,玉洁已经不在了,我才不得已要找回冰清,不然我将来到了地下,又有何面目去见她们的大哥呢?”
颐龄懂了:“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冰清只是一个借口,她是认定了玉洁的失踪跟自己有关。”
外面又有人来报,在颐龄耳边嘀咕几句后,颐龄的神色凝重起来,慌张地朝着院门看去:
一大批人冲了进来。不对,不是一批,是两帮人马。先进来的是正白旗的人,接着正黄旗的骁骑营也来了。颐龄一看就知道奕绘和皇上都派人来了,这事情闹大了对自己可没什么好处,暗自想:“你虽然口口声声自称任雨晴,但又有谁不知道你是皇上的人呢?又有谁敢动你?居然搬来这么多救兵。既然你会找帮手,就证明你自己心虚,我倒要看看你能玩什么花样!”
颐香心里也在想:“我既然敢进你家的门,就料定你不敢拿我怎样!可是我也知道你不会轻易把人交出来的,多叫些人来给你施施压,好让你爽爽快快给我个答案。只是皇上怎么也派人来了?”
颐龄正了正脸色道:“荣贝勒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奕绘道:“颐大人,我是奉皇上口谕来带着位姑娘回去!”颐龄意外了一下,接着便笑脸相迎:“好啊,有劳荣贝勒了。”
这一切似乎出了颐香的意料:“我不走,玉洁还没找到,我不能走!”颐龄道:“姑娘,你想抗旨么?”颐香道:“不敢!只是颐大人乃皇上的岳父,为了避免皇上帮亲的嫌疑,我觉得还是了解了你我之间的事,再行圣旨!”
颐龄道:“大胆!你这是让皇上的圣旨侯着你么?”颐香道:“我这件小事对颐大人而言简直易如反掌,如果颐大人爽爽快快答应了,那我马上走,大家都好交差。如果颐大人拖拖拉拉,到时候皇上追究起我抗旨的原因是因为你颐大人,我看大家脸上都不太好看吧?”
颐龄心想:“这个女人果真不简单,难怪能把皇上吃得死死的。看样子她今天是想拖死我了,把皇上和荣府的人都搬来,就是存心不给我台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