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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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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浦原跟夏梨解释了一下,这位日番谷队长是尸魂界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而夏梨殿下资质过人,可谓旗鼓相当。由于夏梨殿下并不满足现在的实力,但是他自己不适合做接下来死神训练的辅导老师,于是在帮夏梨殿下申请代理死神证的同时申请到了日番谷队长作为夏梨殿下的新老师。日番谷队长又因为工作交接的问题耽误了些时间,但不管怎样从今天起便常驻空座等等,一直在一边小冰山一般沉默着的冬狮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把他踢到现世的阴谋,浦原也掺合了一脚。
夏梨听得极为不认真,心想店长这个人的风格历来是先斩后奏,事已如此,也无法再做改变,而刚刚察觉到的阴谋的味道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减轻半分,欲盖弥彰四个字在夏梨心里反而是越来越清晰,因此她只是敷衍着应了浦原。
接下来,一切照旧,只是生活里多了穿着白色羽织的那个人。
冬狮郎坐在夏梨学校的天台上吹风。最初的一个月里,夏梨每次灭虚,他都在一旁看着,观察夏梨实力,能力特点,行为风格。她是他的学生,他应该好好了解她。白天夏梨上课的时候,他喜欢坐在她学校的天台上吹风。空座的风会让他想起他在流魂街的那个家,两处的风同有令人安心放松的力量,把焦虑抚慰成平和。他也很喜欢高处的开阔视野。
午休铃响过,夏梨带着两人份的面包出现的冬狮郎身后,她看着他瘦小的躯体,充其量不过是个小学生的家伙居然是她的老师,虽然她知道死神的年龄不能从外表判定,店长也不知道活了几百年了,而对方强大的清冽灵压更昭示着此人实力非凡,但胸中仍郁结着化不开的违和感。
夏梨调整了一下情绪,走到冬狮郎身边坐下。
“给你。”她伸手递给冬狮郎一份面包。
“谢谢。”冬狮郎稍作停顿,补充一句,“想问什么尽管问。”
“嗯,那我就问了,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教我一点什么……”夏梨一直存有疑惑,这家伙似乎有任她自生自灭的打算。
“先观察一下。你并不适合用普通的方法教。”冬狮郎淡淡地开口,眼睛依然望向极远的远处。
“哼,什么时候观察好啊?”被人冷落夏梨心中自然不爽,怎么说她也是一方孩子王,振臂高呼有人应。夏梨一屁股坐在冬狮郎身边,打定主意坚决不看他一眼。
察觉到身边人语气的变化,冬狮郎咧嘴一笑,应道,“已经好了,你很有意思。”冬狮郎脑海中闪过夏梨魔术师般的双手,几个破道在她手中花样尽出,绚烂夺目,每次都令他忍不住在心中叫好。还有她灵活的动作,白打与瞬步相结合,有一种舞蹈的美感。
夏梨听闻对方声音里毫不遮掩的笑意,惊讶地偏头盯着冬狮郎,完全忘了方才的决心,“那你有什么打算?”
冬狮郎感觉自己脸上的皮肤被夏梨盯得发痒,抬手举起放在身体另一侧的斩魄刀,在夏梨眼前晃了晃,直视她的眼睛道,“陪我一起练刀吧,我猜,你还不会始解。”
夏梨心中大窘,面色有赧然的微红,心里一面释然地想果然瞒不过队长级人物啊自己的小伎俩小聪明好像都已经被他看了个通透哎呀会不会有点不妙,一面惊叹着眼前瘦小少年耀眼的神情,仿佛吸收了这世界全部的光芒,视线不小心粘滞在对面人苍翠的眼眸里,那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幽绿色。
都怪他那一脑袋白毛太闪亮,抓住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后来夏梨想起自己那一瞬间的失神,这样对自己解释道。
“X = 28。”
夏梨咬牙切齿地挤出了答案,手中的塑料自动铅笔杆濒临碎裂的边缘。讲台上中年教师的神情依然不悦,额前深深浅浅的皱纹凝固成僵硬的折线。
这已经是这堂课上第三次被点起来回答问题了,其中原因夏梨自然清楚,必是自己仍旧扭曲的表情招惹了老师。眉毛一抽一抽地疼,大概整张脸上写满了不爽。
可是她也没办法么,谁让那个淘气的中二少年的整零飘在半空中,不是在老师周围扮鬼脸,就是用他半透明的躯体挡住老师正在板书的部分。真是欲遮还休,形成雾里看花般的效果。
就是为了引起她注意的恶作剧。
普通人类死后的整零,在发现夏梨能够看到他们之后,大多都是这个反应。整零没有生理需求也通常察觉不到安全需求,直接跳到社交需求这层,管它生前有何身份是何年龄,并不顾夏梨的意愿直接将她引为闺中密友或者过命兄弟。
通常情况下他们会小心体察夏梨的心思不在她上课的时候打搅她,开朗少女黑崎夏梨真没觉得被如此对待有何不妥,反倒宽容地表示理解。只不过这一位,他是在这堂课上惊觉夏梨可以看见他,于是在课堂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反正别人不知地疯闹起来。
夏梨登时一个头有两个大。
会关注这个不知名的少年,是因为他胸前因果之锁已经短得几乎没进胸腔,夏梨担心他会随时虚化,迫不及待地想把他魂葬掉。无奈课堂上,显然是不行的。
夏梨不动声色地升高了灵压,整零少年神色一僵,老实了。夏梨满意地挑眉,收回灵压,然而少年嬉皮笑脸地冲着夏梨笑笑,摆着口型说:我就知道你坚持不久。
真是忍无可忍。
“黑崎夏梨,注意听讲。”
“是。”夏梨从牙缝里挤出来回复,前排的游子回头看着夏梨,一脸担忧。
少年捧腹大笑。
老师无奈地继续讲课,神情与之前相比柔和了不少,大约是放弃了。毕竟夏梨平日里是个认真听讲的好孩子,青春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大概她是反应比较激烈的那一类孩子。
就在这时,教室的前门唰啦一声打开了。然而既无人进,也无人出。
许久,也不见教室里起什么变化,老师清了清嗓,将同学们的注意力集中回课堂上,若无其事地继续上课了。
夏梨目瞪口呆,冬狮郎就那么淡定从容地迈着步子走进教室,反持斩魄刀,停在了同样呆愣着的整零少年面前。
“缚道之一,塞。”喉咙里低低地飘出一句言灵,整零少年重心不稳摔落在地,浑身扭动,倔强不甘地盯着冬狮郎的脸。
冬狮郎跪下身子,温和道,“尸魂界也不错。”顿了一顿,补充说,“希望以后能在瀞灵廷见到你。”
冰轮丸刀柄底部轻轻触碰整零少年的额头,魂字浮现。教室的地面似乎霎时间变成温润的湖水,湖底有蓝色的荧光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少年一点点沉没下去,身边墨蝶翩飞。
“这是地狱蝶,也是你的领路人,千万要跟好它。”
“有问题的话,那边的人会为你解答。”
发生了这样的事,老师和同学却如同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夏梨眨了眨眼睛。
看不见么?
结束了魂葬,冬狮郎走到夏梨面前,伸手想要遮住夏梨的眼睛。夏梨下意识地向后倾身。
“别躲,闭上眼睛。”一边说,冬狮郎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喷雾装置。这是浦原的新发明,喷雾型记忆消除剂,作用于人眼,适用于大范围记忆消除,轻便易携效果好,只需轻轻一喷,大约一百平方米内人类关于由灵子引起的记忆都会消除。
不过这是未完成品,有个缺点尚需改进——灵压较高的人类也会受其影响,只要他们还是“人类”的状态。也就是说,如果夏梨此刻将魂魄从身体里脱出,就不需要冬狮郎把夏梨的眼睛蒙上了。
呲——
几秒之后,有些凉意的手掌离开了夏梨的眼。
“好了。我先走了,有什么问题,放学再问,都会告诉你的。”冬狮郎转身离开,飘荡的羽织掀起了微弱的风,夏梨感觉自己脸上的皮肤异常敏锐,察觉得到风压的细微变化。
又是唰啦一声,门关上了。
教室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虽然夏梨很努力地听讲,可是思维却没办法像之前那么集中了,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进行魂葬的冬狮郎。
她还不大了解他。但她确信,他应该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夏梨嘴角微微弯起弧度。
夏梨的日常生活里多了一件事,每天花费三小时及以上陪冬狮郎练刀。
实际上,本应该是冬狮郎陪她练刀,顺便自己也练练。
夏梨本以为所谓的练刀是拔出斩魄刀两人互相对砍,在她的幻想中应该是冬狮郎为她制造某些极其危险的处境,压力之下她一爆发,就把始解爆出来了。可现实是,冬狮郎拉着她一起“打坐”。把自己的斩魄刀摆在身前,恭敬地闭上眼睛,进入自己的内心世界,与刀对话。
俗话说上帝给你关上了一道门,就会打开另一扇窗,可是这话放在黑崎夏梨这儿就是反过来的,上帝给她开了一扇窗,却关了一道门。她的鬼道好得让冬狮郎承认他没什么好教她的了,要是想学,他可以把他知道的全部鬼道吟唱背给她听。白打瞬步斩击也不错,可就是硬生生地卡在始解这里,怎么也参不悟。
有得必有失么。
夏梨不喜欢自己的内心世界,那是一个被光雾填充的世界。当她进入到她的内心世界的时候,那里就变成只有夏梨自己和均匀分布于整个空间的光雾。夏梨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踩在实地上,她好像是悬空的。无论她在那里做什么,光雾始终如一地分布,反倒是夏梨自己,彻彻底底失了方向感。
她总是近乎逃跑似的离开她的内心世界。
冬狮郎跟她说,在你的内心世界里,一定会有一个人,或者他虽然没有人类的外形,但也应该是一个有人类的智慧和情感的生物,那是你的斩魄刀原本的样子。他怕她不理解,就拿自己举例子补充道,我的冰轮丸,通常是一只在空中飞翔的巨大冰龙,但当他休息的时候,偶尔会变成绿色头发的青年。
夏梨从来都没找到她斩魄刀的本体。类似的练习浦原也领着她做过,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找到过。
频繁的探寻无果,积极如夏梨者也不免受挫,每天与刀对话的时间就成了最无聊的时刻,态度由积极认真变成了撒娇耍赖。
“不要啦好无聊,冬狮郎我们练点别的吧。”
夏梨不经大脑脱口而出,转瞬就后悔得冷汗直流。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下意识地把他当成耍个赖皮也无妨的朋友。冬狮郎平时要么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她灭虚,眉眼间一派悠然自得,他懒得插手,她也不需要;要么就是身体力行的实战,他带着她跟他对打,仿佛攒了三生三世的仇怨,打得心狠手辣毫不留情,身高矮了她一截却制得她使不出力,逼着她在绝境中爆发,终得酣畅淋漓。
无论怎样,都是很耐心地,顺着她的路子走。就好像她在山野里漫无目的地奔跑,他就在一旁晃晃悠悠地跟着,从不担心她迷路。他看起来那么胸有成竹,无论她将会迷失在哪里,他都有能力把她带出来。
没有明确的计划,没有具体的指向,没有说教,没有示范,他只是拉着她打一场,随口说一句咏唱教她背诵,或者随便讲点什么,关于死神。他给她的感觉不太像她的老师,更像她的同伴。
或者,朋友。
冬狮郎嘴角抽动,一字一顿道,“叫日番谷队长。”夏梨听了差不点一头栽倒,这一副别扭小孩样,也怪不得她不把他当长辈。
“还是找不到?”
冬狮郎的“打坐”是不分时间地点场合的,比如此刻他就坐在夏梨家的房顶上,暮色四合,视线尽头一片火红的霞光,近处的街道里有匆忙回家的人群,奔走的身影被夕阳罩上了朦胧的金边。暮春初夏,白昼越来越长。
夏梨看着自己的斩魄刀上流光浮动,默默地点头。
“那就算了吧,不要逼自己了。要知道,最重要的不是始解或者卍解,而是灵压。有些人就是会慢慢熬很多年,才能领悟自己的始解。”冬狮郎盯着冰轮丸,它现在是始解的状态,想着刚刚说过的那话,其实最应该说给自己听。
冰轮丸始终什么也不肯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