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在野》贺兰嫣

23、奔无忧换取银两

　　“什么意思？”青青问。如果不让秦国的人看到，她们怎么换银子？

　　王氏捏住黄铜钥匙，眸色暗了暗，紧接着青青后背一凉，说出来的话都吓了自己一跳：“去无忧国？”

　　早听说永安城毗邻无忧国，没想到与命运交会的方式竟是如此。

　　类此走私！

　　王氏道：“无忧国临海，每年秋冬都会和秦国开边贸，那时双方商人会集中到官兵划定的区域交换，我们可以利用那个时机化装成商人混进无忧国。等到换到银两，在下一次开边贸时再混回来。”

　　一听换来换去，青青就觉麻烦了。凭常识都知道一国强一国弱，弱国肯定对强国多有防范。她们在秦国被人识破都好，怕就怕到了无忧露陷，被当做间谍抓起来，那可就真真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青青想想都怕，但她骨子里又不是前怕狼后怕虎的人，念头一过就问王氏：“你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王氏笑道：“与你们都无关。”

　　这态度……青青简直有点不喜欢王氏了，可是看她眉眼形容，分明又是那苦兮兮的孤身住在贫民窟隔壁的弱女子王氏。三年友情还在。她叹了口气，“总得透露透露吧。”

　　然而实际上，王氏的东西是不能透露的。十天后开第一次边贸，青青跟王氏易装成商妇，蒙混过关，进了无忧国。

　　蛮夷之邦，气象未开。过了与秦国交界的金安大城门，无忧国贫瘠小气的真实面貌就诚实地袒露了出来。房屋密集低矮，街道狭窄潮湿，与秦国永安相隔不过数百里，却完全是两副景象，说是天壤之别也不为过。

　　青青一边走一边“啧”，原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在柳叶村的村舍也强过这金安城里的大户人家啊！

　　走着，王氏拉了她一把：“小心！”

　　一匹马过去。高头大马上的人腿险些擦着青青上身，幸而王氏拉住。青青抬眸看那骑马人，锦衣华服，高大壮硕，跟她们在大街上见到的人都不一样，不禁拿手捅王氏。王氏瞥见那人转马头回身，忙道：“靠边快走。”

　　骑马人转身时，青青王氏早已消失在人海。刚才那转瞬即逝的功夫，他也着实记不清惊得到底是哪个人，看了看，便又扬起马鞭走了。

　　拐过街口，王氏带青青进了靠街的一家二层客栈。忙碌一日的两人一安顿下来，饭也顾不得吃，一头一尾，倒头就睡。

　　不知不觉街上一声梆响，仿佛回到左青青住在左宅后院的日子。她迷迷糊糊翻身，一手搭在皱成一团的棉被上，浑身一个猛机灵，睁开了眼睛。

　　漆黑一片。

　　薄薄的月光映窗透不入，客栈里静悄悄的，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她急忙摸到窗边推开窗子，挂在外墙壁的风灯，十月初的娥眉月，借了屋子一点光芒。床上棉被的蜷曲空虚，激起青青心中本能的恐惧：王氏走了？

　　她看向窗外，黑黢黢的街道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宁谧的夜晚似乎能听到风的声音。不，不是似乎，是有风。怎么会有风？她努力把身子探出去，往东南方看个清楚。

　　“喂！你有病呀？”飞驰而过的骏马拉住缰绳，朝她大吼。

　　她愣，一抬头，撞上窗棂。

　　“风暴来了！赶紧躲好！”他觉得这个女人傻，不是一般的傻，是极傻。可就在他斥责傻子的一刹那功夫，劲风卷到了眼前。

　　青青赶紧关闭窗子，寻出火煤子点亮屋中的烛灯。狂躁的风从墙壁窗户中的缝隙挤入，摇得她用以照明的蜡烛明明灭灭。她护住蜡烛坐在床头，房门突地“砰砰砰”敲响。

　　来人用力很大，没有闩的门自己退开一条缝，映入一条高大身影。

　　“你没闩……”

　　“噗！”青青吹熄手中烛火。

　　“你干什……”

　　房间再度陷入黑暗。那人的眼睛没有适应黑暗，乍乍的，什么都看不到，但青青独身在黑暗的屋子里呆了很久，把对方的模样看清了，握起床头藏着的匕首问：“你是谁，闯进来干嘛？”

　　“我是……”男人话没说话，脖颈就被匕首抵住。看来傻女人的防备心比他预想的强。

　　他哼哼笑出了声，“你怕我害你？”

　　女人的匕首用力，“你不怕我杀你？”

　　黑暗中他嘴角的弧度越发勾起，款款对着匕首走了两步，理所当然，女人是拿着匕首往后退的。“你敢吗？”他反问。

　　她逆向他，“你再走，我就敢！”

　　“没机会了。”男人反手勾住女人的脖子，手指只是些微用力就掣开她紧握的匕首，“当”一声，擦破雨夜的静。

　　意图反抗的左青青被男人推到床上，在她挣扎爬起的时刻，男人躬身点亮蜡烛。

　　反常的暴雨天气持续了很久，至少在青青心里，很久很久。因为路途找她搭了话不能顺利返家，他便理所当然认为她必须接纳他留在屋中避雨。这个混蛋逻辑青青怎么都想不明白。但是人很多时候之所以无奈，不仅仅是逻辑混蛋这么简单，而是碰上的人混蛋了。

　　更混蛋的是，他在她床上睡觉！

　　男人躺下的瞬间，青青拿椅子砸他的心都有了。就算避雨是施人援手可以理解，那睡觉呢，睡觉算什么，算不算骚扰调戏？青青向来行得正坐得端，自当了豆豆的娘后更加如此，即算和张成关系友好三年村里都没有一句过分的闲言碎语，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凭什么就要睡在她的床上？

　　青青龇牙咧嘴起来，男人却闭眼道：“尊重，是建立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的。”他似乎能猜透她在想什么一般，笑了一笑，“反正也不是你的床。”

　　“我睡过。”青青一字一顿。

　　男人道：“你睡之前，别人也睡过。”

　　“你……”

　　他合了眼。留有胡渣的下巴在灯光下泛着青光，若隐若现的酒窝，明晃晃嘲笑束手无策、心慈手软的左青青。

　　第二日，雨后天晴的阳光洒进了屋。窝在椅子上打瞌睡的左青青脑袋猛地一垂，腿脚都睡麻了。

　　房间里整整齐齐，椅子靠着门反站，男人的身影不再。她揉了揉膝盖，反身推开窗。地板还是湿漉漉的，想来天亮不久。灰尘在阳光里幽幽飞舞，客栈门前，终于出现她熟悉的妇人身影。

　　见到椅子挪动，她道了声：“进来。”

　　王氏心一惊，面不改色，使力将门推开。青青冷冷看她。她走到床边，从怀里卸下满满一大包金银。

　　青青眼神一跳，讶道：“你换了？”

　　“一百两金，二百两银，你点点。”王氏的语气像是一种厌恶。

　　青青看她。她背过身，面向并不干净的墙壁道：“我没事。”

　　“你声音在发颤，难道你听不出来？”

　　“那也不关你的事。”

　　她颤抖的，坐去青青方才坐的位置。干净的阳光从窗□□进，青青只是掂掂银两的重量，就明白王氏并非撒谎。看来她昨晚真的把她那密不见人的秘密给卖了。

　　可是她这么伤心，难道她卖的是……青青马上打消这个荒谬的念头。不管卖的是什么，也要看为什么而卖，卖得值不值，更何况，王氏是有夫君的。

　　她道：“既然你不想我管，我就不问了。咱们在无忧国还有几个日子，你若舍不得，就把那东西换回来。反正我是铁了心不会离开永安城，开客栈的银两总有别的办法筹，你大可放心。想来你饿了，我下去买点干粮。”

　　金安城人多热闹，买干粮的地方倒是不愁。但她心中郁涩，本意却不是买干粮，而是独自出来走走。

　　大雨过后的天气清爽明朗，空气里也泛出潮湿的清香，深吸到肺，似乎轻松了一些。她在金安城走过两条街，发现这里道路虽窄，却是豆腐块般修建的，跟她设想的边境城市很不相同。

　　不过这样，也省去她费心记路的麻烦。她从王氏归来的方向走，每逢当铺便进去，询问有没有“好货”。当铺的伙计每一开始都当她是贵客，但看了她几个回合的只问不买心不在焉，就清明了她的本质，态度便也不耐，不一时就把她轰出来。

　　青青问了几家，都没见到有值那么多银两的货物。她越发奇怪王氏昨夜去了哪里，她卖的东西是否与她的身份父母有关？不许秦国人看到，是不是那东西犯了秦国某个当权人物的忌，为寻平安、为寻隐秘，她才特意卖到无忧国来？

　　可是如此贫穷的金安城，有谁会花那么大的价钱买它呢？能够买它的人，难道会与权势地位绝缘？王氏想的到底是什么？

　　她一遍一遍问自己，问题越来越多，答案越来越诡异，压得头疼欲裂，心沉似铁。等她终于明白自己走得太远应该回头时，却发现金安城的建筑，并不只是豆腐块那么简单。

　　这是一座名符其实的军事重镇，她的信步，让她陷入了进退无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