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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四章 暗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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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璃抱膝坐在晦暗的牢房之中,静静地思索着此时的来龙去脉。
明明是盛夏时间,牢房中却透出一种与时节不符的潮湿和阴冷,连地上铺着的稻草都散发着一股子浓重的霉味,像是要将躯体侵透一般。所谓的午饭还远远地放在那里,不过是硬得如同石块一般的半个馒头和一碗散发着馊气、浮着几枚菜叶的清汤。
前一日还是锦衣玉食的待选女子,一夜之间,自己竟然沦为黑暗阴沉牢房中的阶下囚。也不知凝香她们怎么样了——若璃揉揉略有些发麻的双腿,无奈地叹了口气。
无端地,那个清瘦俊逸的身影又在心头浮现,一旦想起,他的影子就如同一缕纤细的发丝一般萦绕在心上,再也无可转圜地,无处遗忘。他知道自己蒙冤被囚禁到这里吗?若是知道,他总归是相信自己的吧。想到他的眉眼,空落落的心里有了几分安定,似乎便在这偌大的深宫中也有了依靠。
不知他会不会来将自己救出去?
像是要回应她的想法,监牢的另一端渐渐传来了两个截然不同的脚步声——前一个自然是那个坡脚老太监的足音,“踢踢踏踏”,若璃很是熟悉;后一个却是清晰又沉稳,应该是常年习武的男子。
是他么?若璃不由坐直了身子,心里微微浮出些企望来。
那人缓缓现身,只见他身着一袭墨蓝色侍卫长袍,长着一张微显黧黑的国字脸,眉宇间全是溢于言表的关切之意。
“大哥!”若璃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中的酸涩一霎那间全部涌了出来,声音哽咽道。
来人正是若璃唯一的兄长林子戍。那老太监显然收了子戍的好处,他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打开牢门,便又缓缓走了出去。
看到面前的妹妹形容憔悴,一张白皙精致的脸庞上只剩下恹恹的表情,子戍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过。他放下手中的食盒,叹了口气,说:“璃儿,你受苦了……知道你还是吃惯了家里的饭,我就带了一些过来。”
揭开那食盒,只见里面是一碗清香粘稠的鸡肉百合粥,并着一碟肉片茭白、西湖醋鱼,都做得精致鲜香,果然是家中厨子的手艺。若璃怔怔地看着眼前散发着香气的食物,柔肠百转,满心的郁结忐忑都化成了一滴清泪,滑落脸颊。
看她哭了,子戍一下子慌了手脚,无措道:“璃儿你别哭,这件事情我和父亲都会想办法的,你放心,我……我……”
摇摇头,若璃擦干眼角的泪,轻声问道:“父亲怎样了?”
“他很担心你,昨日连夜就骑马去青莲山求见皇上,估计三日后便可有消息。”
“青莲山?”
“嗯,皇上四日前便已离京,在青莲山中为百姓祈福。”
这青莲山在京城周边的一个县邑境内,本是穆和王朝皇陵皇祠所在地。穆和王朝皇家一直注重宗谱礼制,每年皇帝都会循祖制在青莲山斋戒沐浴七日,为天下祈福,具体的时间则要由礼官和钦天监共同测算而出。
原来皇上竟然不在京中。
微叹一口气,若璃心中千回百转,百味杂陈。想了一想,若璃从袖中拿出一枚小小的玉印递给子戍,缓缓说道:“大哥,请你把这个交给府外那条大街上卖布鞋的王二,只问一句‘小梅的衣裳补好了没有’他便会明白你的意思。之后让他们派人去查一下那对掐丝莲花玛瑙耳坠的来历,再找找制作这对耳环工匠的下落。”
虽然会掐丝工艺的工匠极多,但每位工匠制作首饰都有自己独特的习惯,首饰上也就留下了制作工匠的痕迹。那只耳坠与自己原本的一对如此相像,很可能就是出自同一工匠之手。而卖布鞋的王二正是景鸿楼的人,那句“小梅的衣裳补好了没有”便是若璃与惊鸿楼中众人商议好的暗号。一旦有人拿着那印章去找王二,就说明若璃这里遇到了紧急的情况,楼中众人便要先听从传信之人的安排。
那枚小印不过拇指大小,印上阳刻了一个小小的“景”字,很是精致。子戍愣愣地看着接过那枚小印,心中虽然存了万千个疑团,却也明白此时不该是多问的时候,便只将那小印收入怀中,点头说了一句好。
大哥刚走,倾菀便带着侍女雨扇,又提了一小篮点心来看若璃。倾菀的一双眼睛肿得像是桃子一般,显然是大哭过,此时一见若璃又是泫然欲泣。若璃心下感动,却也只是笑言了一句“好好的可不许招我哭”才将她劝住,倾菀却还是红着兔儿一般的眼睛,咬着嘴唇巴巴地望着若璃。过了好一会儿,倾菀才呢喃道:“我去求了皇后娘娘,我只说林姊姊是最温柔善良的,那个史小姐的死绝对是和你没关系的。可是……可是皇后娘娘说这是要证据的。”
她拽着若璃的衣袖摇啊摇,小声道:“林姊姊,你就去和皇后娘娘说……就说那对耳坠是昨儿你送那史小姐的,好不好?”若璃苦笑着摇摇头,正要说话,那坡脚的老太监却又带了采莲和想容进来。
采莲和想容先给倾菀行了礼,又看这牢中寒酸简陋,若璃神色也颇有些憔悴,自然也是垂泪。问起寒香三人的处境,想容说她们另被关在了一处,吃穿用度虽然差些,但也没吃太多的苦。二人又劝慰了若璃一阵子才和倾菀一同离开。临去时想容握了若璃的手,温言道:“我打点过那些太监,想必他们也会特意关照你一些。明天我们再来看你,你且要放宽心才好。”
晚饭的时候那太监又端了饭来,给别人的依旧是半个馒头一碗清汤,却单给若璃备了一碗红烧肉,一碗米饭。若璃刚刚接过那些饭菜,却见那老太监突然眸色一暗,低头间已在若璃的手中塞了一张小纸条。
若璃心中一紧,面上却装作毫不知情,依旧维持着镇静的样子,慢悠悠地将那饭菜端过放在角落里,才背过身子慢慢展开手中的纸条。
那张微微发黄的纸条上只写了四个小字:有毒勿食。
若璃将那纸条不着痕迹地叠好塞入袖中,装作是了无食欲的样子将那盘食物推到一旁,反而在一片茅草上躺了下来,做出一副即将入睡的样子,心中却在暗加思量。
这饭食中若真的下了毒,便一定是陷害自己之人所为了。此人急着提前下手,必定是担心皇上从青莲山回来之后阴谋败露,此事生变。若将自己毒死了倒算是一了百了,只说若璃是在狱中畏罪自尽,最多只是牵连几个狱中看守罢了;即使皇上有意追查也是无从下手。只是不知那坡脚太监又是谁的人?为何要好心提醒自己?大哥只是宫中的侍卫,那太监断不是他的人;倾菀又是一个毫无心机城府的人,此时也自然也不是她所为;想容采莲都是刚刚入宫,定没有这样的势力。可是除了他们又会是谁呢?
那太监明知饭中有毒,却还是给自己端了进来,递纸条时又是一副小心翼翼的动作,显然实在忌讳着什么。这样一来便只有一种可能——这狱中尚有那背后主谋的眼线!
想到此处,若璃心中又是一惊。这么说来,自己与大哥的对话恐怕都被那暗中潜伏的眼线听了去,只怕耳坠这条线就此断了。不知景鸿楼的事情会不会被牵扯出来?想到自己身边便蛰伏着这样的危险,一时间若璃又是紧张又是忧心,便再也睡不着,只是躺在那里辗转反侧。
第二日大哥很早就来了。不出若璃所料,那制作耳坠的人已经查清,正是京城中祥云斋的工匠。待得子戍带人赶到那祥云斋,却发现那里已经化为一片火海,那名工匠也早已在火海中丧生。
如果自己不沿着耳坠那条路追查下去,说不定那工匠也不会招来这般横祸……念及至此,若璃的心中也觉得难受,便只是垂了头不发一言。
子戍又道:“王二多次提到楼中……这楼……?”
“楼……什么楼……哦,漏。大哥放心,这牢房虽然简陋,还好是不漏雨的。”若璃担心被那眼线摸清楚景鸿楼的状况,便一味打岔道。
子戍虽是心中狐疑,但看她这样也就不再多问,只是安慰她道:“还好皇上马上就要回京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一切马上就会有转机的。”
见着若璃点头,他才叹息一声,起身离去。
这日夜晚,乌云蔽月,映得牢房中的光线更加晦暗,无端地使若璃想到一句“月黑风高杀人夜”。若璃心觉着自己总是胡思乱想之时,突然从牢房的一端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若璃屏住呼吸向外看去,只见几个黑乎乎的人影向着若璃的牢房疾奔而来。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衣着面孔,但是刀剑反射出来的光却能辨得清晰!
若璃听得自己的心跳渐渐放大,已经变得擂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