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锦年》轩辕恕恕

30、第五章 宿怨

　　果然那幕后之人再也耐不住了。

　　只见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一再逼近，若璃几乎能感受当那些刀锋剑刃上散发的泠泠寒气一寸一寸侵入发肤，让人不由感到阵阵寒冷。若璃凝神后退，暗自寻找可以暂时防身的物品。

　　黑云缓缓移过，牢房中的光线骤然一暗。电光火石间，数名黑衣人突然自临近的牢房中跃出，刀剑出鞘，一出手便是夺人性命的杀招，向着踏入牢房的第一批人袭去。显然这些人都是平日在牢狱中藏好了的，对牢中的布局甚是了解，加上又是突然侵袭而来，一瞬间便占了上风。

　　两方人都用得是狠辣决绝的招数，一下手便绝不容滞缓。昏暗中只见刀光剑影闪耀吞吐，在刀剑相交的刺耳声响只见还能隐约听到武器刺入身体发出的裂帛一般的钝响。渐渐地，便有浓重的血腥气在空气中渐渐弥散开，飘向牢房中的每一个角落。

　　牢中大多关押着级别较低的宫女，她们又怎么见到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此时她们眼见如此残酷的搏杀场面，自然胆战心惊，一时间哭号呼救声四起，哀痛之音不绝于耳，直催人心。牢房里面已经闹得沸反盈天，却仍未见宫中守卫前来查看，一则便是因为这牢房地处偏僻，往来的人极少；其二，则恐怕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了。在此事发生之时，必然有人预先支开了那些守卫，才会出现这样的境况。

　　饶是若璃见惯了刀剑相搏的场面，此时也不禁心中紧张，手边却只捡起了一个日间喝水的瓷碗。刚刚转过身来，若璃便见一个黑衣人闪身已蹿到若璃身旁，一柄雪白莹亮的大刀堪堪便要袭上若璃左肩。慌乱中若璃只记起父亲教过的“林氏十三婉”，便将腰一弯一拧，正是一招“西施拜月”，险险躲过了那凌厉的一击。眼看他举刀揉身又上，若璃只得使出“十三婉”的一招“甄姬微步”，纵身后退，却仍是慢了一步，只听见“刷”的一声，那柄大刀已经以将若璃宽大的右袖划破。

　　若璃本在衣袖中藏了一些金银钗环，这会儿衣袖一破，那些金钗玉琢便“叮叮当当”落了一地。那黑衣人正在酣战，乍见一地珠玉翡翠，不由愣了一愣。就趁着这一愣之机，另有一个黑衣蒙面之人手臂一伸，长剑微挑，向着使刀的人手腕一划，便险些将他的大刀击得脱手。使刀之人忙敛神收刀，抱元守一，将一柄大刀舞得隐隐生风。刀客的防守极其严密，他的上下盘都笼罩在刀影之中，那使剑之人无法突破，一时也奈何不了他。若璃见到局势僵持，便屏住呼吸，将手中的瓷碗向着刀客的后脑狠狠一掼。刀客正在全力提防前面的长剑，哪会料到若璃突然用了这样一招？只听得“嘭”的一声，那刀客竟直直被若璃手中的瓷碗砸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那使剑之人忙一扯若璃左袖，低声到了一句：“快走。”

　　听到他的声音，若璃不由微微一滞——那嗓音苍老而沙哑，听上去很是熟悉，不是那坡脚老太监又是谁？

　　此时只见那老太监将若璃护在身后，身手矫捷，长剑挥舞间剑光如电，将来袭的人一一逼退，足下却毫不停滞，平日里坡着脚拖着鞋的懒散疲赖哪里还有半分？

　　二人一路过关斩将，终于从那狱中逃了出来，却不敢稍作休息，只是沿着小路一直奔逃。待到了一处绿柳依依的宫墙之下二人才缓缓停步，此时只见那老太监黑色的夜行衣上已经布满了斑斑的血迹，若璃也是鬓钗微乱，气喘吁吁，一身鹅黄色的广袖长裙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破口，直显得狼狈不堪。

　　若璃正要开口言谢，却见那老太监摆了摆手，指向西面湖上的小亭说道：“我家主子在亭子上等你。”

　　月色迷蒙晦暗，所有的景物都显得影影绰绰，看不大清晰。那湖上的亭子就在不远处，与岸上只连着一座小桥。亭中点了两三盏宫灯，散发出的略白的灯光甚是显眼，被那茫茫的水汽一腾，倒也弥散开来，和水中的影子溶在一起，显得那亭子像是天上的楼阁，虚幻而飘渺。

　　不知那位“主子”又是怎样一副样子？

　　虽然这位“主子”行事有些诡异难料，但此番“他”救得自己自己性命，毕竟是难以为报的大恩，故而若璃虽然心下有些惴惴，但还是整了整略显破烂的衣裳向着那亭子走去。

　　走近了，若璃才看到那亭中只有一个身着淡青色沙衫的婀娜背影娉婷而立。她背向若璃站着，似乎在凝望着水中朦胧晦暗的月影，静谧中倒添了几分轻愁。暖风微动，那淡青色的沙衫也随风轻轻摇曳，为这女子的身影添了几分卓然的芳华。

　　听到若璃轻轻的脚步声，那女子缓缓回身，娇媚一笑。

　　若璃有些微怔地望着亭中那个姿容艳冶的女子——若璃设想了各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救自己的人会是她——只见她梳了一个斜斜地坠马髻，微挑的眼角中满是难掩的芳华妩媚，柔媚一笑，妙目流转，似乎连天上的月儿都显得微醺——竟然是瑜嫔沈熙。

　　只是稍一错愕，若璃便回神躬身行礼道：“林若璃谢瑜嫔娘娘救命之恩。”

　　那位瑜嫔娘娘语气倒是淡淡的：“罢了。我也不是特意去救你的，只不过是对某位娘娘的所作所为实在看不过眼，顺便出手而已。”她缓缓地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下，理了理纱袖，悠然道：“这宫中可不是个轻松自在的地方，偏偏还有无数女子争着抢着想要进来。”她的语气中除了显而易见的嘲讽，只是细细听来，倒像是又含了几分叹息的意味。

　　若璃沉吟许久，才迟疑道：“难道陷害我的人……是皇后娘娘？”

　　瑜嫔又用赞赏的目光看了若璃一眼，开口道：“你倒是比我预想的聪明一些，倒也不枉费她用了这般的手段。”

　　若璃没有答话，心中却有些诧异。单看那前几日的种种表现，若璃一直觉得这位瑜嫔娘娘对皇后又是维护又是依附，倒有些“为皇后命是从”的意味，自然是忠实的皇后一派；今日看来，瑜嫔却又像是对皇后有着很深的积怨……难道这背后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么？

　　瑜嫔微微一哂，轻声道：“你很惊讶么？倒也是，如果不是得知是她暗中设计害死了我的孩子，我恐怕现在还一心一意地向着我的那位皇后姐姐呢。”她的声音虚幻而飘渺，眼神却透出渗人的寒意，乌沉沉的，看着让人惊心。只见她捏着衣袖的右拳渐渐加力收紧，手上苍白的骨节一点一点突了出来：“我的孩子那么小，他还来不及看我一眼，就死在了太医的怀里……她却做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来安慰我！”

　　看着自己面前这位一直受宠的瑜嫔，看着她娇媚姣好的面庞渐渐失去血色，若璃的心中也升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便不由自主走上前去，把手指覆在她手上，想要安慰她。

　　瑜嫔感受到手上的温度，身子一震，瞬间便回过神来。她抬眸看了若璃一眼，便将手指从若璃手中抽出，又将头冷冷地撇过。她的眼睛望向那黑漆漆的湖面，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说道：“你走吧，王德喜会送你回云秀宫的。我已经找了一个宫女替你顶罪，皇后表面上也不会为难与你的。”

　　若璃略一迟疑，便福了福身，沿着小桥原路回去。行到岸上，只见经常伺候瑜嫔的太监王德喜已经候在那里。只见他行了一礼，便躬身道：“林姑娘请跟奴才来。”

　　刚刚回到云秀宫便远远见着梨香院亮着灯，那灯光像是夜空中唯一的星辰，看得若璃心下一暖。行得近了，才发现寒香凝香茗香都已经回来了，都站院子里翘首望着。一见若璃，凝香的眼泪便簌簌地掉了下来。寒香拍拍她道：“哭什么，小姐平安回来，这是喜事。”口中虽是这样说的，寒香和茗香却也都湿了眼睛，忙背过身子偷偷去抹眼泪。

　　“看看我们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茗香擦干眼泪，笑着扶过若璃，伶俐道：“茗香伺候小姐去洗澡吧。洗了澡，好好睡过一觉，明儿个早起才能有精神呢。”

　　若璃点点头，便随着若璃去沐浴更衣。沐浴之后过后躺在床上，若璃才觉察出身体里潜藏着的无尽疲累一下子便释放了出来。虽然心中藏着万千心思，思绪纷乱，但若璃只觉得困意如同潮水一般侵袭而来，不知不觉中便已沉沉坠入梦乡。

　　梦中似乎听到有纷乱嘈杂的人声喊着“皇上回来了……”之类的话，却辨不大清，只觉得那声音忽远忽近，若璃也便没有理会。

　　当若璃觉得阳光刺眼之时，她才悠悠转醒，一睁眼便发现竟然已近正午时分。这时候凝香正端了一盆水进来，见若璃醒了，便回首对若璃笑道：“小姐，皇上回来了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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