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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两两过招 ...

  •   早晨曼春起来,便将昨日胤祯换下的衣物往府里浣衣房送去。腊月入月来府里便一直顺着习俗准备过年,除尘布新自是少不了,胤祯今年却又交代换下来的帷帐并不用弃,只需洗净收起来,来年再换过。胤祯的吩咐一边节省了府里开支,一边却加重了浣衣房里众人的差事,不过卯时刚到,浣衣房里的众人都已经开工做活,曼春过去的时候,只见里面已经热火朝天,水汽蒸腾。浣衣女婢们一边浆洗,一边闲谈,曼春需将胤祯的衣物直接交代给浣衣房的管事,便绕过女婢们,逡巡往里走。

      “你们听说了么?门房上的一个小厮趁着前日二十七府里爆竹,大家都要在各院恪守,不能随意走动的时候从府里偷了东西,让安管家抓住了,爷说过年不伤喜庆不要见血,只是将他扣了俸禄撵出去了。”
      “啧,真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兔崽子,真是撞了好运了,搁平时总少不了四五十个板子,定打得他断了气。”
      “在哪抓住的?府里头不是不让随意走动?”
      “听说是在中府小花园,就是离爷的书院不太远的那个。”
      “哦,我知道,从前给前头送东西偶然路过,那园子没半个人影。”
      “中府是爷日常走动的地方,本来就不许随意走动的,怎不知就让那个兔崽子瞅了空。”
      曼春一边听着无意皱眉,一边却警觉起来,那中府的小花园不就是自己传递消息时必经之处么?虽说写了消息的字纸从不会放在那,但是那被抓住的小厮会不会是……

      “阿春姑娘。”
      曼春兀然回身,见浣衣房的管事已经迎了出来,便点点头,又将手里胤祯的衣物交给她,道:“秦贵交代我,只需告诉你是老规矩。”
      那管事点点头,“自是自是,爷从来都是那个规矩,衣服我过会就亲自洗了,这两日日头若好,姑娘明日便可以来取,若不好,姑娘后日来便是。”
      曼春点点头,道:“有劳了。”
      那管事又笑说职责之内,将曼春有礼有让的送了出去。曼春一边对管事对待粗使丫头与大丫头截然不同的态度嗤笑,一边心里却仍在琢磨。
      一路走回书院,便看秦贵正往房里抬水,问道:“爷起身了?”
      秦贵回头见是曼春,忙道:“你跑哪去了?爷起来便寻你了。”
      曼春皱皱眉,一边点点头进了屋,一边又狐疑胤祯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爷。”
      曼春不见回应,惴惴抬了头看胤祯将那写对子的纸又从柜子里摸了出来,正提笔挥毫在纸上洒墨写字。曼春只见他只穿着中衣,一时犹豫是不是该出言提醒小心受凉,不过一晃神的功夫,便听他道:“好了,待干了你自己送到府里将作处裱个红边。”
      见曼春仍愣着,又道:“你自己写的太丑,念及你服侍还算周到,便允你今日下午回家里看看,”说着推了推桌上刚写好的对子,“此便是你的年赏。”
      曼春只看着那桌上白底的对子,心里拧巴成了一团,她方才还听说府里的年赏年年都是红包,正盘算着小心思不如买些玉钗银饰揣在身上,以后回去的时候试着带回去,那便不是三百多年的古董?可现在自己的年赏已经被明摆着放在眼前,曼春心里狂啸,还是白底的,白底的,你要办丧事么?
      满人尚白,这也是前两日府里遍挂对联的时候曼春才知道的。当时看着阖府各门上都飘着的白底黑字,不禁心中一凛,是有人死了么?哪知却让秦贵笑话了半天,直说自己是个没常识的奴才。

      “怎么,不谢恩?”
      曼春抬眼见胤祯嘴角挂着笑意,只觉那是劣童顽劣的邪笑,心里一股怨气上来,便皱了眉装作为难模样,道:“奴才……汉人讲究红色写对子。”
      只见胤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昂了昂下巴,道:“那是普通汉人,你家是我镶蓝旗汉人,又怎么可以与那些人相提并论。”
      曼春心里愈加拧巴,直欲大呼民族平等,阶级无存,奈何党的光辉并照耀不了万代,自已一个社会主义的大好青年的灵魂,便只能流于形势。遂只能努力掩起受了委屈又不能言的苦逼模样,挂起几分笑意来,“谢十四爷恩赏。”
      胤祯点点头,道:“如此便好,”遂起了身,“更衣,今日着朱色的。”
      曼春应声,便去取了红色朝服才伺候他穿上,那身红衣穿在他身上,更衬得他颜如舜华,意气飞扬,天潢贵胄的模样自不须多提,曼春只看着便愤愤难安,只觉若是眼前此人哪日穿到现代去,恐怕才真的是全民王子。

      胤祯并未用膳,因今日是农历二十九,皇家祭祖,宫里会安排皇子与康熙共用早膳。曼春待胤祯走后,便得了安德海的允许,一路往自家在的屯子里去。所幸屯子离京城并不远,只在胤祯与几位镶蓝旗的阿哥们在京郊的庄子上。曼春走在路上无意于两侧街道上三百年前的清朝街景,横竖她过些日子便能回到现代去,这些也不过是电视剧的原型。她着意的是手上战战兢兢捧着的东西——胤祯亲笔提的那副白底对子,一面想到胤祯嘴角的笑,便觉得心里愤愤,不觉脚步便加快了几分。

      忽然肩上一痛,便是走路神游的下场——肩膀被人撞的生疼,手上的对子也掉了。她一边揉揉肩一边去捡,无意一瞥却发现身后似是有一人,人影飞速闪开,并来不及让她看清面目。再看街上其它行人,仍神态正常,各走各路。
      曼春只觉奇怪,捡起对子回身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早晨在浣衣房里听过的,那个被撵出府的小厮。
      莫非当真是那小厮便是将自己写的纸卷消息收走传送出去的人?那么若被逮住的是那人,胤祯为何又要将消息放出来?他是在怀疑自己?那日教她写字,还有言语间试探她是否识字用墨,试探她如何会用成语,今日又放她假许她出府,这些都是给她个圈套让她往里跳么?
      想想今日出来的根本目的,曼春忽然不寒而栗,如果跳下去了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
      曼春只想到这几日来与胤祯相处,看去云淡风轻,殊不知自己脚下已被挖了无数个陷阱便等自己一脚踏入,再想到胤祯那一副看上去翩翩公子,人畜无害的模样,感叹果真是玩弄权术的政客,多少盆清水也洗不清他的面目,当真是个腹黑透顶的人。曼春却又回想那日胤祯要她学写的对子里,并没有和自己在纸条上所写的字形相近或相似的,那么他那试探又所为何事?
      曼春想着身后的跟着的人,一边脑子飞转,她要回家,她才不要在这陌生的朝代客死异时空,所以便要从胤祯的虎口里留出命来与他周旋,直到她某一日睁眼来发现自己已经元神复归,正躺在自家的大床上。

      曼春从怀里掏出揣着的月例数了数,三月来也不过存了半吊子铜板,随后见不远处停着待雇的马车,便去问了问利市,知道雇一辆马车在京郊附近来回是十个铜板左右的价格,一时便感叹等级剥削严重,她每日的俸例不过六个铜板,便是后来到胤祯身边去才涨到了十五个铜板一日,这么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便如二十一世纪大小跑动的的士,竟然就要了她一日的工钱。但转念想身后跟着的尾巴,便咬了咬牙,先将五个铜板付给一个要价最低的车夫,催着他动身。
      那车夫睁着个猥琐的眼睛,盯着曼春,车夫掂了掂方才曼春递来的铜板,舔笑道:“小娘子生的美貌,如果笑一笑,我便五个铜板将车驾到小娘子家中去。”
      曼春皱眉看着那恬不知耻的车夫,心里一阵恶,啐了一口,道:“仔细我家公子打断你的狗腿。”
      那车夫咧着一口黄牙:“哥哥生的健壮,谁都不怕。”
      曼春心里直犯恶心,万分后悔方才为了省钱搭上这个车夫,但此刻她实在是……

      曼春忽然侧眼看到安德海身边整日跟的小厮正在不远处探头探脑,便明白方才便是他一路跟着自己,遂灵机一动,一边后退一边捂住荷包:“大声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不仅想抢钱,竟然还要强抢民女,皇城根下,你这小人怎能作威作福!”
      那车夫一怔,又是慌乱又是摆手,在周围人的眼睛里,便觉是恶狼的魔爪正在霍霍而向。眼看周围的人围上来,曼春用手捂住脸一路哭泣后退,退到墙边便见那探头探脑的小厮果然指挥了几个眼生的人围上来,自己仍躲在远处观望,围上来的人群将那车夫团团围住,曼春便趁乱钻进另外一个马车,连忙催着那车夫从后面绕路走了。

      胤祯来回踱着步子,安德海垂首恭身立在一旁,胤祯瞥了他一眼,又瞥了眼地上跪着的小厮,冷笑两声,问道:“所以你便这么回来了?”
      那小厮哭道:“奴才当真没想到这么一闹,她便没了人影,后来在周围仔细找了找也未看见。”
      胤祯点点头:“你自去领二十篦子,罚一个月的俸例。”
      那小厮谢了恩出去,安德海道:“爷,这会不会是巧合,秦福是个伶俐小子,应当不会让阿春发现。”
      胤祯负手立着,道:“只怕她是更伶俐的。”
      安德海道:“奴才思量着,阿春日常看来素来安稳踏实,办事情也勤快利索,话也不多,总是爱发呆,看去只是个直肠子的呆丫头,却不是个伶俐的。”
      胤祯回眸看了眼那按照书的薄厚排列一新的架子,头瞬时疼起来,指着那架子道:“安德海,你把这给架子给我重新收拾,此后让那丫头再不能碰我的架子,书阁里更是让她去也别去。”
      安德海不明所以抬头看了眼那书架,随后应了是。

      安德海去了不久,曼春在外敲敲门:“爷,您吩咐的银耳燕窝粥来了。”
      胤祯应了声,曼春便推门送了进去,胤祯端着碗那汤匙拌着,“你一直在旁边守着亲眼看他们炖的?”
      曼春答道:“爷吩咐奴才在旁守着,奴才不敢有一刻离开,炖了半个时辰,厨房里的人都知道奴才一直守在灶边看着。”
      胤祯点点头,将那碗放下推了推:“没胃口了,撤了吧。”
      曼春看看那碗粥,再看看胤祯,便觉他就是所谓暴殄天物之败家子,一边应了是上前收碗勺,一边听胤祯又道:“今日回家,可有什么新鲜见闻?”
      曼春点点头,便将白日那一出闹戏一五一十讲了,重点在于突出自己在皇城中受到了极度惊吓,随后落荒而逃,逃跑中甚至慌不择路,险些将自己弄迷了路。
      曼春见胤祯靠在椅上,两肘搭在扶手上,双手交叠,面色认真的听着,一时心里打了鼓,不知道他会不会从自己面上看来些演戏的痕迹,念及自己并未学过表演,最后三句两句做了总结陈词,“以后奴才绝不单独出府。”
      话落见胤祯仍是沉默,曼春心里忐忑不安,一面又强作镇定,只垂眼恭身立着。最后听胤祯道:“日后若要出府,便跟着我吧。”随后将粥推给曼春:“这碗粥便赏你了。”
      曼春对那燕窝粥已垂涎已久,立刻干脆道:“谢谢爷。”
      胤祯一手支着太阳穴揉着,一手挥挥,示意曼春退下。曼春便端了那晚燕窝粥亟亟退了出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两两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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