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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爆竹改岁 ...

  •   年关日近,外面正一声一声的响着爆竹,显得稀松寥落,庄严十足。
      曼春便想起家里往年过年,便那样在门口铺上一挂炮,家里的男丁抽签出去点炮,有时碰上胆小的还未点着火机放在引线处,就捂着耳朵跑开,惹的人哄笑。家里的老老小小都站在门前看着这一挂炮噼里啪啦一气儿放着,小的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带着形状各异的帽子就像是一个个各具特点的小球,嘻嘻哈哈的笑着,便随着鞭炮燃到的地方往前跑,一边惹得妈妈们着急大呼,老人们被拥在中间,笑意顺着皱纹,一路蔓延进心里。
      那噼里啪啦一气放完的鞭炮,好像是剥掉了陈年的晦气,迎来了新年的喜气。
      “曼春,曼春!”

      曼春兀然回过神,便看到安德海正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安管家。”
      安德海点点头:“你这丫头发什么愣,书院里头都收拾妥当了?”
      曼春也点头:“都妥当了。”
      安德海遂招招时手,引来两个提桶的小厮,一边对曼青道:“那你便进去候着吧,最后用水洒一道算是沐洁,一会爷就该走到书院来,要燃爆竹,那声音太响,你到里面去。”
      曼春点点头,便冲安德海福身,随后进了书房耳房。

      大清皇室新年燃爆竹,便是在腊月二十七的这一日,皇帝自寝宫出,每过一门,必鸣爆竹一声,自远而近,一面是借圣驾天威沐福皇宫,一面也是宣告新年皇帝威严。而皇子们的府邸也承了这个传统,由各府的主人自嫡福晋院中而出,一门一个爆竹,为阖府上下祈福,并宣告府中主人的权威。此时府中各院的福晋、下人们,都要恪守各位,不得于府中随意走动。

      曼春听到近处一声巨大的单响之后再无声音,便知道是胤祯到了。起身出门去,便看胤祯正站在庭中,仰头四顾。便看曼春出来,胤祯笑道:“方才还听安德海说你守在院子口,我还当你是个胆大的,没想到了近前,你倒躲进屋子里去了。”
      曼春应了是,胤祯却觉她无趣,便道:“这院子里看去没什么变化。”
      曼春答道:“这院子是爷的清净处,奴才思忖着铺张收拾反显得爷落了俗套,便将里里外外打扫净了,该替换的东西也都布了新。”
      胤祯笑道:“真真玲珑剔透心,你便不怕揣测错了,再挨一顿篦子?”
      曼春道:“奴才不敢妄测爷的意思,奴才知道的,都是爷素日现出来的,奴才就是依葫芦画瓢。”
      胤祯点点头,含笑道:“不会写字不会用墨,但你还懂些成语俗语,是谁教你的?”
      曼春一愣,总不能说这是二十一世纪的好青年人人必备的生产要素吧,遂道:“奴才出身鄙贱,未有人教,就是跟着屯子里面上过学的小男娃们鹦鹉学舌了几句,自己揣摩揣摩意思,却也不知道用的对不对。”
      胤祯失笑,“不会用法却也敢用,我原当你是班门弄斧,哪知却是东施效颦。”
      曼春暗自揣测了许久,才道:“奴才不太明白爷的意思,但是奴才想着,爷是不是觉得奴才胆子太大,不懂意思的词也敢用出来?奴才是知道所有事情都须得躬行,试过才知道。若奴才永远不试着说出来,永远也不知道奴才说的对不对。方才奴才用了依葫芦画瓢这个话,爷便说奴才懂些四字话,看来奴才是用对了。”
      胤祯遂笑笑,提步往屋里去,一边吩咐,“沏杯明前龙井。”

      半晌曼春捧了茶进来奉给胤祯,胤祯接了茶,抿了一口道:“泡的不错,本以为你会拿错茶叶。”
      曼春道:“刚入院来听差时,秦贵便问过奴才,知道奴才不识字,便将各处茶叶是什么,都指给奴才一一看了,奴才怕记错,便在各罐子下面标了标记。”
      胤祯皱了眉:“什么标记?”
      曼春道:“便如这明前龙井,听说是清明节前采摘下的龙井,奴才便在一张小签上先画了一条龙,其后画了一口井,井后又画了一个墓碑,此便是明前龙井了。”
      胤祯只觉脑上爆筋,抿唇压下那听到谬论而腾起的无名火,又问道:“昨日我放在外面的洒金白纸你收起来了?”
      曼春点点头,道:“是那个写春联的纸?奴才看昨日已经将爷写好的对子都挂起来了,思忖着今年大概不用了,便收起来了。”
      胤祯道:“你取出来,我方才瞧着院子里少了些东西,才见书房门口没有挂。”
      曼春遂将昨日打扫收好的洒金白纸取出来,放在案上,便用手蘸了些水洒进砚台里,执起墨研磨,胤祯站在架前翻着书,一边问道:“红梅含苞傲冬雪,绿柳吐絮迎新春;和顺一门有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或者,五湖四海皆春色,万水千山尽得辉;祥瑞如意正春风,悦喜同思府堂中;福旺财旺运气旺,家兴人兴万事兴。你觉得哪一个好?”
      曼春摇摇头,道:“奴才不懂。”
      胤祯便笑道:“只凭感觉,你觉得哪个好?”
      “依奴才看,最后一个好。”
      胤祯遂合了书,问道:“为何?”
      曼春略想,道:“人人都盼望好运,盼望福财,这里头都有了,奴才便觉得好。”
      胤祯笑道:“俗气。”一边提笔舔墨,在纸上写了“五湖四海皆春色,万水千山尽得辉”后对曼春道:“待干些你拿去交给秦贵,让他拿去裱上红边,然后挂起来。”

      待曼春出去回来,看胤祯仍铺着纸在前,便问道:“爷,这些可还用?不用了奴才便收起来。”
      胤祯道:“先搁着,眼见过年了,你家里头没人来看你?”
      曼春便答:“奴才头一年进府,也不是生离死别的,便想就如此过了。”
      胤祯笑道:“你昨日不是还想家?怎么一日一个道理?”
      曼春道:“奴才昨日想家,便在伺候爷穿衣的时候犯了错,夹了爷的肉,此后再不敢了。”
      胤祯道:“这可不是为人子女的道理,”随后手指点了点其中一个对子,“祥瑞如意正春风,红日正照府堂中,这个对子不错,小家小户用着也衬景,我便教你写了,给你半日假,你回家去看看吧。”
      曼春一喜,又默了神,“奴才不会写字。”
      胤祯道:“无妨,你过来。”待曼春过来,胤祯便将笔交给她,道:“你试试。”见曼春满面迟疑,遂笑道:“试试也无妨。”曼春便执着笔,弗一下便落笔过重,纸上留下一坨浓墨,曼春紧抿着嘴,抬眼看向胤祯,胤祯便看那半是讨饶半是求救的眼神,轻轻笑了,伸手捉起曼春的手握在手心,人站在她身后,引着她一笔一划,一笔一划。
      曼春只看着握着她的那只手并那只胳膊,上面还盘着金龙,胤祯方才着朝服于府中行走鸣炮祈福尚未来得及换下,曼春只觉那金龙随着胤祯引着她的动作正伸展肢体,好像下一刻便要飞上天去。忽然想起她身后的这人却是个皇子,他的父亲,便是连她这般不知历史的人也如雷贯耳的康熙大帝,那么她那些暗中顶嘴的小把戏,他又看了几成?
      “可懂得了?”

      曼春倏然回神,只庆幸身后那人并看不见自己表情,遂点了点头,“奴才懂得了。”胤祯便松了她,她便觉得空气一下清冽起来,神智也清楚了。
      “你写一遍试试。”
      曼春一怔,回首看向胤祯,胤祯笑道:“不是懂得了?若是说假话欺君瞒上,跑不了你二十篦子。”遂坐到一旁榻上抿茶。
      曼春无语,便只得取过一张废纸来,细细学着胤祯方才写的依葫芦画瓢。
      胤祯只看她沐在透过窗格斑驳而入的阳光下,倔强的撅着嘴,皱着眉,握着杯子一样握着笔,碎发顺着她弯腰的动作落下来,怅然叹了口气,不觉出声道:“阿春……”
      曼春一怔,停了动作甩下笔,好似终于丢掉了个烫手山芋,恭身道:“奴才在。”
      胤祯也愣了一刻,遂挥挥手:“你去吧。”见曼春行毕礼逃也似的出去,起身朝案边去,拿起曼春写的‘祥’字细细看了半晌,又从怀里掏出一枚薄笺,上面写着单字“样”,认真对照了半晌,忽然又想起方才曼春握笔的姿势,气恼将曼春写过的纸揉作一团,丢进火盆里。
      又出去对秦贵道:“将安德海叫来。”

      安德海匆匆入内:“爷,您唤奴才?”
      胤祯将那薄笺放到桌上,手指在旁敲着,问道:“你刚才是先发现那小厮藏着这张薄笺,还是先发现曼春在院外路口?”
      安德海想了想,道:“奴才本来是先来看看秦贵是不是把书院的事都给曼春嘱咐妥当了,路上见这个小厮行踪鬼祟,将他拿下摸索了一番才看到这张纸,随后便匆匆赶过来,路上遇着秦贵来回话说安排妥当了,但奴才不放心,便还是来看看,就见曼春在路口发呆。”
      见胤祯沉默盯着桌上那枚薄笺,安德海小心问道:“可是曼春?”
      胤祯道:“我一时恍惚,让她钻了空子,四指将笔扣在手掌中间握着写出来的字,又怎么能和这个一样?”
      安德海道:“可是爷,奴才不明白这意思,这“样”字便是传出去,又能表着什么意呢?”
      胤祯冷笑一声,“昨日我让送去八贝勒府的笺子上便只有一字,恙,安德海,你说那‘样’字能表什么呢?”
      安德海一凛,忙恭身应是。
      胤祯又将那薄笺团起来,丢进火盆,道:“方才抓住那奴才时,可还有谁看见了?”
      安德海答道:“只有奴才,再没人看见了。”
      胤祯道:“将那狗奴才小心处理了,再传他偷了府里东西被逮住撵出去了,细细观察这几日出入府中的人员。若此消息未传出去,有心人定会再传再探。”
      “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爆竹改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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