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宰相》凤初鸣

46、化险为夷

　　莲生大叫：“且慢。我有话说。”
　　齐王说：“你不管说什么都要死，还要把你的肉切了给三军将士当菜吃。”
　　“既然大王定要我死，可否容我提点要求？”
　　齐王觉得有趣，他杀人不少，却从没见过有人毫不害怕，居然还敢提条件的，军营无聊，索性拿他耍耍也不错。
　　“你说吧。”
　　莲生很认真地说：“要把我洗了做菜吃，麻烦给我用热水洗。”
　　此话一出，全帐的人都目瞪口呆。

　　莲生见他们表情各异，叫道：“怎么？连热水都不肯给我用么？人家杀猪还用热水，你们这么小气，哼，那么这个秘密我就不告诉你。”
　　齐王好奇心起，问道：“好吧，寡人就赐你热水，你可以说出那个秘密了吧。”
　　莲生说：“看你还算厚道，我就告诉你，我从来不洗脚，脚丫子臭得很，你不要吃那里。”
　　齐王听了嘴角直抽抽，所有人被杀之前都是恐惧哆嗦，或哀求，或愤慨，各各不一，只是没见过有人快要成为别人的盘中餐了，还轻松地商量应该用什么温度的水，应该吃哪个部位。

　　齐王抹把额上的汗，忍住抽搐，道：“看你如此‘厚道’，寡人给你一个赏赐，死之前你有什么要求吗？”
　　莲生无比正义凛然，万分慷慨悲愤说：“人生自古谁无死，为大义而死，死有何惧，我最后的要求就是……快拿碗饭给我吃，我要饿死了。”
　　从昨天到现在，粒米未进，真的好饿。
　　齐王再次嘴角抽抽，指着案上的饭食说：“看你这人挺有趣，寡人就赐你饭食，来不及现做，就把御膳赐给你。”
　　旁边侍从立即把御案上摆的一盘蛋炒饭端给莲生，还有一碗酸辣鱼汤。

　　莲生饿得不行，端过盘子大吃起来 ，边吃边说：“这饭炒得太差劲了，咸不说，而且油太大，饭少菜多，这是炒菜还是炒饭，而且鸡蛋没打好，散在饭里不够均匀，蛋有腥气，葱不是爆糊了，就是没断生，可见颠锅技术不够，受热不匀，总之很失败，而且……”
　　只听“咚”的一声，一个穿着厨子衣服的胖子怒冲冲把手里端的菜盆放在桌上，气恨恨瞪着他：“我许老六给大王做食物二十年，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你小子凭什么叽歪。”
　　莲生吓了一跳，把嘴里的饭噎下去，说：“我说得不对吗？你看这饭是不是象我说的那样，油多，菜多，饭少，太咸，还有那酸辣汤，酸味不够，辣味过浓，喝了直呛嗓子……”

　　许老六老脸一红，这些评价其实也是大王吃了饭以后给出的评价，这小子是何许人，居然口味如此刁，味觉如此灵敏。正寻思间，一盘饭已经让莲生吃个干净，汤也喝得一滴不剩。许老六怒道：“你说不好吃，还吃光了，跟饿死鬼似的。”
　　“饥不择食嘛，哈哈……”莲生放下盘子舔舔嘴，“我说大叔，学无止境，你不要以为在大王身边当个御厨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其实要学的东西一辈子也学不完的。”
　　许老六没想想到自己做饭半辈子，居然被一个小子教训了，不甘示弱，强辩道：“这是军营之中，材料不齐，所以我才失了水准。”
　　莲生笑道：“如果一个厨子非要用好的材料才能做出好吃的东西来，又怎能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手艺来呢？又或者说，没有好材料你就做不出饭？在军营之中，材料不齐，所以就该呈上猪狗之食让你家大王填肚吗？”
　　许老六被气得眼冒金星，用手指着他说不出囫囵话：“你……你……你……”
　　“我怎么了？”莲生毫不怕他，反正将死之人有什么好怕的。“做不出好东西就不要怪这怪那，山珍海味放在庸人手里，也无非是一堆烂肉罢了。”
　　“你说得如此天花乱坠，有本事你做做一碗我看看。”
　　“做就做，谁怕谁啊。”莲生吃饱了底气十足，丝毫不怕对方的挑战，还眉尖上挑，一副子自信满满瞧不起人的样子。
　　“你臭屁什么。”许老六气极，转身面见齐王说：“请大王暂缓行刑，让小人和这家伙比试一下灶上功夫。”

　　齐王听莲生牙尖嘴利地一边吃一边数落，气得老御厨脸色发青，只觉得有趣，听他们要比试厨艺，立即允准，命人准备材料锅灶，看他们做菜。
　　军营之中，自然不比宫里材料齐备，只有一些冷饭，青葱，和鸡蛋。还有米面鱼肉之类。
　　只有这些东西，其它人斜眼看莲生，看他如何用这仅有的一些东西，做出色香味俱佳的蛋炒饭。
　　莲生不慌不忙，洗了手，把剩饭用冷水浸了，打散成一粒粒，再捞出来控干水分。再把鸡蛋打开，分取蛋黄打匀，青葱切细。再起油锅，先下葱白爆香，再翻炒饭粒，一边炒一边淋上蛋液，控制着二者比例，使每一粒饭都均匀裹上蛋液。再颠锅翻炒，金黄色有蛋炒饭在空中翻了一个滚，准准地落在锅里，一粒也不撒，然后将绿色的青葱末洒入饭中，起锅装盘。
　　动作优美利落，没有一个多余动作，就好象看一场表演。

　　白色的盘子里装着金黄色的蛋炒饭，粒粒饱满，好象金米堆成一座小金山，青葱末好象这座金山上镶嵌的绿宝石。
　　许老六看得目瞪口呆，见饭已装盘，又恢复傲慢的神态，拿小碗拨了一碗，用勺舀了一勺放嘴里一尝，炒饭一进嘴，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说：“这怎么可能，我亲眼看着你炒饭，你没用什么珍贵的食材和调料，也没见什么技巧，为什么会炒成这样？”
　　旁人听了也好奇起来。
　　莲生说：“越是看上去简单的东西，越是考验功夫，虽然只用鸡蛋，冷饭，葱这三种材料，用的调料也普通，其实要做好并不容易。关键在于每一粒饭都要均匀地裹着蛋液，不能少也不能多，少则炒出来不够瞧黄，多了则会形成蛋滩。油也不能多不可少，少则干涩，多则油腻。饭要用冷水浸过散开，有的人炒饭为了省事，直接下锅，用锅铲子把饭铲开，这样炒出的饭在锅里是结成块的，蛋液不可能均匀，也不会保持粒粒饱满的形状。”
　　莲生一边说着一边煎鱼，铲出锅来熬汤。

　　齐王看见许老六的表情，就知道如何，也命人拨了一小碗蛋炒饭尝尝，一吃到嘴里也瞪大眼睛，很快把那盘饭扒拉着吃完了。自得知太子被捉后，他急火攻心也没心思吃饭，早就肚里空空，军营条件简陋，许老六的手艺也没到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步，所以忙得一天没好生吃东西。
　　莲生做的这蛋炒饭看着金黄闪光，粒粒饱满松散，吃到嘴里，热香满溢，饭粒弹性十足，周围的蛋液却松软可口，每咀嚼一下，即有韧性又有咬劲，还有大米特有的稻香，再辅以鸡蛋和青葱的清香，真是美不可言。
　　齐王把饭扒完，才抬起头来，对许老六说：“老许你确实该向年轻人学习了，这些年你倚老卖老，寡人念旧对你多有迁就，现在你服了吧，你亲眼看着这小厨子炒饭，他可没用什么特别材料吧。”
　　许老六一脸沮丧，这时酸辣鱼汤也做好端上了。乳白色的鱼汤散发出浓烈的扑鼻香气。

　　许老六又一脸惊诧，鱼汤熬得时间越久汤色才会呈乳白色，味道才会浓郁，可是莲生做的这碗汤，明明是短时间做出来的，样子却和熬炖许久的汤没有两样，再尝一口味道，汤味浓鲜，酸味和辣味的比例恰到好处，让人越喝越想喝，喝完冒一身热汗，无比舒服。
　　“你……你……是怎么弄的？”许老六彻底服了，同样的蛋炒饭，同样的酸辣汤，同样的材料，同样的时间，莲生做的硬是比他高一筹，这人无话可说。
　　莲生听他语气软下来，知道他服气了，便解释说：“我先将鱼用盐姜辣椒丝腌过，再下油锅煎得两面金黄。然后再起锅以温油炒面，再加水熬汤，这样的鱼汤虽然熬的时间不够长久，却依然能达到汤色乳白味道浓郁的效果。当然，这是应急做法，正式宴席上还是不要这么做。”

　　铁的事实摆在眼前，许老六只得心服口服。
　　齐王吃饱了肚子，杀气大减，寻思着一国之主跟个小厨子过不去有失身份，而且这人身份低微，拿他也换不到什么好处，杀了他也费事，索性留下来使用也好。
　　齐王放下汤碗一抹嘴，道：“看你以身换主，也是个忠义之士，寡人宽宏大量，就宽恕你欺骗之罪，留在军中听候使用。”
　　莲生赶紧谢恩，趁机再提出要求：“启禀大王，小的是寡君身边的侍臣，如今寡君做客贵国，只怕不能习惯贵国饮食，恳请大王允许小人继续伺候寡君。”
　　“啧啧……”帐中众人都被感动了，按说一个人从死地得了生路，定会感激涕零，承迎巴结新主子，生怕伺候不周到失了宠，而这个小厨子得了赦免后，却还想着旧主，真是忠义之士。
　　齐王见大家都觉得莲生忠义，也顺势点点头，说：“看你不弃旧主，确是忠义，寡人就允许你伺候旧主，以后回到齐国再给你一个御厨之职。”
　　莲生心思机敏，听他的意思是打算把自己带回齐国当御厨了。怪不得洪老师说人学一门手艺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不是他手艺过人，只怕早就做了刀下鬼了。

　　莲生正要拜谢，却见帐外匆匆进来一个军士来报，说嬴嘉带着人闯营，想把莲生救回去。
　　话说嬴嘉见莲生替自己被捉，他只是个小厨子，身份微不足道，人家杀他如同辗死只蚂蚁，没有任何顾忌，急迫难耐，带着人闯营想把莲生救回来。
　　护营的齐军将士见他来救人，觉得他非常义气，心生钦佩，下令手下不得放箭，于是嬴嘉得以在齐营闯进闯出，但是找不到莲生。

　　齐王听得嬴嘉带兵闯营救人，也觉得这小子很义气，心里很欣赏他，也下令手下不得伤害他。
　　嬴昭被关在单独一个营帐内，吓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当初被俘时，身边的忠义之士为保护他被杀了，不忠义的抛下他逃跑了，一国之主成了阶下囚，也不知齐国人会如何处置他，杀了他祭宗庙，还是利用他当摇钱树来勒索北骁国，不管哪一条都是倒霉透了。
　　正惶恐不安之际，账帘一掀，一个人走了进来。
　　“见过大王。”那人进来伏地行礼。
　　嬴昭听到这声音，不敢相信地回头，只见这人真的是小厨子莲生。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禀大王，得知大王在此与齐王狩猎，小的自请前来侍奉。”
　　所谓两王一起狩猎，也就是各带一拨人马打架的意思，被俘虏的事自然也要换个体面说法。嬴昭很感动，不是因为莲生的说法摭羞，而是在此危难关头，居然有人会不顾危险前来侍奉他这个俘虏。真是疾风知劲草，危难见忠心。
　　莲生见嬴昭神色愁苦，安慰道：“大王不必忧心，公子嘉已经擒获了齐太子姜策，齐王必不敢对大王有所有利，到时双方交换人质，大王即可平安回国。”
　　嬴昭一听已方捕获了齐国太子，登时大喜，有这样一个分量十足的筹码在手里，何愁自己不能回国。
　　莲生话头一转，又说：“但是，眼前形势并不是看见的这么乐观，就算齐太子在我们手里，也不一定能平安换回大王，因为，有人不愿意大王回去。”

　　对不起，贴错章节了，改过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