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宰相》凤初鸣

45、落入敌手

　　莲生和嬴嘉好不容易从崖底爬了上来，就碰上白天追杀他们的齐兵，眼看寡不敌众，这一次是绝难幸免，莲生绝望之极，一时间百感交集，忽然想起这次出战前赵简说的话：“阿衡，你是不是扫把星啊？”
　　莲生恼怒地瞪他：“你说什么？”
　　“公子从小到大，虽然不受大王重视，却也是平平静静地长大，没有受过太多罪，可是认识你以后麻烦不断。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准倒霉，你说你是不是扫把星？”
　　赵简说着数起嬴嘉和他在一起倒的霉，先是被他抢了猎物，又被他的拉面甩到脸上，和他吵架还扭伤了脚，一起出去玩时，又被无知村妇泼了一身冷水。
　　“所以，你有可能是扫把星。”
　　赵简说这话是开玩笑，莲生也没在意，现在忽然想起这个笑话，再看看眼前处境，不由得怀疑自己倒底是不是扫把星。

　　扭伤脚，被泼冷水，被切辣椒的手摸了小鸟，这些都是小事，可是这次出征，明明嬴嘉没有参战，毫无危险，听从他的话去捉太子，于是状况不断，被人追杀不说，还掉下悬崖，好不容易保住性命从崖底爬上来，再次遇上追兵，眼看对方人多，无论如何死战也绝无幸免的可能。
　　莲生悲哀地看了嬴嘉一眼，看来自己真是扫把星，和他没有缘分。

　　嬴嘉万分紧张，紧紧握着手里的匕首，准备拼死一搏，也绝不当俘虏。很自然地把莲生拉在身后，自己挡在他身前，低声说：“到时我出其不意冲杀过去，你赶快跑……”
　　“不行，我们杀不过的。”莲生站在他身后，看着渐渐逼近的齐军，个个张弓搭箭，只要他们一有异动就可把他们射成刺猬，再看看毅然挡在他身前的嬴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绝不能让嬴嘉落在敌人手里，有嬴嘉在，当前的危局才有扭转的可能。

　　想到这里，莲生一咬牙，照嬴嘉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你这狗奴才，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快给本公子找水来喝。”
　　嬴嘉被他一脚踹倒，又被骂得莫明其妙，他们心灵相通，十分默契，电光火石之间，嬴嘉已经明白了莲生的用意，可是他又怎么能抛下莲生自己跑掉？
　　怎么办？
　　嬴嘉心思急转。
　　莲生见他不动，咬牙切齿又踹他一脚，怒道：“你这奴才看本公子落难了就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
　　嬴嘉一咬牙，最后看了莲生一眼，爬起来就跑。

　　他二人从崖下爬上来时，都是衣衫破烂，头发乱蓬蓬地带着草刺，身上都是点点血迹，从外表上无法分辨谁是主谁是奴。
　　那群追杀的齐兵看嬴嘉拿着武器站在莲生面前意图保护，已经先入为主地把被保护的莲生当成了主子，因为这世上不可能有主子在危急时刻会挡在奴才身前的。
　　再看莲生对嬴嘉又踢又骂，那群齐兵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世上不可能有奴仆敢骂主子的。
　　所以，一众齐兵把莲生当成了公子嘉，一拥而上把他围起来，准备捉了他赶紧回去领赏，至于嬴嘉，既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奴仆，就不必理会，瞧他身手，捉他也怪麻烦的。

　　于是，齐兵没有理会逃跑的嬴嘉，只把注意力放在莲生身上。几个弓箭手张着弓，长矛手举着矛，一步步逼近。
　　为首的那个齐军看起来是个小将领，得意地上前，先行了一礼，说：“寡君命我们不得对贵国公子无礼，很不幸我们在这里遇上，在下不才，愿为公子驭者。”
　　意思就是请允许我为您驾车。去哪儿呢？自然是请您跟我回齐军大营。
　　这是当时两军交战时俘虏对方国君或公子的一套礼仪，明明是恨不得把对方踩在脚底下戳几刀，却还要遵守一套礼节。齐国世代富贵，跟北骁国这样从底层军伍起家的诸侯不一样，诸侯架子摆得十足。
　　莲生对这种做了那啥还要立那啥的做法觉得可笑，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得乖乖上了对方的战车，做俘虏去了。

　　嬴嘉一口气奔出十里，几乎要虚脱，唯有一丝清明支撑他没倒下，就是赶快回到大营点齐兵马救回莲生。
　　正逃奔间，见眼前一彪人马向这里奔来，嬴嘉再也支撑不住倒下去，不管来者是谁，他都没力气抵御了。
　　那群人马奔到跟前，为首的低头一看，又惊又喜：“是公子！”
　　原来领军的人正是赵简，一见找到公子，欢喜不胜，赶紧把人抬上战车。
　　嬴嘉喝了几口水，睁开眼睛，见是赵简，知道自己已经安全，稍松一口气，一把揪住赵简，喘着粗气道：“快，快去救莲生……”
　　赵简一愣，说：“莲生怎么了？连大王都救不回来，我们哪里救得回他？”
　　嬴嘉听了一口气没上来，又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见自己已经躺在帐篷里，身下是柔软的毡毯，也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身上的伤也敷了药，榻前坐着令狐晏和成宣子，陆离，赵简等几个心腹门客和卫士。
　　“舅舅，你快想办法救莲生……”嬴嘉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你不要急，把情况详细说说。”令狐晏拍拍他的手安慰他。待听了他讲了事情经过，登时几个门客面面相觑，都觉得事情很麻烦。

　　令狐晏说：“我已经把齐国太子藏在一个隐秘地方，有太子在手，会把大王换回来的，到时，你就是国家第一功臣，太子之位大有希望。”
　　“我现在在意的不是能不能当太子。”嬴嘉急得瞪眼睛，“是莲生的性命。赵简，快带人随我杀回齐营救人。”
　　“你疯了，我们的力量怎么可能救得了人，再说你知道他关在哪里吗？”令狐晏赶紧劝止，很不满意嬴嘉对莲生的关切，嬴嘉身系这众多人的身家性命，怎么可以如此自轻。
　　当即命人好生侍候嬴嘉，让他好好养伤不要出去。
　　然后令狐晏召集其它心腹门客，商议对策。

　　“现在大王被齐军俘虏，太子乾定有所动作。而我们手里又有齐国太子，有太子在手，自然可以换得大王回来，只是如何才能把大王换回来呢？”
　　令狐晏先分析了眼前的局势，就是一定要把大王换回来，这是肯定的，问题是怎么换，是个难题，不能让人抢了嬴嘉的功劳，更不能让人使坏算计。
　　成宣子觉得就算有太子，目前情况也不容乐观，说：“就算我们手里有太子，也不见得能平安换回太子，那个人恐怕不希望大王回国。”
　　那个人是谁，不用说大家也知道。几个门客听了都觉得有理，凑在一起紧张地商议对策，暂时没有结果。这时忽然亲近卫士跑来报告说，嬴嘉已经带了一帮人去闯齐营了。
　　令狐晏和成宣子几人登时吓得脸色发白。

　　齐营那里已经闹得天翻地覆，本来俘虏了北骁国的大王，这场仗齐国大获全胜，齐王正得意如何利用嬴昭向北骁国提条件，予取予求，却听卫士报来，太子被俘了。
　　齐王宫中妃嫔虽多，却是子嗣艰难，这太子姜策是他的独子，不但人长得好，人也聪明，读书过目不忘，早早被立为太子，今年才十五岁。
　　齐王只有这一个儿子，视为珍宝，生怕他出点意外，只是太子身系一国安危，养在深宫妇人之手也不是事儿，看别国公子无不出外游历，增长见识，自家的太子却连国都大门也没出过，将来继位理政时什么也不懂，如何能让群臣心服。所以这次出战，齐王带了太子出来，准备让他长长见识，练练胆量，学习一些基本的带兵之法。
　　本来太子卫队牢牢保护着太子躲在后军看别人打仗自然没有危险，只是这太子姜策自幼习武，却一直没机会亲临战阵，看前方将士打得勇猛非常，自己却缩在一边看热闹，一时间心痒难耐，竟不听劝阻，带了人冲入战场，准备亲手斩下若干敌首，好让父王和群臣不敢再小看自己，不敢再把他当花园里的花朵。

　　不料，战场上的变化瞬息万变，姜策的华丽战车一出场，就吸引了莲生的注意，只觉得这人必是只肥羊，不顾一切冲上来，居然把他捉了。
　　东宫卫队见失了太子，只得硬着头皮报给齐王，齐王气得暴跳如雷，下令将太子卫队的卫士斩首。随军的行人大夫何园劝道：“事亦至此，何苦杀了有用之士，况且我们捉了北骁国大王，拿他换回太子就是。”
　　齐王这才气平了些，太子虽然可以预料能平安回来，可是这次的战果却没了，真让人郁闷。
　　这时，俘虏了莲生的齐国将领回营报告：“大王切勿烦恼，我们把公子嘉俘虏回来了。”
　　齐王听了大喜，这次齐军俘虏了对方的国君和王子，换回自己的太子还有的剩，这场仗还是齐国占的便宜大些。

　　说话间，莲生被押上来。
　　“这就是我们俘虏的公子嘉。”齐将得意地介绍，准备领赏。
　　行人大夫何园揉揉眼睛，骂道：“瞎了眼的，这不是公子嘉，是个小厨子，叫尹莲生。”
　　那行人大夫何园就是先前参加过北骁国功德宴的使臣，他在齐国是负责外交事宜的，这次随军也是准备战争一结束，就开始谈判，为本国尽量多的争取利益。他从事外交多年，各国有分量的公子他都认得，自然也认得嬴嘉。
　　上回功德宴，他不但注意到嬴昭的几位公子，还注意到莲生，莲生的机敏渊博口齿伶俐，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再凑过去细看，虽然莲生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确是那个小厨子无疑。

　　确认无误后，齐王和将领们意识到被耍了都很恼怒，莲生笑道：“是我临时冒充了公子，所以他们就把我当成公子抓来了。”
　　齐王恼羞成怒，下令：“来人，拉出去砍了。”
　　“哎……”莲生叫起来，“我替主人慷慨赴死，如此忠义之士，世间少有，你杀我岂不是不祥？”
　　何园一听觉得有理，说：“大王，杀义士不祥，不如留他一命，待之以礼，也让天下人得知我齐国尊崇仁义。”
　　齐王正在考虑，一边的齐将插嘴说：“这小子虽是舍身救主的义士，可是就是他带人捉了太子。”
　　齐王又火冒三丈，下令：“谁也别多说，把这小子拉出去挖了心肝下酒。”
　　立即有刀斧手把莲生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