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重来》轩辕凌天

37、枉死城中掀波涛

　　杨戬出了酆都大帝殿，并没有见到哪吒。有些意外他没有在殿外等待，细想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判官也注意到之前那个娃娃不在，却也没有在意，只是侧头看向杨戬：“小友，现在去否？”

　　杨戬点点头，道：“不敢劳大人多等，这就去寻卞城王吧。”他决定抓紧时间办完正事好去找哪吒。看样子哪吒应该是听他的话四处转转了，只是以他那个冒失的性子，可不要冲撞了什么人才好。想到这儿，杨戬不禁有些担心。

　　且不提杨戬在判官的引领下回返沃焦石赶往其上的第六殿，却说哪吒在见到杨戬无事后，就也稍稍放心，于是此行的目的顺理成章的浮上心头。

　　哪吒无论是这个时空还是那个时空都没有来过地府，就算是在那边因为水镜下来一趟可也没有走鬼门关这条路，况且两边情况不同，总是不能将彼时的经历代入这边的。但不管怎么说，哪吒觉得此番他们擅闯地府，已经是不小的麻烦，就算没有被问罪，可若再提出索要魂体的要求，也终是不妥。再者哪吒也怀疑这种事情，以这边地府的强势和他与杨戬此时的实力，地府未必会肯交出林嫂子母子的魂体。是故，哪吒决定自己去找一下枉死城的位置，如果能在里面找到林嫂子母子……就偷偷带走？

　　哪吒一直都是个想做就做的实力派，所以他直接就下山了，准备寻个鬼差打听一下枉死城在哪儿。也是他运气好，刚下山就遇见了正押解鬼犯往第五殿去的牛头，哪吒赶紧上前：“这位……”下面的话忽然说不出来了。只因大哥两字他实在叫不出口，直接喊牛头未免太不客气，喊鬼差好像更不妥，于是剩下半截话在哪吒舌尖打了个转又被他咽了回去，“敢问枉死城怎么走？”

　　好在牛头似乎也未曾介意他的称呼问题。听到后头有人问话，停下步子扭头过来的牛头看着正跑过来的小娃娃，眼中没有在地府深处见到生面孔的惊讶，倒是兴味更多些。“小娃，你要去枉死城？”之前判官对阎罗王说大帝有谕示下时他也在场，想来这个小娃就是所谓的“酆都贵客”？可是他怎么也看不出这娃娃有哪里值得大帝那般看重。

　　“唔……”哪吒眼睛转了转，脸上露出孩子式单纯的笑靥，“我只是有些好奇，想过去看看传说中收容了许多枉死鬼魂，令他们能和生前一样生活的那座大城。”他本就长得可爱，此时刻意露出这样纯粹的笑，看起来更是无害。

　　“这样的话，就在前方不远。”听了哪吒的话，牛头回答得也很爽快，似乎信了哪吒。实际上牛头完全没有想过哪吒要去是否另有目的，就以他的实力，在这地府深处，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是以他接下来瓮声瓮气的发出邀请，“我正要将这些恶鬼带去第五殿，刚好经过枉死城，你可与我同行。”

　　哪吒眼睛一亮，他正怕会走错路呢。“敢不从命！”

　　路上，哪吒看着那些恶鬼，有些好奇道：“我曾经听说，你与另一位是专门负责勾魂的，不知这些恶鬼是否是刚从人间捉来的呢？”

　　牛头笑道：“小娃说得是马面兄弟吧？勾魂之言，想必是从凡人间听来的？那不过是无知凡人的妄自揣测罢了。”他抖了抖手上的锁链，“勾魂的事情，都是由无常负责的，我与马面兄弟的职责仅是从无常手中接过这些鬼魂，然后交由下面的鬼差押解到各殿听凭各位老爷发落。只有个别凶厉恶鬼才由我与马面兄弟亲自押送。至于这些恶鬼，却也不是刚从人间带来，而是已经过前四殿的殿主审判过，在诸狱受刑多年了。”

　　“哦。”哪吒听得半懂不懂，努力把牛头说得这些和自己记忆中的相互印证，发现基本对应不上后，他甩甩头，不再多想，转而拿出一副懵懂好奇的样子继续打听，“这样的话，人间同一时间死亡的人应该不少吧，无常又怎么……”

　　“怎么忙得过来？”牛头适时接口过去，看向哪吒的眼神这时多了点疑惑。这小娃既然能够下来地府，就证明也是修道之人，可这些常识，凡人不清楚就也罢了，他身为修道中人，又怎么会不知道？难道他的师长都没有交代过这些基本事项？

　　虽疑惑，但是思及他是大帝的贵客，牛头也没有考虑太久，更没有表现出分毫异象，只笑道：“娃娃，岂不闻化身万千之术？”

　　“化身万千！”哪吒一惊，喃喃道，“难怪……”黑白无常能够负责接引。

　　十八鬼王镇鬼门，无常能够化身万千，牛头一人便将这些凶煞厉鬼治得服服帖帖，再加上那个实力不明的判官，地位高于这些人的十殿阎罗和掌控整个地府的大帝，这个时空的地府的实力已不是“深不可测”能够形容的了。却不知……够本事镇守枉死城的，又是哪位？

　　哪吒忽然发现自己企图偷偷从枉死城带走林嫂子母子魂体的想法简直太过天真，枉死城又岂是能任人来去之地？而一旦被发现，必然会陷入一场苦战，甚至有可能……

　　看来，他还要再想想其他办法才行。

　　牛头完全没注意身边人心里盘算的那些小心思，说话间两人已走出不远，很快就到了一个路口：“喏，娃娃，你顺着这条路直走，不远就是枉死城了。”

　　哪吒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路的尽头隐约露出一座城池的轮廓，当即喜道：“多谢！”

　　“不必。”牛头摆摆手，随后转身继续前行。

　　哪吒站在原地，看着他押解那些恶鬼渐渐远去，猜测那边应该就是第五殿的方向，却不知距此多远。他有些担心一会儿万一自己在枉死城闹出什么动静，会惹得牛头回援，因此直到牛头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仍旧选择又等了一会儿，这才转去枉死城。

　　枉死城的宏伟远远超出了哪吒的想象，他站在城池的这一边远眺，以他的目力甚至都瞧不见另一边的城墙所在。心中默默估计了一下城中可能生活着的“人”数，得出的数字令哪吒暗自心惊，同时也颇感棘手。

　　这么大的城池，他要在这里面找两个“人”，岂不是和在森林里找两颗树一样困难？

　　哪吒站在城墙下想了一会儿，最后吁了口气：“算了，先进去再说。”

　　快步走向城门，他已经想好若是在城门口被拦下该说什么，结果又一件让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城门口居然没有鬼差把守！

　　他不及多想，赶紧三步并两步的进了城，顺利得让他感到不可思议。这么大的一个城，居然没有守卫，难道地府就不怕枉死鬼跑了？

　　思索半天仍旧百思不得其解，哪吒索性放下不再想。此刻他正站在枉死城的街道上，身边“人”来“人”往，甚至道路两边还有一些店铺，繁荣的景象甚至令哪吒有种回到了人间城镇的错觉。

　　而街道上的枉死城原住民们，似乎也没有注意到哪吒这个闯入者，依旧自顾自地忙着自己的事情。

　　哪吒在原地茫然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在城里逛了起来，准备先观察一下情况再说。他这时还不清楚自己仗着莲花化身，平白躲过了两劫。

　　要知道枉死城虽然位于地府深处，平日里也几乎没有生人拜访地府，但是枉死城本身还是有一个结界笼罩其上的，除了鬼差领枉死鬼进出，平日里枉死城是只能进不能出的。

　　哪吒之所以能够进来，那是因为他的莲花化身有别于正常的人身，被枉死城的结界默认是鬼，也因为如此，隐藏在暗中的鬼差们才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有生人到此，没有跳出来将他这个外来者赶出去。

　　再者，枉死城中的鬼魂们，无一是寿终正寝的。他们或死于灾害，或是因战乱而亡，又或是被人谋害，其中又以被谋害身死居多。这些含冤而亡的鬼魂们虽说此时看上去与生人无异，但是这也改变不了他们是枉死鬼戾气深重的事实。

　　当初酆都大帝有感于这些鬼魂受无妄之灾平白枉死，因此以大法力创造了枉死城，收容这些枉死鬼魂在城中生活，待他们寿数到了就可再次投胎。此为善举，同时也未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囚禁。

　　皆因这些枉死鬼含冤而亡，无不是戾气深重，若留他们在人间徘徊，绝对会产生许多厉鬼。而若是直接打入轮回，又干扰了天地秩序，对这些鬼魂更是不公。让他们在这枉死城中生活，虽不能出城一步，可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此生的延续，能够稍稍平息一下他们的怨气。不过若是生人到此，必然会激起他们对人间的种种回忆，更甚者……会激起他们的怨恨！

　　因为他们未饮孟婆汤，生前记忆仍在，纵然身边没有亲朋，可他们还是他们。即使枉死城中一切事物俱如阳世一般，也终究改变不了人鬼殊途的事实，不能与亲朋再见的痛苦时时刻刻折磨着他们。只要他们还在枉死城里徘徊一日，就要承受这样的痛苦煎熬。而也正因为人鬼殊途，注定了他们中很多人无法亲手报仇，只能等待果报自显。可多数人直到在枉死城中等到自己寿数尽了都没有等来仇人的消息，这叫他们怎能不恨？

　　生前的冤屈，死后禁足城里轻易不得出的憋闷，无法与亲友再见的痛苦，不能亲自复仇的恨意……这些鬼魂带着种种炽烈的感情在枉死城里一待就不知多少年，地府漫长的日子、森严的规矩渐渐让他们压下了最初的种种情感，然而压下不等于消失，长年的压抑一旦解封，带来的必然是更猛烈地爆发！久来的压抑导致他们的情感宣泄目标发生偏移，他们已经对生人有种本能的憎恨，若是杨戬到此，现在必然已经被枉死鬼们重重包围了。也就是哪吒是莲花化身，这才被默认为同类，免于陷入重围。

　　而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枉死鬼们默认成一伙儿的哪吒，正走在一条偏僻的街道上。

　　前行了一段，站在路口，哪吒抬目四望，看了一圈忽然又转身往回走，在几条街道上来回转了几圈，哪吒蓦然停下脚步，小脸上是满满的沮丧。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自己居然不、记、路？啊呸，他明明记忆力很好！绝对是这枉死城里的路况太复杂了摔！害他迷路了有木有！！

　　蹲下，哪吒用手托着腮帮，有点苦恼。

　　周围没有“人”，杨戬大哥也不知道他来了这里，他自己又找不到出去的路……这到底让他怎么出去啊？

　　好、头、痛！

　　这世间有句话叫无巧不成书，哪吒正愁得慌，忽然听见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小孩子的哭喊，而且那声音，还让他觉得很是耳熟。

　　哪吒眨了眨眼，站起身来，决定过去看看。能让他觉得熟悉的孩子哭声，说不定就是他正找的那个人。退一步讲，就算不是那人，他也可以问路不是。

　　哪吒循声找过两条街道，转过最后一道弯，就瞧见那个正被几个小鬼追打的小小身影。可不正是小狗子？！

　　“住手！”哪吒赶紧上前。几个小鬼扭头看见哪吒，只当是小狗子的帮手，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可又怎会是哪吒的对手？在其中两个小鬼被哪吒的两记乾坤圈砸得差点魂飞魄散后，小鬼们顿时知道厉害，当下一哄而散。

　　而赶跑了那几个小鬼的哪吒收起乾坤圈，上前查看小狗子是否受伤。“你没事吧？”

　　小狗子的样子与生前无二，像是根本没有受城中戾气影响，看着哪吒的眼神有些怯怯的：“我、我没事。”停了停，他又磕磕绊绊的道，“大哥哥，你、你好厉害。”

　　除了沉香，哪吒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喊做大哥，尤其小狗子软软的语调远比沉香更招人疼惜，顿时激起了哪吒的保护欲：“别怕，大哥哥是专门来带你走的。”

　　小狗子的眼睛亮了亮：“大哥哥，你说真的吗？”

　　“当然了。”哪吒伸手想揉揉小狗子的头，又忍住了，转而道，“对了，你娘在这里吗？”

　　“在的。”小狗子重重点头，“大哥哥，我带你去找我娘。”说完，当先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哪吒赶紧跟上。

　　小狗子领着哪吒七转八拐的来到一条胡同，一直走到最里面，正好林家嫂子从屋子里出来，与哪吒打了个朝面。

　　“娘！”小狗子欢叫一声，扑了过去。

　　林嫂子搂住儿子，看向哪吒的眼神满是警惕：“你是谁？”“来不及多解释，林嫂子，我是来带你和小狗子回去的。”哪吒见到了人，唯恐耽误时间徒增变数，匆匆解释了一句，就想带人走。怎料……

　　“回去？回哪儿去？”

　　哪吒讶然：“当然是回人间，帮你们还阳了。”

　　“回人间？”林嫂子冷哼一声，抚摸着怀里的孩子，嘴角却慢慢牵起了一抹冷笑，“我们娘俩在这里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去？”

　　“……！”哪吒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思及自己和杨戬大哥历尽千辛万苦下来，自己又费了这么多周折才找到他们，顿时不甘心地还想说什么，“可是你们……”

　　“没有可是！”林嫂子干脆地截断他的话，“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很感激你来这儿找我们娘俩。不过要我和狗子还阳，再回去那个镇子……”她又露出那种极浅淡的笑，看似温柔却教哪吒从头到脚泛起了寒意，“是不可能的了。”

　　“我们现在很好，你走吧。”说完，她抱起狗子，就往屋里走。

　　哪吒看着她的背影，想起镇上那些人丑恶的嘴脸，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的眼神微微露出些许迷茫，肩膀也有些垮了下来，他禁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自以为还阳是为他们好，自以为在人间生活才是幸福，却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的想过他们若是复生，会在那个镇子上遭遇到怎样的梦魇。他是不是一直都这么自以为是？无论是一厢情愿地想要把杨戬大哥的情魄从心牢中放出来，还是这次……

　　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就在这时……趴在林嫂子肩头的小狗子突然睁大了眼，接着尖声喊道：“大哥哥，小心！”

　　“嗯？”陷入自己思绪的哪吒猛地回神，跟着就听见一声冷喝。

　　“走？恐怕他走不了了！”

　　哪吒倏地扭身，这才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多了四个臂缠三指粗细的漆黑锁链的“人”。

　　四个人呈半包围势将哪吒围在中间，哪吒脚步微错，摆出防御架势。“几位，这是何意啊？”

　　“何意？”其中一人嘿嘿笑道，“小子，你好胆啊！居然敢擅闯枉死城！”

　　“擅闯？”哪吒眼神微闪，“你怎么知道我是擅闯？”

　　“不是擅闯，难不成还是有人请你来的不成？”另一人冷然道。

　　哪吒笑道：“正是你们的判官大人邀我来的。”

　　“小子一派胡言！”第一个开口的人喝道，“枉死城乃我冥府重地，便是判官大人平日里未得六殿主许可也不得擅入，又岂会放任你这小子来此？”

　　第三人细细打量了一下哪吒，接口道：“何况判官大人事务繁多，怎会邀生人来我冥府，分明就是你这小子别有所图！擅闯枉死城还敢在此信口开河，哄骗我等，你可知罪！”

　　“别一口一个擅闯，”该说地府这些人都一个脑筋吗？鬼王那时候也是一口一个擅闯鬼门关，“我可是光明正大的从城门口走进来的，城里很多人都瞧见了。至于判官大人……他现在就在酆都大帝殿，不信你们可以去个人问问我是否说谎。”

　　“这……”四个鬼差面面相觑，最先开口那人不是很有底气的提议，“这小子说得有板有眼，会不会真是判官大人的客人？我们要不要……去问一下？”

　　一直未说话的那人闻言重重哼了一声：“就算是判官大人的客人又怎么样？枉死城是冥府重地，没有六殿主的吩咐，任何人来了都只能是有进无出，他既然来了，还想走吗？此事，判官大人不知还好，若知，当与他同罪！”

　　“这个……”三人有些举棋不定，不知是该先把这个小娃娃拿下好，还是先遣人去第五殿问一下的好。

　　哪吒在旁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四个商量，丝毫不显惊慌，完全看不出他实际上正暗暗叫苦。

　　他是莲花化身，再加上一身法宝，对付眼前这四个不如鬼门关鬼王的鬼差，自信就算打不过，自保总不成问题，可若要在自保的同时再保全林嫂子母子，他就没什么把握了。天知道他若是真的打不过跑了，这四个鬼差会不会迁怒林嫂子母子。因此他一直在拖延时间，就是为了保护林嫂子母子。可身后林嫂子母子像是完全没有体会到他的用意，至今都没有躲进屋子里去。这可如何是好？

　　若在这样的情况下打起来，他必然会束手缚脚，很难发挥全部实力，落入下风是肯定的，而一旦落入下风，想要再扳回来更是难上加难，如此一来，就是恶性循环。

　　哪吒暗暗叹气，有些后悔没有等杨戬一起过来了。

　　哪吒正纠结呢，就看见那边四鬼差又窃窃私语了一阵儿，然后望向他，似乎是商量出了一个结果。哪吒心头凛然，做好了开战的准备，随后就听见之前说他别有所图的那个鬼差问道：“小子，你说是判官大人邀你来的，姑且不算你此番擅闯，然你来此企图带他们二人离去，可也是受判官大人吩咐？”

　　哪吒眼都不眨一下，谎话张口就来：“对啊！”但话一出口，他就知不好，前面鬼差都已经提过没有六殿主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入枉死城，明显那六殿主就是这枉死城城主，他怎么会傻到还拿判官当挡箭牌？

　　只见对面四鬼脸色骤变，齐声冷喝道：“小子，竟敢在我等面前胡言！看招！”话未落，四条黑色锁链已兜头打至。

　　暗道糟糕，哪吒回手挥出一道掌风，头也不回道：“闪开！”语罢，召出火尖枪，快速挑开四条锁链的同时暗骂自己没有早点看出四鬼差的试探之意居然还傻到拿判官招摇撞骗，可此时就算后悔也没了改口的机会，对面四鬼差显然已经因他那句“判官吩咐放人”而认准他是私闯枉死城的了。无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打了？哪吒握住乾坤圈，脚踩风火轮，合身扑上前，与四鬼差斗成一团。

　　见此，一鬼差冷哼道：“小子还敢抵抗！还不速速束手就擒，与我等前去六殿主面前领罪！”说话间，手上锁链挥得愈发快速。

　　另三人亦跟着加快动作，四条锁链在四鬼差手上如活了一般，攻击方式变化莫测，似□□，似剑舞，似鞭击，似刀砍，似蛇缠，逐渐交织成一张黑色的大网，绞得哪吒透不过气。

　　“哼！”哪吒压力渐大，口上却丝毫不肯示弱，单手攥紧缠住其中一条锁链的混天绫，硬声道，“打败小爷再说吧！”

　　“小子狂妄！！”四鬼差顿时大怒，三条锁链齐齐缠向哪吒……

　　杨戬和判官到达第六殿的时候，卞城王正忙着处理公务。

　　第六殿鬼来鬼往，鬼犯和鬼差们进进出出，看上去竟是热闹得很。

　　着人通报进得殿后，杨戬就看到案后坐着的身着甲胄，束腰勒带，足踏革靴的大汉正头也不抬地批阅着一些文书。时不时有鬼差上前禀报什么，他也没有抬头，只是张口道了判决，那鬼差就领命退下，不一会儿又有另一人上前。

　　一切看上去都是井然有序。

　　卞城王头都不抬，张口间就决定了一个鬼魂的命运，瞧起来似乎随意得很，然而他轻淡的语气却让这种随意多了一种笃定，一种让人情不自禁选择信服的力量。

　　判官没有打扰卞城王，杨戬自然也不会出声，两人在旁静静等待。

　　好在卞城王也没有让他们等太久。二人进殿后，大概也就过了半个时辰，就看见卞城王放下文书，目光投向他们。杨戬这才看到这位卞城王的相貌，竖眉张口，竟是比酆都大帝还要粗豪几分。

　　卞城王沉声道：“到此何事？”

　　判官上前，禀道：“这位小友欲从枉死城带走两个枉死鬼，并送他们再入轮回。此事大帝已知，特命我到此。还望六殿主下个手书，我等好去枉死城领人。”

　　卞城王点点头：“既是大帝吩咐，我这里自无不可。”判官亲来，他也不觉得此事有假，当即拿过一张空白文书，饱蘸墨汁，正待书写，忽然神色一动，抬头望向殿门口。那里，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迅速接近。

　　杨戬和判官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正瞧见一名鬼差匆匆跑进大殿，随即跪倒在卞城王案前，恭敬报道：“禀殿主，一生人闯入枉死城，并与城中守卫发生冲突。”

　　杨戬眉峰微蹙，下意识地望向判官，正好瞧见判官不复温和的神情，顿时觉得更头痛了。

　　而那厢，高居上座，主管枉死城的卞城王得知有人擅闯枉死城这么大的事情，竟是出乎杨戬意料的毫无怒色，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只是似笑非笑地应了声，随即挥手命那鬼差退下，一双饶有深意的眼，缓缓凝在了杨戬身上。

　　“小友，你……可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