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尘埃-上卷》玫瑰菜叶儿

7、入狱

　　第七章

　　“听说王妃病了，果然是娇贵的人儿！”有一段日子都不见翼王过来，离人很替柳儿担心，柳儿却每日都淡淡的，没有流泪，没有叹气，没有皱眉，只有越加消瘦的身子，出卖了他的憔悴。

　　“病了？我们过去看看吧。”柳儿虽是不喜欢和人来往，但一想到盛云小小年纪，在这里也没有个亲人照顾，便心生不忍。

　　离人眼睛一瞪，嘴一撅，“我才不要，那副做作的模样，看着不舒服。”

　　“那你留在这里，我自己去就好。”说着，柳儿已经换上了出门的衣服。

　　“我陪你去吧！”离人不放心柳儿自己一个人，也起身要换衣服，被柳儿制止了，“既然不想见，又何必勉强过去，生病的人，再看了你的脸色，心里就更难受了。”

　　“什么病，都是娇贵病！”离人不满的嘟囔着。

　　柳儿拎了些新鲜水果，出了院门，转过几个路口，来到盛云住的地方。门口的小丫头进去通报了一声，随后就把柳儿迎了进去。

　　柳儿进门，看到盛云正躺在床上，旁边有个小丫头给她捶腿。

　　“听说王妃病了，柳儿想来看望一下，带了些水果过来。”柳儿把果篮交给一旁的侍从，走到盛云身边，看她的脸色，的确是不太好。

　　“柳儿你真好，我病着，大夫不让起床，快闷死了，你来陪我说说话。”盛云让捶腿的丫头退下去，招手让柳儿坐下。

　　柳儿哪里敢坐在王妃的床边，仍是垂手站立着，带着淡淡的笑，“大夫让您多休息自然是有道理，若烦了，让王爷常来陪你，柳儿说话无趣，怕让您更觉得闷了。”

　　盛云听着叹了口气，“唉，王爷最近总是在忙，你看，我今天身子好些了，给他熬了些汤，也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能来，这汤放久了，味道就走了，不敢再给王爷喝了。”

　　“对了！”盛云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眉眼立刻精神起来，“柳儿，你去帮我送吧，王爷一直在书房，让他喝些汤，补补身子。”

　　“我？”柳儿一时惊异，连忙摆手拒绝，“这是王妃您的一片心意，还是您自己呈现给王爷比较合适。”

　　“哪里有这么多讲究，只要王爷喝到这汤就足够了，去吧去吧，不然也是要扔掉的，我熬了一个上午，怪可惜的。”盛云一脸愁容，让柳儿也不忍拒绝，想到可能会见到萧云，心里忐忑起来，这些天拼命压抑着的思念，此时疯狂猛涨起来。

　　最后柳儿还是结果了汤碗，双手捧着，走到了书房。柳儿敲了门，没有人应，门却开着。柳儿端着汤不方便，就想先进去把汤放下。走到案桌前，将汤碗放好，桌上还堆了些折子，有些杂乱，柳儿便抬手整理起来。有一本应该是萧云正在看的，翻开了放在那里，柳儿随意看了几眼，上书的是吴丞相，这个名字让他皱了皱眉，这个丞相便是吴离的爹，若不是有这个位高权重的爹给他撑腰，吴离也不会那样霸道。

　　这折子的内容很简单，说是让皇上正值壮年，不要急于选立皇位继承人，遗失民间的皇子还在寻找中，已经有些眉目。

　　柳儿看不懂这些内容，皇上不是已经年老了吗，怎么还会正直壮年，皇子又是谁，皇上不是没有儿子吗，不然也不会这样器重翼王了。

　　“你在干什么！”一个威严的声音忽然从门那边传过来，震得柳儿一惊，翻看奏折的手立刻收了回来。

　　“王爷！”被萧云吓到，柳儿声音有些颤抖，“柳儿来给您送碗汤，看您不在，就想把汤放在桌上……”

　　“然后趁机偷看奏折，是不是！”萧云阴沉着脸，让柳儿惊慌失措起来，“不是，柳儿不是故意偷看，只是只是……”柳儿解释不清楚，因为他明明就是看了，虽然对内容毫不感兴趣，但做了的事情，就没办法遮掩过去。

　　“胆子可真大啊，呈给皇上的奏折都敢随意翻看，来人，押下去！”萧云一声令下，两个壮汉走进屋里，一左一右架起柳儿，柳儿已经慌了，都不知道为自己求情，浑浑噩噩的被拖带下去。
　　“进去！”柳儿被摔进一间牢房，他从来不知道王府里还有这个地方。他蜷缩在潮湿的土地上，手边是一捧散发着霉味的稻草。

　　那两个押送他过来的人，把牢房的门锁好，不屑的看了看他，“你胆子还真是大，奏折都敢偷看，难不成是吴丞相派来的？”

　　“吴丞相？”听到奏折上的名字，柳儿有了一丝清明，抬头看着牢门外的两个人。

　　“天下人都知道，皇上想立咱们翼王为继承人，就这个吴丞相，非要去找什么皇子，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能找的到吗，说不定有别的阴谋呢，那老狐狸！”

　　“是啊，那个什么皇子，哪里比的上咱们翼王，不过皇上好像真的考虑想找回皇子呢。”

　　“那翼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是亲生的，说不定为了自己儿子皇位稳定，咔——”那人做了个杀头的手势。

　　“啊！”柳儿惊叫一声，这两个人瞬时安静下来，他们聊的忘了还这样一个人在这里，明白自己说的太多，立刻转身离开了。

　　柳儿捧着狂跳的心，不知该如何是好。为什么自己如此无用，这种时候，明知道萧云会有性命之危，却毫无办法。他倚靠在牢房的一角，默默的流泪，无论怎样想办法，困在牢中的他，却是什么都不能做的。

　　在阴湿的牢中坐了一晚，墙上的小窗中透出点点日光。柳儿仍缩在角落，躲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泪已经流了一晚，却依旧毫无办法，柳儿快被绝望折磨疯了，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身子一动也不动。

　　“柳儿，柳儿！”有人在牢房外轻声呼着他的名字，柳儿这才动了一下，抬眼望过去，竟然是盛云。

　　“你怎么来了？”一张口，柳儿才发觉嗓子已经沙哑了，不知道是因为哭泣的原因，还是由于一个晚上没有喝到水。

　　“我听说你被关到这里了，对不起，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一定要你去送那碗汤，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盛云可怜的咬着下唇，歉意的看着柳儿。

　　柳儿摇摇头，他现在无心去想因为什么才被关到这里，也不想知道自己会受到什么惩罚，他只想知道怎样才能帮助萧云。

　　盛云看到柳儿的眼神又迷离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柳儿，我去和王爷求求情，这件事情可大可小，王爷没必要这样为难你的。”

　　柳儿还是摇头，并不说话，就算把他放出去又能怎样，以他的身份，又能做的了什么。柳儿忽然看向盛云，她爹是朝廷重臣，既然把女儿嫁到这里来，自然是向着萧云这一边的，或许和她说说会有用。

　　未待柳儿开口，盛云已经一脸慌张，一边看着牢房入口，一边对柳儿说，“好像来人了，我必须走，以后再来看你！”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去了很远。

　　柳儿浑身失去了力气，懊悔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些想到盛云，若早些开口，现在盛云就会去想办法了。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懊恼着，又忽然想到，萧云自己是知道有危险的，以他的智慧，又怎么会想不到盛云这一点呢，自己应该不用这样担心。

　　虽然宽了些心，但终究还是无法安定下来，心绪不宁的，竟也没注意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这牢中的潮气打湿了。

　　在冰冷潮湿的牢中呆了两天，柳儿终于有些撑不住了，胃痉挛的疼起来，出了一身冷汗，原本已经潮湿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贴在柳儿身上，被牢中的冷风一吹，不禁颤抖起来。

　　痛苦中，柳儿想起离人，这两天都没见离人过来，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关系而受到牵连。但至少没有被关在这牢中，不用受这样的折磨，离人的身子瘦弱，年纪又小，柳儿不想他受这样的罪，却没想过自己的身子，更加无法承受这份折磨。

　　柳儿无力的倒在地上，地面的凉气传到身上，更加难受，他却没有力气再坐起来，只能这样忍受着，头脑浑浑噩噩的，连眼神都失去了焦点。

　　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死掉，不想死，这一次真的不想死，萧云的生命有危险，不看到他平安，自己怎么能死的安心。一定要挺过去，曾经那么多次痛苦，不是都挺过来了吗，才不过关了两天，怎么就弱成这个样子。

　　柳儿想哭又想笑，哪一次自己不是萧云救下来的，这一次却完全不同了，现在变成了他的阶下囚，他哪里还有救自己的理由，为什么自己要蠢到这样去惹怒他。可是又不后悔，若不看到那奏折，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消息，虽然自己现在帮不到他，但总要比一直蒙在鼓里要好的多，或许，只是或许，他还可以尽一点力，大不了，拼了这一条性命，总还是能做些事情的。

　　“王爷，王爷……”想到最后，脑子已经乱成一团，再也理不出个头绪，只剩下了萧云的影子，忽远忽近，看不清楚，柳儿着急，想伸手去抓，却怎样都用不上力气，徒劳的看着萧云慢慢离开，消失不见……

　　“王爷，王爷……”柳儿嘴里喃喃的念着，却再没有力气挪动一下身子。

　　恍惚中，柳儿感觉到有人掐住了他的下巴，力气很大，很疼，他却无法挣扎，努力睁开眼，想看清楚来人，模模糊糊，认清了那是萧云的身影。柳儿开心的想拉住他，却还是无法动弹，只能努力让自己视线更清明一些，好把萧云看的仔细。

　　“才两天而已，就成这个样子了，还是装出来博人同情的！”萧云的声音很冷，柳儿却听的入迷，只要是萧云的声音就好，因为他现在头脑混乱的已经分辨不出话语的含义，只知道那是他久久思念的人儿的声音。

　　萧云看到柳儿已经浑身无力，孱弱的身子颤抖着，可是眉眼却带着笑，干裂的嘴角也微微上扬，很努力的抬头看着自己。被柳儿的视线盯着，萧云心中不忍，他相信柳儿根本无意去偷看奏折，可是若这样不管不问，任其发展，恐怕日后会生出乱子来。前一阵子太宠他，这一阵子又冷落了他，萧云知道柳儿性子里的坚韧，怕他真会心生怨恨，做出打乱自己计划的事情来。

　　萧云下定了决心，要趁这一次让柳儿吃些苦头，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试图去做越矩的事情。他把柳儿丢在地上，转身要走，身后传来低声的呻吟，“王爷，王爷……”萧云听的心痛，脚步顿了一顿，回头看看躺在地上的人，叹了口气，转身大步离开了，到了牢门口的时候，却停了停，吩咐一旁的守卫，“去给他换上新的稻草，置上火炉，还有那身衣服……”本想让侍卫给柳儿换身干净衣服，犹豫了一下，说道，“算了，火炉烧旺些吧。”

　　“是！”侍卫恭敬的回答到，心里有些好奇，王爷怎么会这样特殊对待一个犯人，但也不敢多问，连忙去准备稻草和火炉。

　　生了火，又躺在了干燥的稻草上，柳儿感觉好受了一些，又有人给他喂了些水，他睁开眼睛看，那人却不是萧云，心里虽有些失望，却还是冲那人感激的一笑。

　　侍卫有些呆住了，如此纯净美丽的笑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也不知道王爷怎么这样狠心，把这么纤细柔弱的人关在这阴冷的牢中，久了必是要烙下病的。可是自己怎样抱怨也没有用，王爷的命令他是不敢违抗的，只有多尽心照顾一下，期盼王爷能早一天开恩，放他出去。

　　萧云坐在书房中，觉得心绪不宁，在房中来回踱步，旁边的侍从看出王爷今天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话，垂手站立一旁，低眼瞧着。

　　萧云走了一会，又坐回椅子上，喝了口茶，压抑心中的烦闷。都是因为去看了柳儿，虽然让侍卫把牢中又布置了一下，但毕竟是个阴气重的地方，不知道柳儿那身子能不能挨得住，等他出来，一定要好好给他补一下。

　　“王爷！恭喜王爷！”一个小厮飞快的跑进来，满脸喜色。萧云正在心烦，看到这里，猛然一拍桌子，“放肆，你看你成什么样子，我这王府是你随便冲撞的！”

　　那小厮本来是报喜，以为能得些赏赐，没想到话还没出口，先挨了顿训，脸色不禁郁闷起来，又想着王爷是不知道这喜事，若听了，兴许就不会怪罪了，连忙又捧起笑脸说道，“王爷，小的这是太心急了，是为了来给王爷报喜！”

　　“说！”萧云还是没有好脸色，最近只有烦事，哪里来的喜事。

　　“王爷，夫人有喜了！”这小厮说完，看到王爷脸色果然好了很多，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走，去看看！”能够有自己的亲生骨肉，对萧云来说的确是喜事一件，他暂时把柳儿的事情丢在一旁，匆忙去看望盛云。

　　盛云最近身子都不太舒服，先前大夫说是有喜了，她很是开心，但又怕大夫看错了脉象，没敢声张，今天父亲请了宫里的太医来，这次确定了，连忙派人去告知萧云。萧云进屋的时候，正看到盛云抚摸着尚未隆起的肚子，幸福的笑着。这温暖的画面，让他的心情也开朗起来，“哈哈，来，让我也摸摸咱们的宝贝！”盛云见到是自己的夫君来了，开心的站起身，投进萧云的怀里，“王爷，这里，这里有了宝宝，盛云要给王爷生宝宝了！”

　　“乖，别乱动，以后不能像个小孩子了，要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孩子，有什么需要就说，千万别委屈到自己。”萧云扶着盛云坐下，轻轻的搂着她。

　　盛云幸福的依偎在他旁边，傻笑着，她要的幸福，也不过如此。

　　享受着即将为人父的快乐，萧云已经忘记了在牢中，还有一个柳儿，在切切盼着他的一点点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