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尘埃-上卷》玫瑰菜叶儿

8、获救

　　第八章

　　牢中，炉火通明。

　　虽然有了炉火的暖热，但早已经受了潮气的柳儿还是昏昏沉沉的躺着，他猜想自己是得了伤寒，若挨过去也就好了挨不过去，或许就这样去了。

　　“我不会死的，现在不能死，这样死的没有任何意义，太不甘心！”柳儿在心里呼喊着，要自己再坚强些，总会挺过去的，可是越来越沉乏的身子，却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柳儿又昏昏沉沉睡去，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水上，不停的摇摆让他头晕，猛地想要呕吐，却因为几天没进食，只是干呕了几下。有人过来给他拍背，让他好受些，他恍惚的看着那个人，好半天才认出来，吃惊之余，却没有力气说出话，身边这人，竟然是萧夜，自从那次凉亭谈话之后，就不曾再见。

　　自己不是在牢中吗，为什么萧夜会在这里，猛然间身子又颠了一下，柳儿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不在牢中了，而是在一辆宽敞的马车里，车里装饰华丽，铺着柔软的毛毯，自己正躺在上面。

　　“这？”柳儿干哑的嗓子中只挤出一个字，但是充满疑惑的眼神已经让萧夜明白了他想说什么，让他靠在靠垫上，坐直身子，然后才对他讲，“我把你从牢里救出来了，先喝点水！”看到柳儿又想说话，萧夜连忙递上杯水，让他润润嗓子。

　　清凉的水滑过干渴的嗓子，说不出的舒服，人也清醒了很多，柳儿清了清嗓子，看已经无碍了，连忙问到，“你把我救出来了，怎么救的，劫牢房，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看到柳儿一脸惊慌，萧夜却无所谓的一笑，“反正已经救出来了，何况以我的本事，进那种牢房还是小事一桩。”

　　“那王爷，王爷他知道了吗？”柳儿有些担心的问着，虽然不知道萧云打算怎么处置自己，可这样一逃出来，他就会更加生气了吧，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这可如何是好。

　　“还想着他，他现在忙着陪他的宝贝王妃，哪里会记得你。”萧夜不屑的哼了一声。

　　柳儿稍微有些失落，又自嘲的笑笑，“王妃最近身子不舒服，王爷陪她也是应该的，她是个不错的人，看我被关起来，还去看望我呢。”虽然心里失落，但有人幸福就好。

　　萧夜无奈的摇摇头，“你眼里谁都是好人，你也不想想，是谁害你被关进去的。”

　　“是我自己的错，怎么能怨到别人身上。”

　　“是吗？”萧夜冷笑一声，“她可是有绝对的理由害你。”

　　“不会，她不过是叫我去送碗汤，若不是我自己不知轻重，偷看奏折，根本不会有事情发生。”柳儿替盛云分辨着。

　　“如果她有了身孕呢？”

　　“身孕？”柳儿的心像被重重撞了一下，闷的厉害，又笑自己是个傻瓜，夫妻生活在一起，有了身孕又是什么奇怪的事啊，没有才让人着急呢。只是心里还是难受，但还勉强撑起笑脸，“是吗，那真是恭喜她了，这样她就更没有理由害我了。”

　　“你是天真还是傻！”萧夜叹了口气，他知道柳儿是聪明的，只是在爱情上，却傻的要命，“有了身孕，有十个月不能同房，留着你在府里，那后果可想而知，为了保证自己得宠，她必须要除掉你。”

　　“怎么会，她还是个小孩子，怎么会像你说的这样。”柳儿还是不肯相信的摇头，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哪里会有这样的心计，而且明明是自己偷看了奏折，自己的错，怎么可以随意推到别人身上，还是这么关心自己的人身上。

　　萧夜见他如何都不肯相信，也不再解释，闷闷的看着车窗外。柳儿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只好沉默着，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怯怯的抬起头问道，“那个，萧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听到柳儿叫自己萧大哥，看来他还没有忘了自己凉亭中说的话，萧夜心情稍好，露出个笑容，“去我住的地方，你去了就会喜欢的。”

　　“你不住在王府啊，怪不得总也见不到你。”柳儿很是好奇的问。

　　“王府太闷了，那个凡人住的地方，我那里，是仙人住的地方。”萧夜眉飞色舞的讲着，逗得柳儿笑起来，“呵呵，胡说，你怎么会住在仙人住的地方。”

　　“小狗才骗你！”萧夜见柳儿不信，急着辩解，又惹得柳儿一阵笑，“小狗又哪里惹到你了，动物最诚实了，不像你这般信口开河！”

　　“不和你斗嘴，到了你就信了。”萧夜赌气扭过头不说话。

　　柳儿含着笑，伸手拉拉他，“好了，萧大哥，我信，我信，萧大哥这样的人，自然要住在神仙才能住的地方，就怕我这个凡人脏了你的仙境。”

　　“才不会，你住进去，就更像是仙境了。”萧夜温柔的笑脸，让柳儿心里暖暖的，好久不曾这样开心的笑了，和萧夜在一起，似乎总能这样轻松的说话，没有任何的负担。

　　马车渐渐慢了下来，“主人，到了！”一个清脆的童声唤道，萧夜摇醒有些昏昏欲睡的柳儿，柳儿双眼朦胧的问着，“嗯？到了吗？”

　　萧夜给他披上一件斗篷，把整个人罩起来，免得着凉，然后扶着柳儿从马车上下来，柳儿还在病中，身子虚弱用不上力气，几乎是倚在了萧夜的怀里。

　　下了马车，柳儿被眼前的景致深深吸引了，远方的夕阳，染红了一片天，群山笼罩在红霞中，水墨画一般。近处，有溪水潺潺流动的声音，竹林郁郁葱葱，几间房屋隐藏在这墨色之中，偶尔传来几声悠扬的鸟鸣，听的人心里舒服。

　　“还真是仙人住的地方啊！”柳儿赞叹到，活了这些年纪，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色，一时惊为仙境。

　　萧夜笑意盈盈的看着陶醉其中的柳儿，也不催促，任他看个分明。

　　好半天，柳儿才缓过神来，羡慕的看着萧夜，“萧大哥，你住在这个地方啊，真好，真漂亮！”
　　“喜欢吗，喜欢的话，你也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啊！”萧夜宠溺的话语，让柳儿心里一震，脸色有些不定，“萧大哥，我……”

　　萧夜知道柳儿是有些误会了，笑着解释，“放心吧，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我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说到最后，脸上多了些落寞。

　　柳儿懊悔不已，自己怎么会误会了萧夜的意思，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萧云曾经提起了一个人，已经娶妻生子了，大概就是让萧夜念念不忘的人吧。想不到萧夜这样看似潇洒不羁的人，竟也这般痴情。

　　“好了，进去吧，日头落下去天气就该凉了，你还病着呢。”萧夜扶着柳儿，走进竹林间的小院中。

　　“你还种了这些花花草草，林子里不是有很多吗？”柳儿坐在窗边，看着后园里，栽种了很多植物，不禁好奇的问着。

　　萧夜伸手摸摸柳儿的脑袋，“那不是普通的花花草草，都是药材，好了，别问这么多了，以后再给你看，去躺会，我给你弄药去。”

　　柳儿知道自己的身子的确需要休息，乖乖的躺倒床上去，但心里还惦记着外面美丽的景色，等身子好了，一定要好好去欣赏一番。

　　为了能早些恢复健康，柳儿捏着鼻子，灌下了萧夜递过来的汤药，但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却也没有抱怨。柳儿知道自己不是娇生惯养的人，没理由为这点苦就向人抱怨，若是在别人面前，他或许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是在萧夜面前，还是很想放纵一下自己内心的情感。

　　“我这里也没有糖块，含着梅子吧。”说着，萧夜递过一枚青梅，柳儿含在嘴里，感觉没有味道，轻轻一咬，一股酸涩倾泻而出，酸的柳儿小脸都皱在了一起，这样一来，嘴里的苦味倒是散去不少。

　　“好酸，好酸！”柳儿张着嘴，伸手向嘴里指着，求救的眼神看向萧夜，惹得萧夜哈哈大笑起来，“吐出来吧！”柳儿把梅子吐在萧夜拿着的纸上，嘴里酸涩的感觉总算好了一些，一脸委屈的看着萧夜，“萧大哥，怎么给我吃这么酸的东西。”

　　“不是不苦了吗，没办法，我这里也没有甜的东西，明天我去摘些别的果子给你吃。”萧夜给柳儿铺好床铺，让他躺下休息。

　　山中似乎天黑的早些，太阳刚一落，就黑漆漆的吓人，萧夜点上一根蜡烛，昏黄的烛光跳动，柳儿渐渐有了睡意，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挪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的睡去了。

　　翼王府，烛光摇曳。

　　萧云坐在椅子上，脸上看不出喜怒，“你说柳儿别人劫走了？”

　　“是，属下已经在全力追查了！”跪在下面的人战战兢兢，生怕翼王责怪。

　　萧云手指在桌案上敲着，沉思了一会，淡淡的说道，“不用了，让他去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能从牢中救走柳儿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这样的人，柳儿又能识得几个，最有可能的就是萧夜，既然柳儿在他手上，那也没有必要去追回来，萧夜是不会给自己添麻烦的。

　　虽是做了决定，但心里还是不太舒服，很喜欢看到柳儿带着万分惊喜的笑容，这一次是看不到了，自己还有好多事情要忙，不知道何时能够再见，心中竟添了几许惆怅。

　　拿起奏折，竟然有些晃神，想到柳儿好不沾染俗尘的笑容，心里一阵悸动，惊讶于自己内心的波动，萧云干脆放下手里的公事，起身出了门。这个时候，也只有即将诞生的小生命，能给他忘掉其他的事情，给他烦躁的生活带来些快乐，他迫不及待的离开这间冷清的书房，去寻找一些温暖。

　　竹林间，清晨，点点阳光从林间洒落下来，柳儿眯着眼，陶醉的倾听着鸟儿的鸣叫。他见过的鸟儿，都是装在笼子里的，叫声也是很清脆，还有的会学人说话，当时觉得有趣，现在却感觉，那声音不如这林间鸟鸣的万一。这般优美，这般空灵，像极了仙境中的美好。呼吸着微凉的空气，带着林间独有的芬芳，柳儿感觉自己不再需要去吃那些五谷杂粮，只要餐风饮露便好，自己也好似成了仙人一般。

　　萧夜远远的看着，柳儿一身白衣，乌丝随意束在脑后，飘渺的沐浴在晨风中，脸上带着平和恬静的笑容，似乎就要融进了这景色中，成了一副画卷。似乎只要一个声音，柳儿就会消失在这画卷之中，令萧夜久久不敢动作。

　　终于，萧夜觉得柳儿在这林间站了太久，清晨露水重，怕他伤寒未愈，轻声唤着，“柳儿。”

　　柳儿睁开眼，神采奕奕的看向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萧大哥！”

　　被柳儿感染的，萧夜也笑起来，走到柳儿身边，给他披上斗篷，“也不怕着凉，回去吧。”

　　“嗯！”柳儿点头，乖乖随着萧夜回屋。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柳儿不客气的坐下来，提起筷子便挑自己爱的放进口中，赞叹道，“嗯，好吃，萧大哥，你的手艺真不错，这么简单的菜都这么可口，要是离人吃到，肯定把这一盘子都吃光！”

　　忽然提到了离人，柳儿眼神黯淡了一下，在这里呆了几天，沉醉在平静的美好之中，一直没敢提起任何翼王府中的事情，现在既然说道了，他就不能再继续装傻下去，自己独享快乐。

　　“萧大哥，离人他，有事吗？”萧夜知道柳儿总会问的，笑一笑，让他安心，“放心吧，离人不会有事的，我大哥从来不会迁怒于别人。”

　　“那就好。”柳儿放心下来，以萧云的个性，应该也不会为难一个无足轻重的仆从，但是又忽然想起那张奏折，心又猛然揪紧，“萧大哥，你知道皇子的事情吗？”

　　听到皇子这两个字，萧夜闪过一丝慌张，随即镇定下来，疑惑的看着柳儿，“皇子？什么事情啊？”

　　“你知道我被关到牢里是因为偷看了奏折吧。”柳儿以为萧夜并不知道情况，所以详细的讲述起来，“奏折是吴丞相呈给皇上的，说正在找寻遗失在民间的皇子，要皇上不要急于选立皇位继承人。”

　　“这样啊。”萧夜点点头，却不做声了。

　　柳儿着急，又把自己在牢里听到的事情和他说了，“如果真的找到皇子，而皇上为了保护自己儿子，而除掉王爷，那怎么办啊，你一定有办法的。”

　　萧夜苦笑，自己无权无位，对于这种皇位之争，能有什么办法。但是他不能这样说，怕让柳儿失望，只能婉转的表述，“柳儿，这个事情，不是我们能够帮的上忙的，我大哥在朝里这么久，又立了战功，自然会有一方势力，我大哥又看了这奏折，心里有数，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你不用这么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柳儿忧虑的叹了口气，到了现在，他还是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萧夜看着柳儿忧虑的样子，有些气郁，“你这么担心他做什么，他哪里把你放在心上了，现在或许正和他的王妃卿卿我我呢！”

　　柳儿不知道萧夜为什么这样生气，带了些紧张问道，“萧大哥，你怎么了？”

　　“没事！”萧夜知道自己不该乱发脾气，这事情，哪里怪的到柳儿，只是替他不值而已，“不要再想他了，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何必这样。”

　　“说不想就能不想了吗？”柳儿望着远方，笑容苦涩，“萧大哥，你忘的了吗，你的他，不是也已经娶妻生子了吗，为什么还要惦念着？”

　　“哈哈，说的对，我们就是一对傻瓜，心里装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为他哭，为他心碎，却始终演着一场独角戏。”萧夜摇着头苦笑，怪不得自己会这样替柳儿觉得委屈，因为这其中的苦，他最知道，得不到救赎的迷恋，注定了是场悲剧。

　　只是他没有柳儿的坚强，他选择了逃避，逃的远远的，再不去见那人一面。柳儿却仍在为萧云的事情烦恼，想要为他分担忧愁，似乎毫不在意自己被伤的千疮百孔的心。

　　“柳儿，对自己好一些吧，他们有他们的日子要过，我们这样安静的不去打扰，不也是一种爱吗？”萧夜还是不希望单纯的柳儿参杂到皇位的争斗中去，那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有些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替谁做了牺牲品。

　　“或许吧。”柳儿愣愣的看着窗外，或许真的像萧夜说的那样，不去打扰，让别人幸福的生活，才是自己的成全。只是，一想到萧云可能会遇到危险，他又无法让自己袖手旁观，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他拼死也要搏上一回。

　　吴丞相，吴离，柳儿在心中默念着，或许，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虽是万般不愿，但自己这卑微的身份，又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