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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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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正午,小杂种终于醒了过来,只是精神恹恹的,倚在白玉堂怀里没什么生气。白玉堂让展骥在山谷中拣些松果,扔进篝火中,一会儿再拨出来,便是烤熟的松子。
展骥剥了个松仁放进嘴里,不知是不是饿得狠了,只觉得松仁香脆甘甜,竟然好吃的紧。白玉堂看他猴急的吃像,微微一笑,把自己手中剥好的松仁喂给怀里的小男孩。
吃了一会儿,白玉堂止住展骥,道:“你饿了几天了,一次不要吃太多,不然会肚痛。”展骥“哦”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松子,问道:“叔叔,我们是不是要找出山谷的路啊?”
白玉堂微微摇头,有点疲倦的说:“一动不如一静,我们就待在这里吧。”看展骥欲言又止,他接道:“你爹看到我留在崖边的剑,应该可以猜到我们是跳下来了,他和我的几位哥哥一定会沿江找我们的,我们此时如果妄动,反而更容易与他们错过。”
展骥这才了然,眼睛一转,突发奇想,道:“叔叔,反正等在这里也是无事,不如你教我和小杂种泅水,好不好?”
白玉堂失笑道:“傻小子,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时节在水里待不消一个时辰,人就得冻出病来。想学泅水,等明年开春,让我四哥教你们吧,他外号‘翻江鼠’,水里功夫是他的看家本事。”
展骥有点失望,问道:“为什么你和爹爹不能教我们啊?”白玉堂“哼”了一声,嗤道:“你爹泅水的本事,可当真算得上三脚猫的功夫了。至于我……”他沉吟片刻,淡淡道:“我自幼怕水,自己下水不溺死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教人!”
展骥大奇,原来叔叔竟也有害怕的东西,想想又道:“不对啊,叔叔若怕水,怎么还能学会泅水?”
白玉堂眸光凝似冷潭,轩眉逸如远山,漠漠道:“怕水是我的弱点,却不是我的秘密,几年前,这个弱点被我很信任很亲近的人利用了。后来,我就学会了泅水,让弱点不再是弱点,别人也就不能再用这个来算计我了。”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江水,仿佛被那细碎的金光刺痛了眼,垂下长睫,低低道:“骥儿,你要记得,要是有什么无法克服的弱点,就让它变成你的秘密吧。”
展骥茫然道:“叔叔,你说的我不明白。”白玉堂轻轻一叹,抬眼望着他,目光已充满暖意,抚抚他的头发,淡淡笑道:“不明白最好,不明白是福气。”
在这林木萧萧,层岩寂寂的山谷中,他们围坐在温暖的篝火边,饿了就烤松子充饥,渴了就掬一捧沁凉的江水,这一等就是三天。
这日傍晚,展骥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逗小杂种说话,忽听远处隐隐传来一声清啸,本在闭目养神的白玉堂倏的睁开眼,喜动颜色,拍拍展骥的肩头,轻声道:“你爹来了!”
展骥大喜,跳起来大叫:“爹,爹,我们在这里。”白玉堂拉住他,微笑道:“傻孩子,你爹起码还在五里之外,他听不见你的。”伸手掩住怀中男孩的双耳,对展骥道:“骥儿,你也把耳朵掩起来。”
展骥依言而行,只见白玉堂撮唇长啸,声音尖锐嘹亮之极,隔了手掌,依然震得他耳鼓生疼。啸声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便戛然而止,白玉堂弯下身子,闷闷的咳着,脸色白得像岩间的积雪一般。
展骥吃了一惊,扶住白玉堂,觉得手下的身体微微颤抖,忙问道:“叔叔,你还好吧?”这当口,又传来展昭的啸声,比刚才已近了许多。
白玉堂止住咳,气息不稳,哑声道:“你爹就要到了,我们都会没事的。”展骥点点头,满怀希望的盯着山谷入口处的松林,却没有察觉白玉堂根本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一道暗红身影箭一般射出松林,展昭焦虑的呼声响起:“骥儿,玉堂,你们在哪里?”展骥哪里按捺得住,向展昭奔去,开心的大叫:“爹,爹,我们在这边!”
展昭抱起展骥,不住声的道:“骥儿,爹在这里,没事了,没事了!”展骥听出展昭声音中的哽咽之意,眼圈不禁红了,紧紧搂住父亲,说:“都是骥儿不好,害爹爹担心了。”
展昭抱着展骥走到篝火边,只见白玉堂倚着山壁坐着,小男孩像只小猫般蜷在他怀里,白玉堂惨白的脸上挂着疲倦的笑容,淡淡道:“猫儿,你终于来了。”
小男孩见有生人,有点害怕,展骥从展昭怀里跳下来,拉住小男孩的手,温言道:“别怕,这是我爹爹,来带我们走的。”
展昭在白玉堂身边半跪下,哑声道:“那场山火烧了两天才熄,搜山的时候看到你的剑,才知道你们没被烧死在火中。”他伸手拂去白玉堂颊边的一丝乱发,轻声道:“你伤得怎样?还能走么?”
白玉堂轻轻摇头,突然又咳起来,呕出一口鲜血,喘息道:“其他人什么时候到?两个孩子落水受寒,又在野外待了几天,没吃什么东西,一场病怕是躲不过去了。”
展骥看到白玉堂呕血,吓得呆了,自落崖以来,白玉堂一直照顾他们,并没有露出过受伤不适的样子,怎么突然就吐血了呢?
展昭将手抵在白玉堂心口,用真气替他平定气血,沉声道:“卢大哥和韩二哥就在附近,听到啸声应该很快就到,你还能再支撑一会儿么?”
白玉堂惨然一笑,低声道:“你已经来了,我何必再苦撑下去?”他一开口说话,就又有鲜血涌出来,染红了苍白的唇,沿着他的下颌点点滴滴落在胸前。
展骥终于回过神来,跪倒白玉堂身边,失声道:“叔叔,叔叔,你怎么了?”可白玉堂双眸紧闭,头无力的垂了下来,竟已晕了过去。
展昭眉峰紧锁,眸中伤痛难掩,手一直没有离开白玉堂心口,轻声道:“骥儿,别怕,玉堂没有生命之忧。从他的啸声中,我已听出他中气不足,内息耗竭,应是落崖入水时震荡受的内伤。这三天,他累得狠了,看到我来,精神一松,这才撑不住了。”
展骥这才明白,从高高的悬崖跳下时,有白玉堂以身相护,他和小男孩才能毫发无伤。他怔怔望着白玉堂苍白如死的脸色,想起数日中白玉堂强忍伤势,对他们的拳拳爱护,终于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