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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证据 ...

  •   三姨娘一怔,道:“西府……海棠?”

      窦姨娘笑道:“嗯,那东西姨娘不陌生吧?姨娘最爱的海棠,运了过来,老爷见了,说是颜色太鲜艳,养在晚风斋里头不相宜,便叫人搬来我的扶苏水阁里。我怕他们手脚不麻利,糟蹋了好好的海棠,特地带人看着移植,一步都没有离开,从申牌时分,足足两个时辰,我放在来之前这才弄好,哪里有时间去游湖?有花房的奴才们作证,老祖宗随便叫来一问便知。”

      蔡姨娘猛的回过头,指着她道:“你说谎,你明明……”

      窦姨娘道:“我明明日日游湖,立春破冰以来每日不断,是也不是?然而这海棠是老爷特意送来给我,我难道不管不顾,只顾自己游玩?那西府海棠得来不易,我也是爱花之人,自然珍重对待,水阁里外几十个人,人人都有一双眼睛,难道人人都会说谎不成?倒是你,你只有一双眼睛,若是有个什么看错,或者存了坏心,倒没人证明了。”

      老祖宗原本坐得笔直的身子微微一歪,靠在椅背上,似乎有些看戏看累了的味道。

      蔡姨娘只觉得慢把的豹子,骤然变了别十,稳赢变成了必输,心中慌了起来,叫道:“那里是我一个人,那丫头,那丫头不也看见了么?”说着推了推芦苇,道:“你说话,看见了四小姐的事情,一起说出来呀。”

      芦苇没想到她骤然转向自己,吓得“哎呦”一声,道:“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魏芷在屏风后面,看到这样的神逆转也不由得咋舌,心道:我原以为那窦姨娘不会反击,原来她是引蛇出洞,把一张底牌扣下,只引得旁人不断下注,到了关键时刻,她把牌一翻,来了个通吃,便坑了蔡姨娘和三姨娘了。

      二姨娘横竖不关她事,这时笑嘻嘻道:“哟——这是怎么说的,老祖宗面前,你好好回话便是,怎么哭了起来?什么事情这么委屈,难道刚才的话是有人逼你说的不成?”

      三姨娘见这丫头不中用,道:“这丫头原是笨些,你吓她做什么,看见了便是看见了,没的说这样的谎话。虽然窦姨娘说她正栽花,但四小姐确实往她那里去,难道就不能找人去害了四小姐么?”

      芦苇还有几分聪明,这时候反应过来,哭道:“奴婢确实看见四小姐了,她也确实和奴婢说了那些话,别的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不曾有半句谎话。”

      蔡姨娘呼了口气,道:“贱妾也不曾说谎——那香袋儿便是证明。”

      窦姨娘道:“香袋儿给我看看。”说着伸手去接,蔡姨娘缩回手道:“你别想毁了证物。”

      那边二姨娘笑道:“那么我看看怎么样?”说着伸手一抄,将香袋抓在手里,道:“泥金香袋,这个坠子倒是个上好的暖玉,倒是好大的手笔,不愧是三姨娘送出来的东西,就是这般金贵。”

      窦姨娘在旁边看着,道:“只是不知,这么金贵的香袋,在水里头漂的起来么?”

      一番话说的三姨娘和蔡姨娘脸上一同变色,窦姨娘道:“老祖宗,贱妾想求一盆水,将这香囊儿放进去试一试,飘起来便罢,倘若这香袋漂不上来,妾身的冤枉便可得知了。”

      二姨娘目光一转,道:“何用如此麻烦,这香袋儿浸了水,如今虽是干了,难道就全无痕迹了不成?只要打开来看看——”说着打开来倒出一些冰片,托在手里,扑哧笑道:“这不是干干净净的好香?哪里是浸了水的样子呢?”

      看到这里,魏芷心中也雪亮了,这一次从头到尾分明是三姨娘和蔡姨娘联手做局,陷害的是窦姨娘,因此上人证物证准备的齐全。偏偏这个局做的不高明,本来物证准备的就有破绽,倘若窦姨娘不能突破便罢,只要破了一处,那这个局便如现在一般摧枯拉朽般倒了下来。

      这个突破点便是窦姨娘的行踪,明明罪状分明,偏偏她有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有这么一点在,陷害她的事情本来便不成立,她只要抓住这个制胜点乘势反击便是了。只是不知她的不在场证明是她运气好呢,还是她主动做的,倘若是后者,那么她便厉害得很了。

      更让魏芷佩服的是二姨娘,这人本来没她什么事,但是她东一挑,西一挑,倒把局势逼得越发紧了,这还罢了,原本她是两边挑事的,但窦姨娘一反击,她立刻看出了局势,调转枪口,牢牢站在窦姨娘这一边,只看她刚刚在香囊这一件东西上与窦姨娘的配合,可算是一环扣一环,天衣无缝,联手合围之势已成,倘若是她们事先演练过便罢,倘若是二姨娘随机应变,那她的机变确实了不起。

      不过……魏芷皱了皱眉头,似乎这里面还有些违和之处,似乎是……嗯,有一件大事缺漏了呢?

      魏芷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三姨娘咬着牙,低低的暗自运气,她心知这一番确是败了,暗道:早就知道蔡姨娘是个靠不住的,丫头里面拔出来的贱胚子,成什么气候?好好地一盘好局全给她败了,当初便不该用她……那芦苇也是不争气的东西,她老子娘跟我管账的时候怎样的精明,竟生出这般不中用的贱种来,可见自己人也用不得了。

      窦姨娘见她脸色灰白,心中说不出的快意,暗道:我叫你害我,如今你便如此,我这就叫你哭也哭不出来,说着低声道:“老太太,妾身实在是冤枉,就算妾身不曾看着那海棠,也不敢再游湖了,湖上风大,如今妾身经不起吹风了。”

      众人先还没明白,二姨娘怔了一怔,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愕然道:“你……你莫非是……”

      窦姨娘含羞道:“妾身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这一言如同洪钟大吕,猛然将所有人都敲傻了,不但蔡姨娘差点趴下,三姨娘脸色白的纸一般,连同二姨娘眼神也不对了,隔了好一会儿,二姨娘这才缓过神,露出笑模样,拉着窦姨娘的手道:“恭喜恭喜,咱们府里头好久没有喜事了。”

      魏芷有些没心没肺的暗自惊喜道:大事件!她也看过不少小说电视剧,深知对于古代女子来说,一个必杀技就是——怀孕。一旦怀孕,得意的不必说了,锦上添花,烈火烹油,受尽万千宠爱,就是原本不得意的,受冷落的可以得宠,有罪的可以免罪,就是该死的也能逃过一劫。别说刚才窦姨娘已经洗清了冤枉,就是她真的坐实了罪名,只消祭出一个“身孕”法宝,至少也不能立时拿她怎么样。

      眼见这些姨娘精彩万分的表情,魏芷深深感觉到,这条真理在这个世界依然存在,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向老祖宗看去——想必就算严肃的老祖宗,这时也该改变态度了吧?

      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老祖宗依然安然坐在椅上,神色不变,似乎全没听到刚才那个震动人心的消息,又或者没觉得那女人肚子里的种子和自己有什么相干。

      魏芷心中骤然一亮——她知道刚刚一直缠绕心头的违和感来自哪里了……

      老祖宗!

      已经好久,没听到老祖宗的声音了,不论是蔡姨娘这边指证也好,窦姨娘绝地反攻也罢,老祖宗都只静静坐在一边,面上平静如深潭,毫不把下面的吵闹放在心上。

      稳坐钓鱼台——魏芷这般想着,转头看向神色各异的几个姨娘,心中对她们的评价整体下降了一格,她们竟沉浸在自己斗争的小世界里面不可自拔,忘了真正的裁判在哪里呢!别说三姨娘,就是窦姨娘,看着得意,其实只要老祖宗不喜,哪有什么好果子吃?可笑她们现在还不能清醒,到时候只怕哪个也讨不到好去了。

      过了良久,几个姨娘终于安静了,二姨娘先注意到了老祖宗好整以暇的神情,心里打了个突,暗自道:这番坏了,我竟傻到这般地步,今天十分失策,扳倒三姨娘成不成且不说,先恶了老祖宗,又捧出一个怀了身子的窦姨娘来,三姨娘就算去了,难道窦姨娘便不会抓权么,只怕白给人做了嫁衣。

      想着,二姨娘陪着笑脸俯身道:“给老祖宗道喜。”几个姨娘这才反应过来,跟着道:“给老祖宗道喜。”

      老祖宗眯着眼看着她们,并不答话,几个姨娘便不敢起身,连怀了身子的窦姨娘也不敢乱动,更不必说什么优待了。

      过了一会儿,老祖宗才道:“罢了,窦氏,你怀了孕,一边坐下吧。给她搬个座儿来。”一旁小丫鬟连忙搬过一个绣墩来,窦姨娘谢过,小心翼翼的坐了。

      老祖宗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谁被她看一眼,便觉得浑身发麻,越发大气不敢出。老祖宗见她们老实了,只道:“闹够了?”

      二姨娘扑通一下跪倒,道:“妾身失礼,请老祖宗责罚。”蔡姨娘本来便是跪着的,三姨娘跟着她跪倒。窦姨娘也坐不得,跟着站起来。

      老祖宗道:“府里头没规矩,不是一日两日,我原想好好整顿,但有时又没意思,我如今入土大半截了,何苦这个年纪还行这样招人恨的事,直把眼睛一闭,耳朵一塞,大家混过去完了。但是如今看来,却是不行,我一日不看着,你们竟要把卫府里血脉绝了,不害的府里家破人亡,你们就闹不够。”

      二姨娘道:“老祖宗,妾身……”

      老祖宗喝道:“你们别叫老祖宗,多叫一声,我便减一分寿。罢了,你们不要体面,老婆子还要留下几分老脸。今天的事闹够了就到这里,出了这个门,谁也不许提。蔡姨娘,你如今越发糊涂了,府里头你呆不得,明日就去庄子里吧。”

      这一句话,便是定了案,窦姨娘松了一口气,蔡姨娘只觉得眼前一黑,后面那句“只需一个老妈子看着她,不许丫鬟服侍,除了贴身衣服,什么也不许带”便没听见,就这么昏了过去。

      老祖宗道:“我这后面有一个小佛堂,正缺个诵经的人,三姨娘,你便搬出晚风斋,一门心思替老婆子礼佛,旁的也不必管了。”

      三姨娘一口气上不来,咳嗽两声,突然直起身子,道:“老祖宗,妾身不服!”

      老祖宗冷笑道:“你不服?”

      三姨娘道:“妾身没错。蔡姨娘糊涂心肠,看错了窦姨娘也是有的,可是妾身只是义愤,说了窦姨娘几句,并没存什么坏心,若就这般发落了妾身,妾身怎能心服。”

      二姨娘见她兀自强辩,心中大喜,面上却不露出了,道:“三姨娘,你还要不要体面,老祖宗宅心仁厚,不重罚你也罢了,你竟还不知足,那芦苇不是你的丫鬟?”

      三姨娘看了芦苇一眼,道:“她是个蠢人,看错了人,打一顿撵出去罢了,妾身并没有牵扯此事。倘若有人证我果然存了坏心,我便是立刻死了也甘愿,倘若不能证明,妾身虽然受罚,心中总是不服的。”

      老祖宗咳嗽了两声,道:“好胆子,老婆子倒有些高看你了。你虽然心思糊涂,但总有一分气性还可取。好吧,你不要体面,便把这脸皮撕了,老身就叫你心服——只有一节,蔡姨娘本就是替你受过。旁人家除了谋害主子的事情,都是该打死的,你们两个都有生养,小姐也终究没事,这才分别饶过了你们性命。我念你是公子的生母,重罚蔡姨娘,轻饶了你,你既不肯,那便换一个过子,她在佛堂里诵经,你去庄子上静修才是。”

      三姨娘脸色发白,低头沉吟一会儿,终于抬头道:“妾身要个明白。”

      老祖宗冷笑道:“好啊,那就等着明白——把落了水的若丫头抱出来,见见几个姨娘。”

      魏芷一怔,奇怪怎么还有自己的事呢,旁边珊瑚不敢怠慢,半扶半抱着她,走了出去。

      一出屏风,便听一阵抽气声,众人脸上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魏芷愕然,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不由得摸了摸脸颊。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魏芷站在那里,和几个姨娘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会儿,才听二姨娘颤悠悠的道:“五……五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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