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春花秋月事》子楚口牛

23、推杯

　　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有人都惊呆了，老祖宗拄着拐棍盯着盒子不语，齐嬷嬷扶着她，自己也浑身僵了。卫之荇不可思议的盯着那蛇看，二姨娘捂住了嘴，发不出一点声音，一屋子丫鬟婆子全傻了，或站或靠，都呆呆的不知所措。

　　但她们虽然震惊，却怎么也没有卫之若吃惊，卫之若盯着那蛇，脑中闪出千百个念头，一万众疑惑喷涌而出，连思维都堵塞住了，万千言语只剩下一句话，在脑海中嗡嗡回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无论如何推算，都不该是这样的结果啊！

　　那蛇……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这里难以理解，旁人却不如她想得多，齐嬷嬷先惊醒过来，指着那在地上盘着的蛇道：“快，拿住那畜生。”

　　屋里头都是小姐、姨娘，有丫头也是几个小丫头，谁敢用手抓蛇，就是移动一下，也怕蛇爬过来，咬到自己头上，一时间没人应声，只有琥珀捂着嘴道：“我……我去叫外头的老妈子。”说着便跑出去。

　　玳瑁原在外间，刚刚听到有响动，是唯一一个从外面进来的，可惜一进来吓傻在门口，不济什么事，这时候进来推着卫之荇哭道：“好小姐，快把它拿了去。”

　　卫之荇一怔，怒道：“胡……胡说八道！你要我做什么？”

　　玳瑁眼泪直掉，一脸的楚楚可怜，看来全是无心，哭道：“小姐快拿了去吧，如今这里只有您能拿它。求您行行好，您怎么拿来，怎么拿了去。”

　　卫之荇愕然，竟有些手足无措，玳瑁这一番话却提醒了老祖宗，她骤然转头，盯着卫之荇，喝道：“还不拿了去！”

　　卫之荇被她眼睛中的凶光唬了一跳，从心底冒出一股寒意，她毕竟年幼，又是心虚，被老祖宗一喝，竟一时忘了其他，不由自主上前，轻轻一捏，捏住了蛇的七寸，提了起来。

　　卫之若苦笑——不幸中的万幸，卫之荇这个举动虽然无意，但是至少坐实了她的罪证——倘若不是她，哪能把蛇拿起来？可见放蛇的并不是旁人，只能是她。只是这一次全凭玳瑁一句话，解开了这个破绽，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卫之若想起了刚刚过来，那个翻脸如同翻书，刁状告得五毒攻心的玳瑁——这丫头，确是个不可小视的人！

　　卫之荇刚拿起蛇来，往地下一看，惊叫道：“血……有血！”

　　众人一怔，同时看去，只见地下汪了一汪红色，如同溪水一般汩汩而流，延绵不绝。再看那血液源头，不是窦姨娘是哪个？

　　这一下连卫老太太也惊着了，忙叫道：“快搀起来，叫大夫。”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窦姨娘扶起来，不敢放在老太太床上，放到外头值夜的丫鬟床上，再看窦姨娘，脸色苍白，早已昏了过去，额上全是汗珠，口中低低呻吟不绝，下身早给鲜血染红，一条粉红裙子，已经成了大红的。

　　二姨娘捂住嘴，道：“这是伤了身……”

　　老太太豁然转过头，看了卫之荇一眼，卫之荇脸色煞白，颤巍巍的后退了几步，突然狠狠地冲向卫之若，道：“都是你不好。”

　　卫之若正在趁人不注意，把自己的寿礼掂了一掂，一入手，就知道里头是空的，心中不由的更加疑惑，只觉得自己必然缺失了某一个最关键的点，因此上事情全然对不上了。这时，卫之荇冲了上来，卫之若没察觉，被她一下子顶在地上，惊叫了一声。

　　原本卫之荇比卫之若大一岁，因为生的弱些，两人身量相仿，只是卫之若没想到她突然过来，被撞了个正着，踉跄了几步，倒在地上，就听她叫道：“都是你不好，为什么不是你坏了事？你去死吧……”说着又要向卫之若冲过来。

　　然而卫之荇毕竟没有二次打击的机会，玳瑁过来，拽住了卫之荇，卫之荇又哭又叫，闹个不休。卫之若抹了一把脸，起身来瞪着她，也恼的不行——这丫头没完没了，跟跗骨之蛆一般，倘若不解决了，将来还有多少麻烦？

　　就听老祖宗道：“这房子里头不干净，见了红，怎么叫小姐呆着？快把两个小姐送回去。珊瑚呢，如今她也越发不像了，小姐出来也不跟着，当好好地罚她才是。另外，把温姨娘叫过来，问问她怎么教的小姐。”说着挥挥手。

　　齐嬷嬷来到卫之若身边，道：“小姐，咱们回吧。”说着抱起了卫之若往外走，后面几个丫鬟跟上，后面卫之荇的哭叫声渐渐听不见了。

　　出了院子门，正遇到珊瑚赶过来，齐嬷嬷把卫之若交给她，一面板着脸道：“老太太适才还说你呢，越发的不像了。虽然今日人多事多，但你就小姐一个主子，有什么看不过来？就是退上一万步说，你实在走不开，连小丫头也不指使一个过来，你就这么忙？也没看你脚打后脑勺。倘若总是如此，你也别伺候了，叫老太太另外指一个中用的过来，正经的别耽误了小姐。”

　　珊瑚束手听训，末了才连声请罪，齐嬷嬷道：“我做主罚了你这个月的月钱，这还是我罢了，倘若是老太太，哪有这么轻松放过。”珊瑚再次道谢。

　　回了院子，卫之若吩咐赶紧关了门，回了自己的房中，见珊瑚神色郁郁，道：“没关系，回头月钱我补给你。”

　　珊瑚失笑道：“小姐说哪里来？真真是奴婢的不是，没有照顾好小姐，别说一个月的月钱，就是老太太打我板子，也是该当的，又哪有心里不满的？只是今晚上又闹得不像，奴婢看着，心中为小姐担心。”

　　玛瑙在旁边为卫之若倒了一杯参茶，道：“今儿怎么了？”

　　珊瑚只把前头的事情略说了说，道：“我也觉得奇了，怎么好好儿的闹这么大？咱们不是已经把寿礼换回来了？按理说，就是出了事，也不过是个空匣子寿礼，哪闹得这么沸反盈天的？”

　　卫之若把后来的事说了，一面说着一口口喝干了茶水，道：“可怜窦姨娘，真是无辜被卷进来，数她倒霉。看样子不好，只怕这一胎难得……”出了一会儿神，把茶盏放在桌子上，道，“这个事情，咱们推演一遍。”

　　她又拿了两只杯子，一个杯子里有茶，另一个杯子里头放了一枚大枣，道：“倘若这个有茶的，是我的寿礼，那个枣，是蛇。”将两个放在一起，“左边是我的位置，右边是卫之荇。一开始我的寿礼在左，她的寿礼在右。”

　　说着，将两边换了一个过子，道：“这是卫之荇换的，这样还是一个寿礼，一个蛇，，只不过我在右，她在左。”然而把空杯子和左边的对调，剩下的一个空杯子，一个满的杯子，再将两边调换回来，道，“现在是我掉转了一次，现在我的又回到了左边，而她的寿礼变成了空的，回到了右边。”

　　珊瑚点头道：“本该是这样的。”

　　卫之若呼了一口气，道：“但是事情又不对了，杨肜在这时候差了一下子，她又做了一个调换，这样——”把两边再次换位，“变成了我这边是空位，她那边是寿礼。最终呈现的应该是这个样子。”

　　珊瑚道：“但是结果不但左右翻了过来，连东西也对不上。倘若她调换在我们之前呢？”

　　卫之若点头道：“如果不考虑时间的话……”又把满茶的杯子和枣儿杯拿过来，道：“这样，她先调换，也就是说，她换完了，我这边还是寿礼，卫之荇那边是蛇。现在我来了，再掉了一个个儿，又把右边的换成了空盒子。”先调换了了茶杯和枣杯，这时候左边是枣杯，右边是茶杯，然后把右边的茶杯换成了空杯，“那就是这么个顺序。老太太打开卫之荇的匣子，看到的是空的，打开我的匣子，就能看到蛇。”

　　珊瑚道：“这倒还像些。”

　　卫之若点头道：“如此，东西倒是对了，但是次序无论如何也不对。”说着把杯子推开，道，“老太太那里，等于我和卫之荇的寿礼顺序是对的。先不管是空是满，无论怎么算，左右调换单数次，都不可能回归原样，所以调换的次数，一定是双数次才对。卫之荇一次，我一次，杨肜一次，这是咱们知道的，肯定至少还有一个人，偷偷调换过顺序，而这个人，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

　　珊瑚又点头道：“这样才对。”

　　卫之若又道：“以我推算，珊瑚你发现寿礼被调换来找我的时候，杨肜还在跟我玩儿，她走了，我立刻就去换了，从时间来说，杨肜的调换不可能在我们之前，倘若她之后才换，那就会出现刚刚我们第一次推演的结果。一个空盒子，一个寿礼，之后再有人换过，无论换几次，顺序如何改变，内容不会错的，必然也是一个空盒子，一个寿礼，而绝不会出现蛇还在匣子里的情况。”

　　珊瑚低低道：“除非……”

　　卫之若道：“除非在你看到寿礼被换，离开找我报信的期间，就有人把那两个寿礼掉个儿了。这个人……”闭上眼睛，头脑中闪过一个个人物的形象，或者是姐妹，或者是姨娘，或者是哪个丫鬟，但最终摇摇头，把这些人的形象一一否决了，道，“我怎么也想不出来，他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