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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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一个人来到这里。
漫长的火车旅途让我周身不适。心情的低落更是增进了我的安静。到汽车站后跟从学校的汽车统一回校。在学生会的帮助下安排好了食宿。这样的便利让我不胜感激。
我坐在宿舍床上，百无聊赖地打发时光与等待舍友的来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充满了一些微妙的感觉。我对舍友的期待，竟然让我回忆起了多年之前初次去见继父的心情。我嘲笑自己不切实际的联想。
期待是死不悔改的心情，也是我的安静抗议。我开始胡思乱想。表面的平静往往伴随着深处的云雨翻涌。
这些年，也不乏女生的追求。可是往往借口学业而拒绝。坦诚而言，却是心中对于追求者没有太多感觉，或者是倦于人际间常常徒劳无功的交流渗透。太长久的不安全与孤单寂寞，让我变得孤僻生涩。我还无法给任何女生安全与依托。家庭的耳濡目染，让我深知爱情的虚无缥缈，感情的阴晴不定。我安静腼腆，也不知道如何在一个女生面前行为言语。我习惯于封闭自己，日复一日的越发安静。安静是我一贯的风格。
但我热爱跟男生在一起说笑玩闹。因为很少涉及心灵深处感受，肤浅的快乐让人过的麻木却轻松。人生苦难挫折那么多，一起笑过就值得铭记深刻。我向往这种忘记人生重量的轻松愉快。
我又开始怀念刘苏。我总是没有预兆地怀念刘苏，或者说这种怀念在我与继父激烈争吵后日夜浓烈。我为自己渴望刘苏是自己父亲这样的荒唐想法而止不住的嘲笑。笑着笑着却有了泪意。我多么盼望能遇见一个人，像刘苏一样美好。我多么怀念刘苏。我多么希望能回到过去。我突然眼眶泛红。
你好。我是陈光晓。江苏人。
我的胡乱念头被眼前这个少年搅扰。我抬头看他。面容清澈，头发浓密。衣着干净，笑意真诚。他眉毛很浓，眼神炯炯。在目光对视的这一刻，我有一种看到刘苏的错觉。刘苏也是这般眉目清晰的模样。
我是徐杰。也是江苏人。我很尴尬局促的站起回应。
我羞怯少言。他倒是自然大方，热情地跟我聊天讲话。他侃侃而谈，我安静倾听。他说话的时候，眉毛会得意的挑起，嘴角会有浅浅的笑意。他的自得神气与吴语口音让我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觉。
我喜欢这样真诚且温和的少年。
舍友渐渐入住。大家都是极度的客气。彼此之间的假意寒暄和肤浅打听多多少少有着更深的冷漠距离。
这一晚，我失眠了。因为想念外婆，因为怀念刘苏，也因为心中无法自制地思量陈光晓这个新鲜特别的面庞。
山西的孙嘉兴，辽宁的刘巍，湖南的张念远。这是宿舍里的舍友。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都充满了青春年少的激情与敏感。远离家乡来外地求学，彼此之间更多了一份惺惺相惜。时日久了，宿舍也更多了一些温暖的感觉。
而我情理之中跟陈光晓距离更近一些。毕竟他是我第一个认识的大学同学，亦是我发现的第一个老乡。17岁的半熟年纪，还是喜欢用排名第一来显示重要地位。
较少的地域差异让我们有更多相似的话题去分享。我们常常有着不一般的默契和细微差别。
而我一贯的挑食与瘦削让他极为惊讶。
徐杰。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清秀的男生。我也没有见过这么挑剔与瘦弱的男生。
我听着他略带口音的告诉我这些。我笑着回应。
我是徐杰。我是杰出的，独一无二的。
坐在一起上专业课。我帮他在第一排占座位。他常常听着听着就睡着，课后笑嘻嘻的管我要笔记。我就假嗔着不给他。常常闹好一会他才能拿到手。
我总是生病。他就一遍遍往我的寝室跑。问我要不要水果或者水。有时候也会使坏。他惊慌失措般地把我叫醒。我睁眼看他时，他却演技逼真的说，我以为你死了，我在拯救你。我哭笑不得。
我不爱吃饭。又没有太多的生活费去供我挥霍。继父已经不再给我经济支持。每月只有母亲给的五百块和外婆的二百块来勉强敷衍生活。光晓家境殷实，往往拉我外出吃饭，我羞涩不肯。他便朝我嚷，学校的饭好难吃。我想出去吃嘛。你就让我自己去啊？我只好跟随。
一起逃课。我心存忐忑，我一遍遍问他，光晓，光晓，会不会点名。他就满不在乎的告诉我，不会，不会，没事，相信我嘛。我只好跟着他去宠物市场看猫。他喜欢动物，尤其是猫。
徐杰。我喜欢猫。我觉得猫是奇妙的动物。那么有灵性，那么乖。我喜欢猫安安静静的。
我笑着听他说完这些。他一直在低头逗引那些猫。我很想告诉他。
光晓。我也喜欢猫。在我最温情的回忆里，也有这样一只猫。它总是摇着尾巴，在我的脚边撒娇眯眼。
光晓。我也是猫一样的安静。我也是猫一样的安安静静。
我觉得自己生病了。这种疾病在我的灵魂深处，潜移默化的滋养生长。在我意识到它存在的时候，却已经是无可救药的晚期。我可以做的，只是听凭命运发落。我无声无息。
陈光晓是这样干净的男生。既是女生们心中的白马王子，也是女孩花痴的邻家男孩。陈光晓有着文科男生的温和与内涵，又也有着良好的家境。被追求被围捧也只是寻常事情。节日时候，他常常会收到各种小礼物。或是手工精细制作，或是商业包装精良。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我看着他与各色女生聊天玩笑。女生面目红润，身材饱满诱人。陈光晓常常笑的前倒后仰。我也会随波逐流地附庸微笑。
我觉得自己生病了。我竟然有一些难过。当我看见他跟别人，男生或者女生，聊得畅快和玩的开心时，我总会有种细微的疼痛感。这种疼痛随着笑声的越发明朗而越发深刻，我无法确定疼痛来源。这种疼痛也会趁虚而入，在我寂寞的时候，缓慢地绞痛每一丝微小神经。
我的心里，在萌生，细细凉凉的嫉妒。一分一秒，一丝一毫，深入骨髓。我无法自制。
我开始嫉妒。一个人不动声色的嫉妒。一个人安静的嫉妒。
我以为光晓是我的好朋友。我以为他只是我的，我也这样乐此不疲地迷信。我享受他对我的关切与好意。我甚至想要垄断这样的温暖。
抑或者，我想要的只是这样的温暖，换谁都可以成就可以实现的温暖。或者，我想要的不是陈光晓。
面对陈光晓，我语无伦次。
徐杰。你怎么了。你怎么总是对我这么冷淡。徐杰。你不舒服么。
我看着他。我的眼神是一贯的干净直接。我的脑海一遍遍回忆。
我记得光晓趴在我的床头，摸我的额头。给我倒热水，帮我喝药。他会皱着眉头埋怨我怎么总是生病。他还会玩笑，将我喊醒让我哭笑不得。他会带我逃课去看猫，告诉我他多么热爱猫的安静。他还会拉我出去吃饭，帮洁癖的我重新清洗碗筷，一次次忙碌。
我没事，光晓。真的。我没事。我只是想家了吧。我想家了。
光晓摸着我的头发。
你真是小孩子。你怎么这么小。比我小三岁呵。
徐杰，我们出去吃饭吧。去吃汤圆吧。你不是最喜欢吃汤圆么。
光晓恋爱了。
我安静地听他讲。他充满了兴奋与甜蜜。她是他细心挑选的伴侣。娇小秀气的江南女孩。他喜欢轻轻叫她，萱萱，萱萱。
他更多的时间用来经营他的爱情。他更加频繁的翘课，帮他占得位置往往空闲一整课。他越来越少的借我的笔记，我也越来越迅速的借给他，少了玩笑的环节拖延。他在宿舍偷偷养了一只安静如我的猫，萱萱也有一只。他的猫叫公主，她的叫王子。
而我一如既往。
我一如既往的占位听讲，笔记却记得越来越潦草。我一如既往的很少吃饭，人也是那样的瘦削。我一如既往的看书自习，却常常看了很久也翻不完一页。一如既往的生病，常常躺在宿舍的床上睡觉，偶尔端水的却是打游戏间隙的舍友。一如既往的安静，不会辩解不会拒绝，安之若素，随遇而安。我一如既往。
只是心里有一些失落。觉得失去了什么一般，我努力回忆这接近半年的人来人往，燕去燕回，却始终想不起失去了什么。我没有失去什么，也许我从来就没有得到什么。
我想我是生病了。我只是生病了。
我生病了。我躺在宿舍的床上。
我不喜欢吃药。往前总是在大人逼迫和哄慰下吞下药片，而现在，我冷暖自知。我躺在床上，我睁不开眼睛。我觉得冷。
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了寒冷。温情好像永远不够用，冷漠好像永远都不肯离去。我习惯了安静。我默默地承受寒冷，我没有言语。
额头越来越热，身体越来越冷。我确信这次无法熬过，我必须吃药。我被剧烈的咳嗽摇醒。睁眼却看见光晓坐在对面的床上。他很累一般，倚着床头小憩。他手里拿着一本娱乐八卦杂志。
光晓。光晓。
他醒来。冲我笑。
徐杰，你醒啦。感觉好些了么。喝水么。喝点药吧。别强撑着了。
我点头。我开始流泪。无法自持。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无法管束自己。我情不自禁。我想要诉说，我要告诉他，我生病了，我一直想他。我一直在等他。
光晓。你来了。光晓，我很想你。光晓，我一直在等你。
我在心里一遍遍诉说，我看着他的眼睛诉说。在心里，一遍遍告白。
光晓听不到，他看到我的眼睛布满血丝与眼泪。他开始笑我。笑我生死别离一般的入戏。我接过热水喝药。热气将眼睛蒙湿，眼泪又一次流淌。我放下杯子，我拥抱光晓。我为自己的大胆行为而胆怯与不安。我开始哭泣，并含糊推辞。
光晓。我想家了。我特别想家。我觉得自己不行，我一个人过的很难，我受不下去了。我想回家。我想外婆。
好。好。等放假就回。先好好睡一觉吧。醒了就都好了。
他的声音一直带着笑意。我喜欢他说话时扬起的嘴角。这样的细致笑意让我觉得温暖。那是我我一直憧憬的温暖。
我躺下。光晓帮我掖好被角。我握着他的手。眼泪干涸后脸颊有种被灼伤的感觉。浑身寒冷，手心温暖。
我沉沉睡下。
醒来时，光晓已经不在。发烧退去了大半。舍友都没回来。我独自坐在黑暗中，心中有着说不清的落寞情绪。
我给光晓短信。光晓，我好多了。不要担心了。谢谢你。
可是，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在哪里，我很想你。
光晓很快地回应。那就好。多喝水。我跟萱萱在一起呢。回去给你带什么吃？
不用了。不用带了。我自己可以。
我一字一顿，在心里回复他。
不用了。
光晓。真的不用了。还是让我远离你吧。我应该退出你的生活。是时候让我学会祝福了。我现在才懂，原来我根本没有嫉妒的立场。我只是你的友情，而她是爱情。友情是要为爱情让步的，友情就是要成全爱情的。
谢谢你对我那么好，谢谢你那么热心的照顾我。这么多的爱与温暖已经让我无力偿还了，我不能继续亏欠你了。是时候让我远离，让我退出了。
谢谢你，光晓。谢谢你。除了谢谢，我真的无言以对。
黑夜中，我无法自制的哭泣。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