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的海》颜寻欢

12、第12章

　　随着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宠大的机身开始在跑道上缓缓往前滑动，欧阳静侧头看着窗外，脑海里全是他困坐在车内满眸的苍凉，为了忍住泪水，她的唇已被咬得沁出了血丝，可仍有咸咸的东西不停流过嘴角。

　　秦仲霖靠在椅背上，神情木然，手中袅袅燃烧的香烟已燃至末端，他却仍未查觉，车窗外，飞机一架架腾空掠过。

　　不知过了多久，只是不曾移动过半分，直至身旁的手机发出了声响，秦仲霖低头盯着屏幕上的短信：“安全到达，勿念！”

　　点燃发动机，车子一路疾驰在高速路上，秦仲霖冷眼瞄了瞄后车镜里一直远远跟随的宾利，一路狂飙。

　　车驶进花园后，洪姐和小李应声而出，秦仲霖却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直到几分钟后宾利缓缓驶入。

　　陈峰下车后赶紧到路虎旁替秦仲霖开了车门，后者冷冷地看着他：“跟我玩这等把戏！”

　　陈峰有些紧张，搓着手说：“秦队，我只是。。。。。。”，他哪敢不跟，今天秦仲霖的情绪完全都写在脸上，除了他本来就是需要他贴身保护的上级，还有司令和夫人的嘱托，自己这关更是过不了，纵使他有再好的车技，必竟他是等同于没有双腿的人，其实跟出门前便已知道被发现后的结果。

　　哪知，秦仲霖说完那句话后再没有张嘴，只是表情一如往昔的清冷，伸手接过小李早已递在门边的拐杖，由着陈峰扶着自己坐进了轮椅。

　　陈峰推着秦仲霖进了客厅后，秦仲霖便冲身后摆了摆手，径直摇着轮椅进了那间专门为欧阳静准备的房间，轮椅停在床边。

　　停留了许久，，他终于伸手摸了摸床单，然后默默地转动轮椅回了自己的卧室。

　　只是片刻，屋里便传来惊天动地支离破碎的响声，洪姐以最快的速度叫来了陈峰，她俩边使劲地敲打着门，边唤着：“三少，三少......”，两人心急火燎，但又心知肚明，如未得到他的允许擅自闯入了，后果可能更加不堪设想。

　　门内传来声嘶力竭地吼声：“滚！”

　　一切跟四年前他受伤后第一次回到家一模一样。

　　当年秦仲霖受伤后，在医院呆了两个多月，伤口愈合后没等配好假肢便固执地回到了家，他只是不想再整日面对父母、兄长、上级、战友悲伤的眼光，那些眼光无时不在提醒着他的人生已然转了弯。

　　回家后，看着门口的台阶改成了缓坡，卧室里，墙边整整一圈扶手，办公桌后再也不需要椅子，卫生间里耳目一新的残障设施，那天，屋里能砸的东西一样不剩。

　　四年后的今天，一切再次重演。

　　屋外的两人紧张得手足无措，贸然进门是谁也不敢做的事，陈峰焦急的在屋内来回走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门内的情形谁都无法遇料，四年前的那次发作打开门后的情景大家至今难忘。

　　当时屋内的响动停止后，匆匆赶来的秦母和秦大少推开了房门，屋内仿若战场般一片狼藉，轮椅翻倒在床边，侧靠在床边的秦仲霖颓然无力，刚刚愈合的右腿残端磕到了轮椅的钢架上，透过裤腿丝丝的浸着血迹，就那么一折腾，秦仲霖又回医院住了两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思考了再三，陈峰终于拿起了电话。

　　屋外已是一片漆黑，随着花园里的刹车音，一位温润典雅的老妇人面声紧张的匆匆推门而入：“陈峰，情况怎样了？”

　　“夫人，秦队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里面”，来人正是秦仲霖的母亲。

　　秦母必竟是游刃于商军两界的女人，她神色未变，只是加快步伐走到卧室门口，抬手极轻地敲了敲门：“三儿，是妈妈”。

　　门内没有传出声响。

　　秦母冲身后的几人摆了摆手，陈峰和佣人们悉数退下后，她才轻轻推开了房门。

　　屋内一片漆黑，只能透着窗外撒进的月光恍恍惚惚瞧见床边轮椅里的人，秦母稍微松了口气，她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秦母并没有开灯，只是稍微适应了下，便关上门往轮椅走去，跨出的脚不断踢出声响，不用看也能大概想到屋内的情形。小心摸索着到了轮椅旁，秦母搂过轮椅里的人，将他的头靠进了自己怀抱：“三儿，妈来了～～”。

　　这个曾经最令他引以为傲的儿子，这个曾经统领整支军队作战的中校，这个霸气十足、翩翩倜傥引无数女人折腰的儿子，如今像只困兽。

　　“那孩子走了吗？”秦母似乎对这边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秦仲霖没有出声，只是由秦母搂着他，这一刻他是真的需要一个怀抱。

　　感觉到他的气息逐渐平稳，秦母拧开了床头的台灯，昏黄的灯光下一室凌乱，轮椅里的人显得那样的孤立无助，秦母的心有些难受，纵使自己再位高权重、再光芒耀眼，这个儿子却永远是她这生的痛。

　　偏偏仲霖生性刚烈，受伤后更是孤傲冷漠，他要做的事便是没人能阻止，包括他仍然要独自生活、不准人随意探望，一家人都觉得不拂他的意便是唯一能替他做的事。

　　“妈推你出去喝点洪姐熬的粥，让下人把屋子收拾收拾”，秦母松开了搂着他的手，转身到了轮椅后。

　　可秦仲霖双手固执地拽着轮圈，秦母只得又转到他跟前，她垂目，抚着他的头，声音温柔中带着沙哑：“不管怎样，也要顾着身体”。

　　这话好熟悉，这话又似有魔力，拽着轮圈的手居然轻轻松开了，秦母推着他出了房门，对着洪姐吩咐：“赶紧叫下人收拾，动作快点”。

　　秦母亲自为秦仲霖乘了粥，他接过粥碗，可满脑子全是那只阳光下叽叽喳喳围着他说个没完没了的小鸟。

　　他搁下碗，有些欠意地对着秦母：“妈，我没事了，你早些回去”。

　　这是她自己生的儿子，她知道，能有这句话出口便真的能放心了：“我去看看屋子收拾得怎样了，有些东西还得添上，我安排好了就走”。

　　起身前，秦母拉过儿子的手，语重心长：“三儿，琳儿回国了，这么些年你不见她，她还是惦记着你，回来没几天就来瞧我了”。

　　“妈，跟你们说过无数次了，我一直都贺琳是妹妹”。

　　“如果只当是妹妹，当初清醒了为什么单单要拒绝见她？”

　　“妈，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真的不可能，你们就别瞎掺和了”。

　　“妈妈也没想掺和，你的事一向都是你自己作主，我只是想都这么些年了，哪怕就是当作妹妹见一下也是应该”。

　　“妈，你不懂。。。。。。”，贺琳是贺鹏的妹妹，在家最小，打小就是秦仲霖的跟屁虫，谁都知道贺琳最崇拜的就是秦仲霖，在她心目中秦仲霖就是天下最完美的男人，两家也总觉得这两个孩子般配，且两人如果连姻对两大家族更是再好不过，贺琳爱着秦仲霖是大家都知道的，秦仲霖也一直对贺琳如妹妹般宠爱，只是当时年轻气盛的秦仲霖哪可能身边没有女人，直到受伤后，才发现唯一不能面对的就是这个把自己看成全天下最完美男人的女人。

　　“那这个欧阳小姐。。。。。。。”

　　“妈～，谁也不准碰她！”掷地有声，这句话的份量秦母自然是清楚的。

　　秦母没敢继续这话题，这无疑是在撕扯着儿子的伤疤，只要他好好的，没有什么是她这个妈不能为他做的，当然，这中间包括不管牺牲任何人。

　　佣人收拾妥当后，秦母又做了些添置的安排，这才不舍的跟儿子作别。

　　屋里收拾得妥妥当当，当然，很多东西都不见了踪影，包括洗手间里的那面镜子。

　　息灯后，秦仲霖平躺着，虽然漆黑，但他仍固执地瞪着双眼，直到疲倦一次次袭来。她应该已经睡了吧，他不自觉往左转身，短短几日，他竟然习惯了左侧睡眠，可。。。。。。，刚一转身，跌入万丈深渊的突然袭来，他一个机灵，只得再次平躺下，不知几时，疲惫不堪的他终于磕上了双眼。

　　欧阳静自从踏下车后，整个人便像个气若游丝的灵魂，一路办理手续到过关登机都是恍恍惚惚的，只是在心里不停的祈祷，祈祷飞机掉下去，越快越好。

　　可是，并没有如她所愿，飞机安全抵达了锦城。

　　下飞机后，等待取行礼箱时欧阳静打开了手机，那熟悉的号码她足足盯了五分钟，最终还是没敢拔通电话，只是简短发了几个字报平安，继续恍恍惚惚地拖着行礼箱招了出租车，一路麻木的看着窗外，到了公寓楼下，待到出租司机叫她：“小姐，到了，小姐～！”

　　“哦，～～”欧阳静怔愣了一下，赶紧掏钱付了车费，没等司机找钱便快步的走进了公寓。

　　12楼到了，她打开了房门，将行礼箱往门边一放便朝着仅有的一间卧室走去，没有脱衣服，只是拉过被子，瑟瑟地缩了进去，什么也不敢想，只想就这样睡去，只想只是做了一场梦，一场极美丽的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