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青灯》aihaosama

53、第十二节

　　入了后半夜，林中湿热的气息不觉消了几分。
　　西斜的月亮又悄悄冒出了头，林中的寂静在巨木的簇拥下变得异常肃穆。
　　北宫凭朦朦胧胧地从梦中醒来，刚睁开眼的那瞬间，还以为自己身处幻境之中。
　　那些巨大的藤蔓，编织着漫长的时光，在千年无人的秘境中，把上古的秘密编织得更加扑朔迷离。
　　“北宫凭！北——宫——凭——！”
　　北宫凭转过身，看这将自己从梦里拉出来的声源：钟弈俊正蜷着身子，蹲在自己身边，竭力压低声音喊着自己，脸近得吓了自己一跳。
　　“干嘛——！”北宫凭也学着他的样子回喊过去——说是喊，但其实两人基本上……干脆贴一块儿算了。
　　被北宫凭瞪了的钟弈俊委屈道：“……你不是说有话要给我说吗？”
　　北宫凭看了看周围：负责守夜的赵师兄坐在树下耷拉着脑袋打着呼噜；那个小鬼和小女孩儿也横着身子睡在一旁。
　　“行，过来吧。”北宫凭示意钟弈俊小声一点，然后两人蹑手蹑脚地进入林子深处去了。
　　巨木下的灌木杂草几乎淹没了两人的身影，黑暗中晃动的枝干，仿佛无数人影一般。
　　到了一处空一点的地方，北宫凭停下来，扫了一下四周，脸色冷下来。
　　钟弈俊不解，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却没看到什么。
　　他现在的心思，也全在北宫凭会给他说什么上。
　　“你到底要说什么……”
　　钟弈俊正开口，话还未落音，忽然，北宫凭的行为有些异样。
　　北宫凭突然靠上来，双手搂住自己的脖子，那张俊美的脸庞、那精致的鼻梁，轻轻挨在自己的肩头，温柔的鼻息简直让钟弈俊快要窒息了。
　　……咦！！！？等一下！！！等、等……
　　钟弈俊顿时傻在原地，一股热流从脊梁窜上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抱着我。”北宫凭在他耳边轻轻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
　　钟弈俊觉得这种场景实在是诡异至极，莫非北宫凭被啥妖魔鬼怪附体了？
　　但是此时的钟弈俊已经没法思考：怀里的美人让自己抱住他诶！管它三七二十一，此时不揩油更待何时！？
　　钟弈俊伸出手来，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地搂住北宫凭的腰；后来实在把持不住，一狠心就干脆把头埋进北宫凭的香颈乌发中肆无忌惮起来。
　　“喂！”北宫凭忽然小声喝了一声。
　　“干嘛，不是你让我抱你的么……”钟弈俊这才回过神来，愣愣看着一脸不满的北宫凭。
　　这时，他忽然听到旁边的灌木丛中有些什么响动。
　　“……？”咦？莫非是什么小动物。
　　两人静了一会儿，北宫凭忽然淡淡道：“走了。”
　　“什么？”
　　“……那个小女孩儿。”
　　“啊？”
　　“她跟着我们。”说着，北宫凭就放开钟弈俊来。
　　……啊？………………啊？！
　　被北宫凭这样干干净净地放开，晾到一边之后，钟弈俊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于说……你…呃……”
　　“她可能真的是探子。”北宫凭一脸平静，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好哇北宫凭，你居然利用我来赶走探子……你、你……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钟弈俊傻愣愣地站在那儿。
　　对啊……公事公办的北宫凭怎么可能忽然发疯说什么让自己抱住他呢……
　　钟弈俊心里又是悔恨又是不甘又是失落……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北宫凭这个人是不是没有感情啊？
　　……可恨的北宫凭……一定要——
　　“在想什么？”这时，看他不说话，北宫凭挑着眉头问道。
　　“没。”钟弈俊故作平静。
　　“……那，说正事吧。”
　　“嗯。”
　　北宫凭正在组织语言，钟弈俊突然一把把他抱住。
　　“……！”北宫凭一下傻了眼，完全不明所以。
　　正要挣扎，钟弈俊笑道：“待会儿那个探子又回来怎么办？我们还是抱着方便说话一点。”
　　“什…！”
　　“别动！乖点……”钟弈俊一边心里暗爽“复仇”的滋味，一边给北宫凭顺毛道。
　　怀里的北宫凭愣在那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钟弈俊心想：北宫凭还真是可爱，自己贴上来的时候倒是一脸淡定平静的模样，这会儿却脸红起来……
　　“好了。你说吧。”
　　钟弈俊满足地呼吸着北宫凭温香的气息……
　　……虽然这样一来我根本就没法好好听你说话就是了……
　　怀里的北宫凭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才终于说道：“之前我不是给你说…”
　　“嗯，你‘犯了一个大错’。”
　　北宫凭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不禁叹了一口气，愁眉紧皱道：“我们可能根本不该走爻谷。”
　　他说得很轻，但是钟弈俊却吓了一跳。
　　“……走爻谷可能本来就是一个阴谋。我们之前被引诱到‘陈府’去，根本不是为了查明我们身份什么的。他们那么大费周章，就是想让我们听到关于爻谷和包围的事情。其实，真正布下了包围的，恐怕是爻谷。”
　　“……什么？等……你说慢点。”钟弈俊不是没听懂，但是觉得有点不真实，“但是，我们不是好不容易才猜出来是爻谷的吗？”
　　“对，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北宫凭脸色越发难看，“因为他可能知道，如果直接给我们线索，我是根本不会相信的……：”
　　“那……”
　　“……你也看到了吧？爻谷的地形，非常适合包围埋伏。之前那条护城河，那里头的油和这里的地势……恐怕……”
　　“什么？”
　　“……一把火烧起来……”北宫凭含糊道。
　　“你是说……他们会用火攻？”
　　钟弈俊听得愣住了。
　　这里头有这么多大树，而且，如果是油的话，就算下雨也无法扑灭……如果真的烧起来，恐怕自己等人会尸骨无存。
　　北宫凭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那桓烟他们……”
　　北宫凭四下看了看，又压低了几分声音道：“桓烟是我故意让她被抓走的。”
　　“啊……？”
　　“敌众我寡，敌在暗我在明，如果我们这里头能够有个人混入敌营通风报信就再好不过了。而桓烟姑娘最适合的人选。”
　　钟弈俊怔了一会儿，连抱住北宫凭这件事都给忘了，只愣愣看着北宫凭，道：“你什么时候和桓烟姑娘说的啊？”
　　北宫凭看着别处轻道：“你发呆的时候。”
　　钟弈俊挠着脑袋：我发呆的时候……？
　　自己确实挺容易发呆走神的……
　　但是……
　　钟弈俊的目光轻轻飘到北宫凭身上：自己还状况都没有摸清的时候，北宫凭竟然已经暗自分析出了这么多问题、做了这么多打算了……
　　想着想着，钟弈俊的心便沉了下去。
　　“那，现在怎么办？”
　　“先走再说。拿好神剑。”
　　钟弈俊顺手摸了摸腰间的神剑：还好，还在。
　　“那，那两个小鬼呢？那个小女孩儿真的是探子吗？”
　　“多半是。就算不是，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她刚才偷偷跟了过来。
　　“那我们还带上他们吗？”
　　“为什么不呢？”北宫凭笑道，“如果他们真是探子，那就正好了……”
　　钟弈俊听罢，似懂非懂地缓缓点了点头。
　　虽然从北宫凭的话里，他已经理解现在的情况比较不妙了，但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也没那么多可担心的。
　　反正有北宫凭在……
　　想到这里，钟弈俊赶紧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我自己也得可靠一点才行……
　　“行了，回去吧。”北宫凭拉拉他，两人开始往回走。
　　回到篝火处，剩下的两人都已经起来了。
　　“哦……你们回来啦……”醒过来的赵辰夫态度有些奇怪，但是又竭力掩饰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关舟他们……”
　　北宫凭没回话，扫了一眼，“那个女孩儿呢？”
　　“对啊！……她的伤口还没好呢！”钟弈俊也发现了。
　　赵辰夫支吾地指着林中道：“她过去了。我本来还想跟过去看，结果她说什么‘女孩子的事情臭男人少管’什么的……”
　　钟北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
　　所以才会选这么小的女孩子当探子吗？确实有很多优势啊。
　　而一旁的小鬼听着，也没说话，只一个人在那儿笑。
　　一会儿，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小女孩儿回来了。
　　她见了钟北二人，愣了一下，又慌张地移开目光，不自然地坐到篝火旁。
　　钟弈俊见状，瞄了一眼北宫凭，眼里全写着“都怪你让小朋友看了些奇怪的东西”。
　　北宫凭则全然无视他，一脸无辜地转向林中了。
　　钟弈俊坐到小女孩儿身边，问了问她的伤势，以及为什么会一个人孤身在这林中云云。
　　小女孩儿答了一些又声称不记得了。
　　钟弈俊见她精神状态也不太好，便没再多问。
　　北宫凭看着他在那边和小女孩儿寒暄，也没说什么。
　　这一路上总会拖上那么几个拖油瓶北宫凭也习惯了。
　　况且，如果这一路只是雷珏王的捣鬼的话，自己心里反倒安心了不少。
　　毕竟……如果是……
　　北宫凭正想着，忽然觉得林中闪过一道凄冷冷的视线。
　　“……？”
　　他转过头，却又什么都没看见。
　　是错觉？是暗中的敌人？
　　但是，他只觉得，那道冰冷的视线，不像是人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