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青灯》aihaosama

51、第十节

　　钟弈俊按下手中的剑，心里打起了鼓，不由朝北宫凭靠近了几分。
　　而北宫凭却紧皱眉头，盯着雨帘。
　　正在钟弈俊幻想这奇怪又灵异的玩意儿和之前鬼故事里的主角儿有什么关系的时候，一直在一旁沉思的北宫凭忽然道：“有人在搞鬼。”
　　“啊？”钟弈俊疑惑地看着他。
　　北宫凭却没有那个时间给他解释了。
　　“我数一二三，你出去把它按住。”
　　“啊？那你呢？”
　　“捉贼。”
　　钟弈俊还未反应过来，北宫凭就数了起来。
　　“一二三。”
　　管他是鬼还是有人搞鬼呢，总、总之豁出去了！
　　钟弈俊咬咬牙，卯足了劲儿，一口气扑了上去！
　　他只感觉被自己扑倒在身下的磕人的东西，凉得透心，带着些许陈腐的味道。
　　而北宫凭，在他扑出去的那一瞬间，也一下子跳了出去，忽然就绕住了什么东西一样，然后看他奋力一拉！
　　只听“啊！”的一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地上。
　　“咳咳咳！”
　　那东西咳了两声，钟弈俊才看清：原来是个人。
　　北宫凭手里，正抓着几根绳子，而这绳子，便连接到了自己身下的骷髅上。
　　……骷髅。
　　浑身湿透了的钟弈俊，这才明白那股腐臭味是哪里来的，一下子尖叫着跳开来。
　　北宫凭就着手里的绳子，顺势就绑住了从树上拽下来的人。
　　一看，竟然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眼睛却十分明亮。
　　“竟然是这么个小鬼在装神弄鬼。”
　　钟弈俊真觉得之前自己那些关于这骷髅和鬼故事的联想，实在是太蠢了。
　　如果被北宫凭知道了，势必要遭受一番白眼。
　　两人正想盘问这孩子，谁知道，地上坐着的一脸黑乎乎的孩子，不怒反笑。
　　他裂开嘴，白白的牙齿和阴森的笑容，好些瘆人。
　　“北宫凭……”钟弈俊正想说什么，忽然，树林那边传来一阵叫声。
　　“糟了！”是赵辰夫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拽起那孩子，立马朝之前的树洞赶去。
　　在他们眼前的，却只剩了湿透的赵辰夫一人。
　　钟弈俊的衣服掉在地上，树洞里一个人也没有了。
　　“我听见那边有响动，就让关舟看着桓烟姑娘，谁知道一回来竟然就……”赵辰夫一脸自责。
　　钟弈俊傻了眼，探头进树洞里，生怕是两人藏在里头了。
　　北宫凭看了眼周围，也查看了一下树洞，道：“可能被人掳走了。”
　　“啊？这种地方能有谁呢？”钟弈俊慌了神，“该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
　　“不会的。”北宫凭打断他，“你看，树洞里没有打斗的痕迹，外面的拖着也不见了。如果是鬼怪，应该不会连拖车也弄走吧。”
　　“你的意思是……？”钟弈俊冷静了一点。
　　“……桓烟姑娘他们应该暂且没事。”北宫凭说着，心里还是不免担心。
　　“那能是谁？”赵辰夫问。
　　北宫凭一边瞭望着林子，一边喃喃道：“也许是关舟发现了什么，拉着拖着带着桓烟姑娘走了，也也许……”
　　此时，雨渐渐小下来，林子里清晰了不少。
　　又冷又寂的空气灌进几人的肺里，千年巨木似乎在低声私语着什么。
　　北宫凭修眉紧皱，沉默了半晌，忽然缓缓道：“其实之前有件事情一直没有告诉你们。”
　　钟弈俊注意到他的样子特别奇怪。
　　之前他拉开自己想要给自己说什么的时候，也很奇怪，但是这个时候似乎更让人捉摸不透了。
　　北宫凭到底想说什么？……话说，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又隐瞒了多少东西？拖到现在才说，究竟是在顾虑啥？
　　这使钟弈俊不禁想起之前神宫里的事情。
　　在神宫里遇到的那个，被疯子唤作死人的奇怪的北宫凭……
　　北宫凭扫了他们一眼，严肃道：“其实，来爻谷，是师父的命令。”
　　“啊？”赵钟二人都大吃一惊。
　　北宫凭却继续不慌不慢道：“爻谷里藏着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十分重要，我们必须要找到它。”
　　“是什么？”
　　北宫凭又停了一阵才道：“掌门师父也没有说清楚，可能是什么卷轴之类的，因为他说，那东西不能浸水，更不能近火。”
　　“掌门师父竟然给你说了这种事情？那你怎么不早说呀！”钟弈俊急道。
　　他的语气让北宫凭有些不爽，然而眼前的两个人都是自己的师兄，北宫凭也只能忍忍，道：“……怕说了情报会泄露。你也知道掌门师父做事很小心的。”
　　这一点钟弈俊等人确实有深有体会。
　　“那现在怎么办？关舟和桓烟姑娘他们又怎么办呢？”赵辰夫问道。
　　“如果是关舟带走了她，那我们不必太担心，不久应该就能汇合，也许他们就在前面等着我们。如果是被人捉走的，那么他们应该会来找我们，毕竟神剑也好，关于爻谷里神秘物的情报也好，都在我们这里。”
　　听他这么说，钟弈俊也明白，现在不能自乱阵脚，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那这个小鬼怎么办？”他转过去看脚边被绑着的小鬼，这时才发现，那小鬼竟然还拖着之前拿来吓自己的骷髅。
　　“这可恶的小子！竟然还拖着这种晦气的东西！”钟弈俊正想两三脚踹开那骷髅，那小鬼竟然咯咯笑起来。
　　“笑什么！”钟弈俊被吓了一跳。
　　小家伙一下子不笑了，冷冷看着他，“你知道这是谁的骨头吗？”
　　他冷淡的口吻，与他的年龄一点不符。
　　我哪知道！钟弈俊真想揍他两拳，好不容易忍下来。
　　小鬼见他不说话，便自顾自道：“这是当时死在爻谷里那批人的尸体。”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钟弈俊瞥他一眼。
　　“……我在树下，把他们挖出来了。他们埋在土里的样子，十分狰狞，就像想从地底下挣扎出来一样……”
　　钟弈俊听得一堵，说不出话。
　　北宫凭却道：“你挖他们做什么？”
　　“就是在树下随便挖的时候挖到的咯。”小鬼的语气突然变得很轻松。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想从土里出来？村子里的鬼故事听多了？”北宫凭面无表情。
　　“我没骗你们！”小鬼一下急了，“……我先挖到的是手，再往下，才挖到人。懂了吧？”
　　北宫凭这才隐约觉得这小鬼不简单，而钟弈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挠起头来。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爻谷里？”北宫凭接着发问。
　　那小子却闭上嘴，不说话了。
　　钟弈俊来气，想上去逼问，谁知那小鬼看到他腰间，却倒抽一口凉气：“……这、这是……”
　　他无疑是见到了神剑，才露出了这般表情。
　　他知道神剑？！几个大人都愣在那儿。
　　“……日涟剑。”他不可思议地喃喃道。
　　……不仅知道是神剑，甚至叫出了名字……
　　看来没办法把这小子扔在一旁不管了。北宫凭心里默了一下。
　　而小鬼呢，抬起头来时，打量自己等人的目光也明显不一样了，似乎少了些敌意。
　　……难道他已经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北宫凭也冷冷盯着他，不说话。
　　互相心里都有了数。
　　“问你是什么人呢！”这头的钟弈俊却还没有消气。
　　“诶，别。”北宫凭拦下他。
　　“啊？”钟弈俊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乖乖作罢，只朝小鬼做了个鬼脸。
　　那小鬼却像比他成熟一般，没与他一般见识，仍旧不声不响。
　　“既然掌门师父告诉了你爻谷里的秘密，那现在怎么办？先去找那个东西吗？”赵辰夫拧了拧衣服上的水。
　　此时，雨已经完全停了。
　　山里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北宫凭点点头，拉上那小鬼，将被他胡乱用绳连到一块儿的骷髅扔到一边。几个人朝前走去。
　　钟弈俊把玩着灭了的火把，心不在焉地想着桓烟的事，一会儿，又想起之前北宫凭给自己说的话。
　　……“我可能犯了大错了”……
　　一分心，钟弈俊差点被脚下的藤蔓绊住，幸好没变成泥人。
　　然而这一绊，他却看到了脚下的一些东西。
　　“北宫凭，你快来看看。”他点起火把，叫住北宫凭。
　　几人都围拢过来。
　　地上因为下雨的缘故，有一洼没一洼的全是水，泥泞得很，而在这些水洼之间，却浮着一片红色。
　　触目惊心的红色，在水洼里打着旋。
　　顺着那红色看去，它似乎是从一旁几块被藤蔓拧得不成形的巨石废墟中流出来的。
　　血。
　　“是新鲜的。”那小鬼忽然道。
　　几个还没开口的人全看着他。
　　他却不看他们，只盯着那血流出来的地方，退开去了。
　　钟弈俊看看北宫凭。
　　北宫凭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点点头，两人两三步迈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废墟后面的景象：
　　躺在血泊中的，竟是个小女孩儿。
　　不是桓烟和关舟，太好了。北宫凭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钟弈俊。
　　钟弈俊举着火把走上去。
　　看她的穿着，似乎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右手上还带着一个玉石一般的镯子。
　　而伤口，在手臂上。
　　不大，很整齐，不算深。
　　因为是小伤，钟弈俊便撕下还有些湿润的衣服，给她包扎。
　　“才伤的。”北宫凭看着，道。
　　“嗯。”
　　北宫凭看他一股脑只顾着包扎，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离得这么近，却没有一点叫喊声呢。”
　　听他这么一说，钟弈俊也疑惑了。
　　但是北宫凭似乎也再没什么要解释的，只示意他带出小女孩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