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青灯》aihaosama

50、第九节

　　满地褐色的血顺着巨石的缝隙流淌开去。
　　林间弥漫出一股浓烈的腥臭。
　　关舟走过来，甩甩剑上的血，随脚踢开地上的一具尸体。
　　“赵师兄，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赵辰夫早已收了剑，只牵着衣服扇着，早已大汗淋漓：“呃……不知道。大型蜘蛛？”
　　经过一番厮杀，突然涌过来的怪物们现在全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不过好在都是些可以轻松干掉的，没有刚才那只恐怖……”赵辰夫又补充道。
　　之前那雕像里的怪物出现的一瞬间，还让他心有余悸。
　　如今林子里阴冷下来，连藤蔓上都滴着褐色粘稠的液体。
　　这些没有温度的血，似乎本身就带着死亡的气息。
　　“北宫师兄？”关舟喊了一身。
　　一身漆黑的北宫凭从空地那头浮现出来。
　　他的身上依旧干净，没有沾上一滴血。
　　缓缓把剑收入鞘中，北宫凭道：“这好像是一座桥。”
　　听着的两人点点头。
　　他们发现这个不奇怪，因为在方才厮杀的时候，几人从石碑处来到空地中间，也看清了几分。
　　“空地”两旁有简陋的石栏，石栏上还雕刻有奇怪的东西，这个暂且不管。
　　沿着石栏，巨石铺成的路通向了林子里黑暗的深处，有些巨大的藤蔓撬开了些年代久远的巨石，整条道路不知道伸向何方。
　　为什么知道是一座桥呢？
　　“喂——钟弈俊——？”
　　北宫凭将身子探出石栏。
　　“哦——没事！好着呢！就是……哎哟！”
　　没错，钟弈俊同学在打得起劲地时候跳到了石栏外面，意外发现了一条河床以及里头“满布着”的蜘蛛怪物……
　　听到钟弈俊叫唤了一声，北宫凭也赶紧跳下去，结果一下子就浸透了半身。
　　“哗！”
　　……之前虽然听见下面有水声，不过竟然这么深……
　　北宫凭皱皱眉头，努力适应下面的黑暗，但还是看不见钟弈俊在哪儿。
　　偶尔碰到的怪物尸体也让他觉得怪恶心，便朝上头喊：“关舟！把火把扔下来！”
　　随着关舟的应声，火把掉了下来。
　　北宫凭接住一看，原来钟弈俊竟倒在了水里。
　　“……”看见钟弈俊傻乎乎地在那儿笑，北宫凭脸上只写着“亏你还自称侠客”……
　　“怎么倒啦？”他问道。
　　“哦……刚刚抓了一下边上，好奇怪…滑溜溜的，没抓稳，倒了。”钟弈俊在脏兮兮的水里划着，走过来。
　　北宫凭看了看下面的尸体，看来钟弈俊一个人还解决了不少。
　　不过这种用普通的剑也能杀死的小妖怪，用神剑杀多少有点大材小用了。
　　“真是太奇怪了，怎么才进林子就遇到这么多妖怪呢？”
　　两人准备上去，钟弈俊挠头嘟哝道。
　　北宫凭没回他，只在水里走着，突然觉得有什么明晃晃的，让自己十分在意。
　　“怎么了？”看他停下，钟弈俊问。
　　“……”但北宫凭却没说话，脸上的神色让钟弈俊好些紧张。
　　北宫凭俯着身子，放低火把，似乎在看着水里的什么东西。
　　钟弈俊心里直打鼓，也只能学着他的模样朝水里看去。
　　……什么也看不到啊……除了一些飘在水上的彩色的……咦？
　　钟弈俊抬起头来的时候，北宫凭已经起身回头看着他了。
　　因为他脸色很白，不禁让钟弈俊有些担心了。
　　“怎么了？”
　　“没看出来……？”北宫凭的声音轻了很多，钟弈俊突然觉得事情挺严重的。
　　他摇摇头。
　　“这是油……！”北宫凭瞪着他。
　　“油……？”油又怎么了呢？
　　北宫凭没再和他多解释，又朝远处走了几步，划开水波来。
　　他举着火把，朝深处的黑暗看去。
　　“你觉得这里通向哪里？”半晌，北宫凭问道。
　　“这个……”河嘛……能通向哪里呢……
　　他正想着，北宫凭突然吸了一口气，转过来急道：“这是护城河。”
　　钟弈俊愣愣地看着他。
　　心想这河这么宽，如果是护城河的话，得多大一座城呀。
　　况且，这深山老林里，哪里来的城池呢？
　　北宫凭再没理会他，又看了看水里的油，望望上面黑漆漆的巨石桥，最后，看了看对面幽深的河道。
　　突然农夫的话在他脑中闪过。
　　“……”北宫凭脸色突然冷下来，拨开水面上的尸体，朝桥上去了。
　　钟弈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不敢问，只跟着上了去。
　　上去之后，北宫凭再没说一个字，一个人幽幽走到边上去了。
　　钟弈俊无奈，只得朝桓烟那头走，去问问她的情况。
　　确认几人都无大碍之后，一行人决定继续前行。
　　刚杀了些妖怪，大家都还处于兴奋状态，赵关两个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连病弱的桓烟都不时搭两句话。
　　钟弈俊还好，偶尔笑着应两声，唯有北宫凭，落在一声不吭。
　　钟弈俊担心他，便将桓烟的车交给关舟，自己到后面去了。
　　“你没事吧？”他小声道。
　　北宫凭这才一副回神的模样，道：“呃？没、没事啊。”
　　看他苍白的脸色，也不想没事的样子。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吗？”难道是恐怖的妖怪？
　　北宫凭无力地笑笑，挥手道：“快回前面去。”
　　“你真的没事？”
　　“没事……”
　　“真的？”
　　北宫凭收敛了笑容，沉默一会儿，低声道：“……到时候跟你说。”
　　他严肃的样子让钟弈俊也没心思开玩笑，只能乖乖听话回前面了。
　　几人走过了古旧的巨石大桥，往深处，巨石的道路渐渐被参天大树的根枝和藤蔓捣毁了，远古的静谧无人的气息，又渐渐展开。
　　而那座石桥，桥头两座石碑上那些栩栩如生的雕像的眼睛，却忽然滴溜溜地全转了起来。
　　在他们走后不久。
　　就像从千年的沉睡中苏醒过来一般。

　　几人披着林中的夜色前进，渐渐的，树林里越发阴冷起来。
　　凉凉的夜风飕飕穿过巨木的枝叶，在一片寂静的林中扇起一阵骚动。
　　前方的路更加破败了，却零星地，可以看到一些散乱的巨石堆砌在一旁，可以肯定是人为的。
　　废墟一般的景象，让几人不得不相信这里曾经有座城池。
　　是怎样一座城？城里又住着什么人？……爻谷里那些阴森的传说，是否也和曾在这座城里发生的事情有关呢？
　　这些让人在意的问题，现在都不得不抛到脑后。
　　因为——下雨了。
　　起先，只是一些淅淅沥沥的雨滴，大家都没有在意，谁知不一会儿，狂风便席卷着一阵腥气，携来了夏天的暴雨。
　　几人并没有做下雨的准备，慌乱之中，只得首先找了处树洞避雨。但是树洞只容得下两个人，桓烟肯定是进去了，之后，在几人推辞再三之下，最小的师弟关舟也进了去。
　　赵钟北三人淋在雨里，也没有办法。
　　因为雨势太猛，树洞也无法阻挡飘雨，钟弈俊为了不让桓烟淋到，就脱下外衣挡在树洞前，任桓烟再三劝阻也没听。
　　北宫凭看着就无奈地撇了撇嘴。
　　“不然你们两个去那边找个地方避雨好了。”赵辰夫展示了身为大师兄的风范。
　　“但是……”钟弈俊还是不好意思扔赵辰夫一个人在这里淋雨。
　　可北宫凭却看了看他几眼，突然牵起他道：“我们过去好了。”
　　钟弈俊又激动又不解，对于赵师兄的担心瞬间就被抛到九霄云外，赶紧跟着北宫师弟去了。
　　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废墟坐下来。
　　头顶上是巨大纠结的藤蔓，再之上是乌云般的巨木。
　　虽然之前已经湿透了，而且此处也不算能遮得特别严实，但是也总好过倾盆大雨直接淋到头上。
　　北宫凭拉钟弈俊坐下，钟弈俊之前还一个人暗自乱期待了一阵，但是北宫凭倒是一脸平静，看了看周围，就道：“我给你说说之前的事情吧。”
　　……哎，又是正事。
　　不过也对，难道北宫凭这样可恨的冰山大混蛋主动把自己牵到这边来还能给自己说点什么花前月下、瓜田李下（？）的话么……
　　“……嗯。”钟弈俊也没多说，便听着。
　　“我可能……”
　　钟弈俊乖乖听起来，北宫凭却有些支吾了。
　　看他态度奇怪，钟弈俊便疑惑地看着他。
　　北宫凭皱着眉头将目光移到远处的雨中。
　　“我可能犯了大错了……”
　　北宫凭的话还没有落音，忽然！旁边黑漆漆的雨中，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人声。
　　两个人都是一惊！赶紧转过头去，屏住呼吸听起来。
　　什么都没有。
　　除了远远近近的雨声和树叶拍打的声音之外。
　　这可奇怪了……
　　在这种氛围下，很容易就想起来之前农夫给他们说的那个“鬼故事”。
　　两人静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又起来了，仔细一听，似乎有人在哭泣！
　　“……北宫凭，唔嗯……是、是不是有人在哭啊，你听听？”
　　北宫凭没说话。
　　钟弈俊心头一凉，转过去看北宫凭，只见他冷冰冰的也和自己注视着之前的同一个方向。
　　“说个话啊。”好像并没有中邪……钟弈俊心里舒了口气。
　　“哦。”北宫凭只应了一声。
　　“听到了吗？”
　　“……”
　　一听，那声音又不像在哭了，但确实是有个人。
　　黑漆漆的雨帘渐渐有些晃动，混着远处乌黑的树干，似乎有什么在靠近。
　　两人心里都不由一紧。
　　远远地……有一个黑黑的影子……渐渐飘近了……
　　它似乎有着奇形的四肢，好像胡乱拼接而成的，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缓缓靠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