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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六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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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凭帮桓烟整理了一下仪容。
她身上多处溃烂,可以说已病入膏肓。
加上久处那种阴湿之地,无人照看,恐怕再厉害的神医也回天乏术了。
北宫凭拨开她杂乱的黑发,还能看出那高挺的鼻梁,精致的双眼,毕竟是当年莫佗玉琢楼的花魁啊,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若是钟弈俊见了,只怕又要伤心一番。
北宫凭心中也不是滋味,背上情绪稳定一点的桓烟,往外走去。
桓烟把头轻轻放在他的肩上,沉重又微弱的呼吸让北宫凭更加小心翼翼。
依照桓烟的说法,铃香显然是和布下这个陷阱的人一伙的。
如此一来,尨岚派什么的,可能只是个替罪羔羊。
那么,这座府邸根本就不是尨岚派掌门的什么“陈府”。
怪不得如此呢:之前在厨房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了,这么大一所宅子,灶台却如同全新的,食材也很少。
之前的找不到路的婢女,恐怕根本就是不熟悉这座宅子,被临时安排过来的。
早知道,在入府之前,还是应该稍微在周围打听一番;只是,钟弈俊决定要来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很多没有来得及准备。
婢女轻易带自己见到了桓烟,看来,这可怜的花魁,确实只是一枚棋子。
那么,布下这个局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能利用桓烟来引诱钟弈俊上钩,看来是对自己两人的背景都做过充分调查的。
明显又是冲着神剑来的……而且是因为钟弈俊,如果这次真的入了别人的套,恐怕他又得自责一番。
但是桓烟……
北宫凭一边想着,一边背着桓烟警惕周围的环境。
……既然是他重要的人,他便无论如何也不会弃之不顾了。
说是优点好呢,还是弱点软肋呢。
只是这么淡淡一想而已。
北宫凭也知道,做人不能那么斤斤计较。
只是如果这件事情和神剑相关了,就不可能不再让自己的师兄弟们蒙在鼓里了。
“……钟公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背上的桓烟轻轻道,气若游丝;虽然已经是如今这副摸样,北宫凭却仍然觉得她说起话来有种特别的风致,“以前也是一样……对自己看不惯的事情总无法袖手旁观……给自己找好多麻烦,傻傻的……”
“嗯……”北宫凭听着,淡淡应了一声。
一开始是顾着侦察前路,渐渐,也开始回忆一些在门里听到的传闻来。
之前,自己和钟弈俊在两个院,几乎没有交集;但是关于钟弈俊的传闻呢,自己还是有听说的。
之前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语,也并非自己杜撰的;但是围绕他,似乎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件事情师父和掌门人是禁止大家谈论的;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师兄弟之间总归还是有人喜欢刺探秘密。
其中流传得最广的是:钟弈俊偷偷下山,为了一个妓女和官兵大打出手。
那时他十五岁。
在门里,十五岁就敢偷偷下山还在风月场所惹出这种事情,恐怕除他之外再没有了吧。
但是北宫凭对这种传闻也没太上心,一来自己不太关心别人怎么怎么样,二来,自己都不了解的人,北宫凭一般也不会轻易给人贴标签。
现在,和钟弈俊共事也算有些时日,对他还算了解,就更觉得那种传闻比较没谱。
只是,虽然自己就背着当事人,却觉得无法开口问。
有点在意。
但是钟弈俊这样的人,也不会有意把什么事情藏着掖着,他若是觉得必要,自然就会说了……吧?
北宫凭想得有些走神,回过神来的时候,走到了一处无人的漆黑的游廊中。
正在张望,突然假山后面蹿出一个黑影!
“……!”正要拔剑,来人一下凑到北宫凭身边来,一个傻笑,北宫凭便知道是谁了。
“你……怎么回事?”见钟弈俊全身湿透了,北宫凭不禁皱眉。
“别管这个了北宫凭,我听到了很重要的东西!”钟弈俊兴奋道,两眼放光,正要说,却忽然一瞥北宫凭的背后,一下愣住了。
这……这不是曾经那个名动莫佗的女子吗?
“桓烟……”
眼前这个披头散发、麻屣鹑衣、一脸病态的女人,一下勾起了自己年少时的回忆——但,又哪里还是那个彩绣辉煌、肤如凝脂、粉妆玉琢的名妓桓烟啊!
钟弈俊心中一股酸楚,竟说不出话来。
桓烟见他,只轻轻一笑,别开头来。
北宫凭一个人夹在中间,最为尴尬,又看钟弈俊浑身湿透,只道:“我们还是快出府。这个陈府是个陷阱。”
“嗯!”钟弈俊这才回过神来,连声应了。
三人趁着月色,在回廊灌木的掩映下,循着路,往府外摸索去。
夜风绕梁,皎光倾洒在院中的高阁上。
雕栏边,正静静依着一个人,青丝挽风,衣袂蹁跹。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路上,钟弈俊除了说了自己在湖中心听到的那些之外,显得有些沉默,别说和桓烟叙旧,几乎就没和她说一句话。
北宫凭因为也不了解事情的始末,不知道该不该让这两人独处一会儿,正在烦恼着,钟弈俊淡淡开口了。
“抱歉北宫凭,又把你拖到陷阱里。”
北宫凭看看他,想了想,道:“没事。这样说不定也好。陈府本来就是个陷阱,我们也算进去探了番虚实。你不是也帮我们听到那帮人在西枢城外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了吗,我们要是不知道,胡乱走出去就正中下怀了。”
“嗯……虽说如此,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北宫凭,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件事不是尨岚派干的,那会是?”
北宫凭心里也没底,只浅显地分析道:“既然你说他们提到了凌月派掌门菁莪婆婆,那我想,应该是和凌月派有关的某个势力。也有可能就是凌月派,但是凌月派自有九神剑之一的飞花剑,又号称江湖正派,所以我也觉得……”
“这布下的可是‘天罗地网’呢!我总觉得,一个派别恐怕……”
北宫凭看了看他:“你的意思是……?”
钟弈俊面无表情,点点头道:“嗯,是雷珏王。”
北宫凭一瞬间愣了愣,脑中忽然浮现起在厨房看到的符咒,心头一个闪念掠过。
“那么,这次入陈府,就是为了验证我们的身份?”
“我觉得可能是。”钟弈俊一想,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沮丧中。
北宫凭一时也觉得混乱,千头万绪,不知从何下手。
但这种时候,不能自乱阵脚。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先回到客栈和师兄他们会合,确认神剑的安全,再从长计议。”
于是两人匆匆赶到客栈,谁知:
自己等所住的客栈,已经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了。
“什么?”钟弈俊一愣。
两人藏身在小巷边,探头看去:
那头,客栈下,站着一些江湖混混般的人物,客栈内,灯火明明灭灭,大呼小叫、鬼哭狼嚎之声皆有。
“是尨岚派!”北宫凭听着里头的喊声,迅速判断道。
钟弈俊又一噎:莫不是这也是自己捅下的娄子吧……
便更觉心灰意冷。
北宫凭不习惯他这般沉默,知道他心中所想,道:“但是能够知道城外的埋伏的破绽,也是你的功劳啊。”
钟弈俊寂寂道:“那算什么功劳,不过是听了个‘艾草’什么的,到头来还不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看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北宫凭知道不解出来他是安不了心了。
但是现在又顾着找赵师兄,精力实在分散不过来。
他一边关注着客栈楼上的动静,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钟弈俊:“你再说一遍你听到的原话呢?”
“他说周围的埋伏都已经布置好,只是有一处……”钟弈俊默道。
北宫凭转眼看看他:“你觉得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指一处还没有布置好的地方吧?或者别的什么……”
“确实是他们的破绽。那你有想到是什么地方吗?”
钟弈俊翻了翻白眼,皱紧眉头,思索道:“‘艾草尽’……只觉得好像在哪首诗里见过……难道是指河边?”
这西枢城边倒是有条河。
“你说的有道理。但如果是河边,没有理由不布置啊。”
“那就是什么空旷的地方!‘月无边’嘛……”钟弈俊破拐子破摔地猜道。
北宫凭叹气摇头,再看看客栈楼上,师兄房里似乎没有动静。
“我猜不出来,北宫凭。”钟弈俊看他似乎有点不上心,更觉没趣。
“是个字谜。”北宫凭回过头来,正色道。
“什么字谜?”看他好像还是有在认真思考自己的问题,钟弈俊的好学生精神又稍微恢复了一点。
“‘艾草尽’,‘艾’去掉‘草’是什么呢?”
“一个叉。”
北宫凭差点没一口噗出来!
见他要嘲笑自己,钟弈俊赤红着脸争辩道:“那个字我不会念嘛!”
“是乂!”
“切……易就易呗。”钟弈俊撇嘴道。
“那‘月无边’呢?”
“我、我猜不到!”钟弈俊已经陷入了自暴自弃。
欣赏了一番他气急败坏的脸红模样,北宫凭而后轻笑道:“是‘二’呀。”
“…………好吧。两个叉。”钟弈俊嘟哝道。
“是爻。”北宫凭突然冷冷道,“是爻谷!”
他正色的模样,吓了钟弈俊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