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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五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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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凭飞下檐来,叫住那婢女。
婢女一吓,差点叫出声来。
北宫凭赶紧制止道:“别慌,我是府里的侍卫。”
婢女怀疑地打量着他,还有些惊魂未定。
北宫凭便又道:“我是新来的,迷了路,你能带我去地下室吗?”
婢女一开始只是警惕地看着他,直到他说出地下室三个字,她眼中露出了明显的动摇。
“怎么?你也找不到吗?”北宫凭问。
“你要去地下室?”婢女还愣愣的。
“嗯,上次去过,但是又找不到了。”
“老爷让你去的?”
“嗯。”
婢女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是看北宫凭面不改色的样子,也就答应了,开始带着北宫凭在廊间转起来。
她似乎还是有些迷糊,走走停停,自己口中还念念有词,像在找路。
北宫凭怀疑起来:一来,这个婢女这么轻易就答应带自己去地下室,不好说她是没神经还是有什么图谋;
二来,她努力找路的模样看得出来她确实是知道地下室的,也就是说,在关押桓烟这件事情里,她并不是不知情的边缘人物;然而她若果真被托付了照顾地下室的重任,又不至于连找路都这么费劲吧。
北宫凭越想越不对劲,不由警觉地握起剑来。
但是那婢女并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举动,在找了一阵之后,很快就带着北宫凭进了一间屋子,里头又是一道门,再打开,便是向下的道路。
北宫凭朝下看去,回转的阴湿的阶梯两旁稀稀落落地亮着一些灯,看来常有人走动。
婢女不愿再带下去,只让北宫凭一路下到头便是。
“……桓烟姑娘可是在这下面?”北宫凭忽然问道。
婢女一下就愣了,紧张道:“不是老爷吩咐你来的吗?”
北宫凭只是淡笑了下,“不必紧张,我只是问问。”说完便挥手让婢女离去了。
陷阱。
这个念头已经无法从北宫凭脑海中抹去。
只是,会是怎样的陷阱呢?明知是陷阱还是要去吗?
北宫凭在原地看了一阵,叹了口气,往下走去,夏日的热度完全被阴寒所掩盖,在这种通风排水不畅的地下室,真有活人常住?
身前身后都是寂静未知的昏暗。
渐渐,北宫凭有了一种与世隔绝之感。
他加快脚步,只想快点走完,可是下面的空气,越发阴重,竟让人有种迈不开脚步之感。
北宫凭止住自己乱想的念头,好不容易,一口气下到了底。
这时,眼前出现一道幽幽的走廊,尽头,是一扇门。
北宫凭两三步走过去,看了下那门:门上只有一把简单的锁……
他将剑伸入门缝中,划了划,里面没有任何响动,然后,他便劈开锁,进了门去。
门内的空气更加阴重了,北宫凭甚至感到有股尸气扑来,不由得捂住了嘴。
地下室很小,面徒四壁,唯有南边,放着一张床,床上的铺中,裹着一个人模人样的东西。
前端黑色有如蛛网的发丝凌乱地遮盖着人的脸,床头边,一盏昏黄的灯静静燃着。
北宫凭想喊一声,但不知为何,出不了声。
他轻轻走近那床,想看个究竟。
然而,正当他想撩开那些发丝的时候,床上的人突然猛地翻了个身,一脸狰狞地转过来看着他。
北宫凭吓了一大跳:转过来的脸上已有大面积溃烂,黑而深的眼窝,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渴望,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
在她翻身的一瞬,那臭味更加明显了。
……是个活人……北宫凭稍微安了一点心。
然而竟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照这样看,恐怕已是梅毒晚期,且多时无人照料了。
桓烟看着北宫凭的眼神,有些恐惧又有些疯癫。
“桓烟姑娘?”北宫凭试着轻唤了一声。
桓烟便更是瞪大了眼睛缩了缩身子。
“在下是易昶门的北宫凭……”
北宫凭尚未说完,桓烟忽然喃喃道:“……易昶门……莫佗的易昶门?”
“是。……你可认识我门中的钟弈俊师兄啊?”
“钟……”桓烟的眼神柔和了不少,似乎恢复了些许神智,“啊,钟公子?!钟公子他来了?”
桓烟的情绪激动起来。
“是……我带你去见他。你能动吗?”
北宫凭也不能直接就去掀被子,便试探地问道。
谁知桓烟根本没听他说,径自哭了起来,道:“……完了完了……一定是铃香让你们来的……天哪……”
北宫凭措手不及,只凝眉问道:“怎么了?”
“你们被骗了!”桓烟哭道。
钟弈俊离开了北宫凭之后,便一直躲避着府里的侍卫,也不知道自己蹿到了什么地方。
身为易昶门子弟,钟弈俊不想把事情闹大,几乎没有还手。
然而这些侍卫似乎数量非常,走到哪里都有人发现自己。
这会儿,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又是侍卫,他们手中的火把几乎把府上找了个通明。
“快点!在这边!”
“快去通报老爷!”
“决不能让刺客逃了!”
间杂在这些声音中的,还有些侍女的尖叫声。
整个陈府上下乱作一团。
动静这么大,可想惊动了多少人。
钟弈俊虽然在逃跑方面很有自信,但是如果一直不还手,被这么多人团团围住,恐怕自己也是插翅难飞。
然而身后的追赶声越来越紧了。
钟弈俊早就被这厢庑游廊、楼台院宇弄得晕头转向,只朝黑的地方乱跑一气,一头就扎进了一道拱门内,暂且在石木中躲藏起来。
听得周围的脚步声和喧哗声近了又远了,他才稍微舒了口气。
走出来,细细看,原来此处是花园。
花园中一片黑黢黢的,夜风骚动着草木,蟋蟀的鸣叫此起彼伏,侍卫少得有些诡异。
钟弈俊走到石径上,方才进来完全是乱撞,现在已经完全迷路了。
他挠挠头,叹口气,只能捡条路随便碰碰运气。
走了不几时,眼前就开阔起来:
是湖。
明亮的月光洒在寂寂的湖面上,晴光似玉,波光粼粼。
钟弈俊有些出神,望着湖面,惬意的微风让他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
……北宫凭你在哪里啊,我迷路了,找不到你了。
想着,自己便沮丧起来。
……也不知道他救着桓烟没有。
这在发呆,突然!灌木丛中一阵骚动:“那里有人!”
钟弈俊一听,这才回了神,但是这湖边如此空旷,哪里来什么藏身之地!
完了完了!
钟弈俊乱了阵脚,只看着那湖面,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下水!
他轻手轻脚地翻过护栏,捏住鼻子,缓缓沉入水中。
“在哪里?”
“咦?刚才明明看到了!”
水面上的声音显得模糊而空灵,钟弈俊的精力专注在屏息上,渐渐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但是他却感觉到那几个侍卫还停留在湖边,没有要走的意思。
搞什么名堂!钟弈俊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有些憋不住了,动了动四肢,想舒缓一下。
谁知道,他突然在水下摸到一个毛乎乎的东西。
“……”
……水草?
手脚忽然有些麻木了,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摸到的东西是什么:头发。
钟弈俊一惊,条件反射地转身一看:
自己身后的水里,竟然漂着一具白骨!黑洞洞的双眼无神地看着自己。
……这是什么……
钟弈俊脑中一片空白,却忽然有些清醒了,甚至连窒息的感觉都远去了。
他紧紧盯着那尸体,放开缠着头发的手,面对着它,慢慢、慢慢,朝后方划去。
直到那尸体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钟弈俊终于憋不住气,一下浮出了水面。
“……”
究竟是什么……?
刚才的一幕还让他无法回神。
狂跳地心被沁凉的湖水安抚下来。
……也许,毕竟是这么一所大宅子,有点这种杀人抛尸的,也许也不奇怪……
钟弈俊乱想着,安慰着自己。
很久,终于平静了些许。
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处岸边,不知道在哪里。
但是周围并没有发现侍卫,钟弈俊便起身上岸,现在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发现了,只想快点离开这阴冷的湖面。
拖着湿漉漉的身子,钟弈俊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似乎是湖心的一座楼阁。
楼阁钩檐雕柱,虽说不上华贵,却也飘逸非常。
透过纸糊的窗户,可以看见里头微微的灯光和人影。
钟弈俊走过去靠在阁壁上歇息,里头的人声便飘入自己耳边。
“……有一个还会凌月派的飞花剑法。”
只是这一句,钟弈俊的思绪便被说话人引了去。
“易昶门中还有此等人物……?”
这是另一个声音,听上去更为年轻,却十分稳重,带着魄力。
“属下已经和菁莪婆婆说过了。”
“她怎么说?”
“她只告诉了属下一些对付飞花剑法的办法。”
“她还能给你说这个?”
“她料想那易昶门的小子,就算偷学过飞花剑法,也不可能练到多高的级别,所以……”
“嗯,想也是,她那般老奸巨猾的人物。那,其他一切可布置妥当了?”
“均已备妥,日月神剑,已是大人的囊中之物。”这个钟弈俊越听越耳熟的声音,在说了这句话之后,沉默了半晌,支吾道:“只是……”
“什么?”年轻的声音冷了下来。
“埋伏和包围都已经布置好,只是……”
说到这里,里面没了声音。
钟弈俊一急,回过神来,赶紧戳开窗户纸,偷窥里头的动静。
只见那个几乎背对着自己的人,正站着在坐着的年轻人手上写字。
他轻轻用手指划了几笔,但钟弈俊基本看出了他写的字:
艾草尽,月无边。
钟弈俊以前在一首诗里见过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