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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卷珠帘 ...


  •   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初夏京城古玩店“博雅斋”

      卷珠帘

      记得来时春未暮,
      执手攀花,
      袖染花梢露。
      暗卜春心共花语,
      争寻双朵争先去。
      多情因甚相辜负,
      轻拆轻离,
      欲向谁分诉。
      泪湿海棠花枝处,
      东君空把奴分付。

      -----魏夫人①

      初夏是令人向往的。人们在度过令人畏惧的漫长冬天以后,对冬天已经厌倦了,春天虽然繁花似锦,毕竟较为短暂。而初夏,人们终于可以脱下包裹在身上的杂七杂八的衣服,一身轻松。初夏,吃冰镇梅子、睡凉席、盖薄被,大开门窗,真是最舒服、 痛快的;高兴时去水塘龙腾虎跃一番,如鱼得水,不亦乐乎。
      长年冰天雪地的北方,初夏是个黄金季节,乡村的原野是活跃而美丽的。天上白云缓缓地飘着,广阔的大地上农民辛勤地劳动着。柔嫩的柳丝低垂在静谧的小河边上。河水终于解冻了,有了活力,小鱼儿、小泥鳅、小青蛙都欢蹦活跳,河边的顽童,更是乐不可支,打破了原野的宁静:“看呀!快来看呀!”“泥鳅,这是条小泥鳅!”叫声、笑声飘散在鲜花盛开的早晨,使人不禁深深感到了夏天的欢乐。

      夏天的气候很炎热。可是,在早晨可就不一样了。灏儿一出门,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一阵阵微风向她吹来,使她感觉特别凉爽。小草伸了伸懒腰,在它身上的露珠晶莹透亮,就像一颗颗珍珠在阳光下闪耀。荷花池里的荷花也舒展开了叶子,在微风中遥遥摆摆,这简直像进入了仙境。一对小蜻蜓在空中来回的飞舞,婀娜多姿,看着他们那绚丽的舞姿,灏儿仿佛也成了一只蜻蜓,在空中飞来飞去,十分悠闲自在。树林里的小鸟也从睡梦中醒来,飞到枝头唱歌,她仿佛被那美妙的歌声陶醉了,久久的站在那里……

      到京城已经四个多月了,灏儿还没有真正逛过京城呢。早在几天前灏儿就向做杂工的顾叔一家打听清楚京城最热闹的街市。这天早早就起来,跟着顾叔他们把教堂打扫干净后,就向顾叔的儿子顾乐文借了一套男装,穿戴整齐地从小角门出了教堂,转了几个弯就来到京城最热闹的街区—长安街。信步走在这个街巷中,只见人头攒动,各种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有拉洋片的、吹糖人的、捏面人的、卖布头的、卖小工艺品的、卖各式小吃的……。

      多亏了灏儿瘦小,在人群中穿来躲去的。她对金银首饰、穿衣打扮不感兴趣,看过几家店铺之后就对这些失去了兴趣。她正站在街上不知该往那里去时,抬头看到街对面耸立一座雕梁画栋,古朴典雅的二层小楼,门楣挂有一匾额,上书“博雅斋”三个小篆体,这也许是个古玩店,灏儿想到就步入店里,映入眼的是金石玉器、古玩字画。灏儿在现代是个古董爱好者,虽然没有钱去收藏古董,但喜欢看只要是那里有古玩展览一准就能看到她的身影。灏儿随手拿起一个龙凤纹佩仔细看了又看,然后用手掂了掂问店家:“这个是什么朝代的?出处?”

      “龙凤纹玉佩,战国时期楚王的玉佩。”柜台里的伙计从灏儿一进门就注意他了,一个十一二岁的穷小子,穿着宽大的粗布衣服,一双布鞋又旧又破,尤其是大热的天带着不合适宜的瓜皮小帽,虽然其貌不扬,但皮肤白皙、举止高雅,骨子里透着那么一股高贵气质。

      伙计看到进来的穷小子一眼就看到楚王的玉佩,以为遇到识货之人,忙上前挤出一个招牌式的微笑:“小爷好眼力,这是前几天淘换来着,看您那么识货,一口价五仟两。”伙计讨好着想拿过玉佩详细介绍一下。

      灏儿听了伙计的介绍之后,把玉佩举在眼前仔细看起来,甚至还走到门口把玉佩举起对着太阳光,眯着眼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伍仟两?。”

      “小爷,伍仟两已经很便宜了。”伙计装做为难样。

      “噢,伍仟两。真便宜呀,就如同白给一样。”灏儿把玉佩拿在手里掂了掂就如同在菜市场买菜一样。
      “那小爷,我帮您包上?您是给银票还是我们到您府上取?”伙计一听灏儿也不还价,心里早已经乐开花了,说着就想把玉佩拿回来。

      “可是我全家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就这是个帽子了。”灏儿边说着边指指头顶上的帽子神秘道:“知道这帽子的来历吗?”看到伙计好奇心起来,灏儿顿了顿,把手中的玉佩大大趔趔左手倒右手就如同变戏法一样,伙子想要发火,但还是想听听这帽子来历,故强压下怒火。

      “这帽子打顺治爷入京城时,一位丐帮弟子,后来成为丐帮长老,在睿亲王后院门外讨生活。管家看他大冷的天衣不遮体,就赏给他一套衣服及这个帽子,具说这可是睿亲王当年戴过的呀!”

      听完灏儿的介绍后,伙计了然。以为这帽子多有来头呢,敢情是睿亲王丢掉的破烂。

      灏儿也看到伙计的表情不对,但还是不理他,自顾自地还在那里忽悠呢:“前几天有个行家非要出五万两买我这顶帽子,还打算再送我个大宅子。”看到伙计不懈的眼光,灏儿收敛起玩世不恭的表情:“干脆这样吧,我这帽子一万元两跟你换这个玉佩,剩下的就给我银票好了,现钱太重我拿不动。”说着就把玉佩往怀里揣。

      伙计一听这话就急了,这穷小子敢情是来砸场子的。顺手从灏儿手中抢回玉佩紧紧握在手里怒道:“臭小子,也不瞧瞧这是谁的店,敢在这里撒野。”

      灏儿看到伙计真的怒起来,还想逗逗他:“小哥,小哥,开玩笑,再让我好好看看这玉佩。”说着就拽玉佩露在指外的挂绳子。

      “臭小子,这可以古董,弄坏了把你卖了也赔不起来。”伙计与灏儿在拉扯中。

      灏儿看了看伙计拼命样,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让看就算了。”说着松了手顺手拿起多宝格里放着一个花瓶:““这个呢?”

      “元釉里红缠枝莲牡丹纹花瓶,元代长沙官窑出品,你更买不起了。”看到灏儿不与自己再抢玉佩了,伙计松了口气,把玉佩放进柜台的锦盒中,斜眼瞄了瞄灏儿指着的花瓶有些不耐烦道。

      “烧得不错,火后还可以。”灏儿拿着花瓶在手中转了几转,嘴角扯出一声轻笑。

      灏儿已经看出来伙计的不耐烦,因为自己在现代是做运营总监,下面也有服务人员,曾给他们培训过,告诉他们客户就是上帝,不管他们来店是否买东西,都要一视同仁,今天他们不买你的东西,但对于你的耐心周到的服务,他们会铭记于心,下次也许他们会光顾,也许还会带许多客人来观顾。这些都是潜在的资源呀。所以灏儿就想再试一试这个伙计,看看这个店经营怎样。“请问这个笔洗什么来历?”灏儿不紧不慢举着一个笔洗问道。

      “苏轼用的笔洗,宋代的。”已经有些怒气的伙计一把从灏儿手中抢过笔洗,“不买就不要拿,这个打碎了就是把你们全家卖了也赔不起。”

      “假的比真的还多,还好意思叫‘博雅斋’,应该叫‘赝品斋’。”灏儿没有理他,又继续看别的古董,嘴角扯了几扯,轻声嘀咕道。

      “小子,捣乱来了?信不信我找人把你打出去?”伙计已经忍无可忍地吼道。

      “小哥,小哥,店大欺客,以赝充真,这可不是做生意之道呀。”灏儿故意粗着嗓子说道。

      “你个穷小子懂什么真的假的?二子,三子,把这臭小子给我打出去。”

      “小哥,小哥,别生气呀,气大伤身呀。来来来,我告诉你如何真来如何假,如果我说得错了你再打出去也不迟呀?”灏儿说道就又转到第一个柜台,从锦盒中拿起那个玉佩左看看右看看:“龙凤纹玉佩,楚惠文王后之用,死后随葬墓中。原件质呈青色,表面微受沁。扁圆状,由内外二圆环套连而成,内环上阴线饰七组双S交叉纹,外环上饰弦纹、竹节纹。内环透雕一张口露牙、弯颈曲腰卷尾之龙形,与外环一回首张口、高冠长尾、立于龙足之上的凤鸟正相呼应。龙凤姿态优美,动感强烈,具有战国遗风,整器显得玲珑剔透。”

      灏儿左右端详了玉佩,又看了看气得脸色发红的伙计:“而这件玉质黄色,局有赭红沁。线条刀法粗疏生硬,迟疑滞涩。而真品线条刀法纤细劲挺,流畅婉转似水。再看内环上真品阴线饰七组双S交叉纹,而这件内环上的双S纹改为云纹。真是旧气不足,沁色鲜明,人为之迹可察。不过这个仿得比较逼真,我也看了好久,如果不仔细看内环上的双S 纹,还真可以假乱真,有机会的话一定见见这位始做甬者。”灏儿一边说着一边轻松地看着伙计的眼睛由小变大。

      灏儿根本就没有理他,直接走到刚才看过的笔洗,拿起笔洗放在多宝格中,往后倒了两步,眯起眼睛,脖子往后挺了挺,又往走进前来瞪大眼睛上下看看:“苏轼如果敢用这个笔洗的话,我估计早就被‘咔嚓’了。”

      说着灏儿在脖子上笔划一下刀坎的架式:“这个是宋朝的没有错,具体应该是北宋宫廷用器。叫宋钧窑玫瑰红釉鼓钉洗,此型是宋朝鼓式洗的代表,器身上下有鼓钉二圈,鼓钉突出、饱满。器腹斜收,三只兽形足外撇,内收外撇使器型丰富生动。此玫瑰红釉十分难烧,釉中含适度的微量氧化铜,才能烧出这种颜色,但实际产品呈现纯正的玫瑰色并不多。洗内天蓝色中有蚯蚓走泥纹,条纹细而呈蜿蜒状,原为烧造过程中常见的缺陷,后来成了鉴定宋钧的依据之一。底部刷酱色釉,细看能见肥腻状,刻‘一’字符号,刀法干脆有力,线条光滑爽挺。”

      说着示意伙计上前近看:“但您看这件,口沿箍线不明显,鼓钉凹凸不够分明,软塌无力。器腹稍胖,三只兽形脚外撇不够,缺乏真品造型的变化。兽形足被肥厚的釉水覆盖,造型模糊。整个器身釉水过厚,流淌太多。窑变成点状,布满器身,缺乏灿烂的晚霞色,不像真品窑变浑然一体,几无痕迹。洗内天蓝釉过深,不似真品的纯蓝,色调不统一。洗内也有蚯蚓走泥纹,均是人为刻划所致。底部酱色釉干燥,又缺乏肥腻感。数字刻划软弱,线条两壁毛糙,没有真品光滑、干脆。但这件虽然仿得较粗糙,但此件是明中期出品,到现在近百年了,也可以算个古董,如果把真品毁了,这个可就成了真的古董了。嘻嘻,小哥快把这个收好了,估计再过百年就成真古董了。”

      说着灏儿从多宝格里把笔洗小心翼翼的拿下来,双手捧着恭敬地送到伙计面前。那个伙计这时已经听傻了看傻了,眼瞪得超大,嘴巴张得装得下一个鸡蛋。看灏儿把笔洗送过来,就如果得到一个宝贝一样连忙抱着怀里。

      “张那么大的嘴,哈喇子流出来滴到笔洗上,冲淡了釉色,卖不出好价钱来,当心老板把你打成笔洗卖了。”灏儿看着傻呆傻呆的伙计,玩心大起,双手背后悠哉游哉打趣着店小二。

      此时,从里间房里一挑门帘进来三个青年男子,静静地站在灏儿身后。这时伙计看到了进来的三人,想要行礼,被来人用眼神制止了。

      灏儿没有看到身后之人,继续沉醉在古董的鉴赏中:“小哥,您再来看这个花瓶。”

      说着径直走向对面多宝格中放置的花瓶。从高处小心的拿起花瓶,因身单力薄抱着花瓶费力地放在柜台上:“元釉里红缠枝莲牡丹纹花瓶,唐朝长沙窑已作了可贵的尝试,但直到元朝才真正创烧成功。原瓶器型规整自然,底部比口部大,底足短,稍外撇。釉里红很难烧,底釉略微含青,釉色上下一致。釉色表面还有开片现象,深浅自然。釉里红发色虽略微偏灰,但在元朝釉里红器中已是十分难得。色深处稍见褐色,但是渐变之色,不像鹰品深浅太过。绘饰从上到下分五层,特别是瓶腹层花卉笔法交代清楚,笔笔落到实处。画法基本为中锋运笔,细看能见清晰的笔痕,偶用偏锋佐之,过渡十分自然,是专家熟手所为。”

      灏儿看看了伙计已由轻蔑转为羡慕的眼神:“小哥请仔细看这个花瓶,分割线画得并不规整,但粗细之间有肯定之势,不见赝品运笔难涩之状。底为糙底,火石红淡雅,糯米状明显。而您看此瓶器型欠规整,口部过大,底足直径过小,底足偏高,腹部沉塌不够,这些都离真品相去甚远。底釉呆板,过于泛青,且釉色不匀,有深浅之状,是典型的仿品底釉。此瓶最大败笔在于发色失真,红色不仅浓淡鲜明,且还有褐黑色、淡绿色,显然是仿造者没有掌握好发色的配比。花卉线条呆板生硬,花朵叶子交代不清。运笔既不属中锋,又不是偏锋。底部为糙底,但火石红又深又黑,这种灰黑色的火石红底部是典型的赝品特征。”

      灏儿边说边费劲举起花瓶,边指着花瓶边讲与真品的不同。说到最后把花瓶高举到头上做摔碎状,吓得伙计嘴巴张得更大,眼睛瞪得更圆了。灏儿只是虚晃一下,复又把花瓶放回柜台上道:“小哥,这个花瓶还是留着吧,估计过了三五百年了,它又成古董了。”灏儿环顾了四周叹道:“原以为天子脚下的京城应该有货真价实的古董可看,可谁知道也不过如此。不过,小哥也不要失望呀!跟你们老板讲,这个店也经营下去,千万别破产哟。以二十岁为一代人......”灏儿掰着手指头替店小二算计着:“不对,现在的人结婚都早,十三四岁好象老婆就进门了。明明自己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再娶几个更不懂事的小老婆,这日子可怎么过?不过小哥这好象不应该是我操心的事呀!”说着灏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咱们接着说,这样父传子,子传孙,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过个三五百年什么的,不但你这店里的金石玉器、古玩字画价值连城,就连这里的桌椅板凳也价值不菲呀!快把你手中的抹布放下!你知道这桌上的尘土过个三五百年值多少银子吗?”灏儿看到店小二拿着抹布正擦桌上的浮土表情一下夸张起来。

      “就是把你们全族的人都卖了怕也赔不起这一颗尘。你刚才这么一擦,你说你老板得少挣多少银子呀。啧啧啧,真是个败家的伙计。小哥,回头跟你们老板讲,好好留着吧。得,走了一上午了又累又渴又饿的......”说着灏儿舔了舔因讲话而有些发干的嘴继续道:“穷呀,连个讨饭的碗都没有,算了还是拿着俺那古董帽子讨口吃食吧。别过。”灏儿说着欲向门口起去,走了两步象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冲着店小二露出一个媚笑:“小哥放心,本爷不会打你这店的主意的,这里的物件您就是白送我的话,嘻嘻。我也没有地方放呀,再说有地方放的话,我也活不了那么长呀,如果留给后人,要是遇到个败家的还不够我生气的呢。嘻嘻嘻。拜拜了您呢!”灏儿说着冲伙计摆摆手露出一个妩媚地笑容轻快地就向门外蹦去。

      “慢着,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把爷这儿当成什么了?”一个沉闷的男声从灏儿身后传过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4章 卷珠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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