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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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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笑笑醒来是第二天早晨五点。洗漱完毕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基本功,到院子里转了一圈。早晨还不是太热,微凉的空气贴合着肌肤,清爽又舒适。
旅店主人也起得早,烧上火,熬了一大锅白米粥,蒸上一人高那么多屉包子,切了些芥菜丝盛在若干个小碟里,搬了小凳在院里乘凉。
陈笑笑打了个招呼,和老人攀谈了几句。
通过聊天才知道,老人家今年73岁,有眼病,眼前都是很模糊的影子,都是靠多年积累的生活习惯才能正常地起居做事。
陈笑笑由衷称赞道,“您年轻时肯定是能独当一面的铁姑娘,现在干这么多活还这么利落!”
老人也爽朗大方,“哈哈,真的不是我吹牛,年轻时候,我的那个老伴懒得要命,那时候哪有请人的说法,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全都我操持。好在四十多岁的时候有了孩子,后来看我拉扯小的没日没夜的,终于知道心疼我了,我才能清闲一点哦。”
陈笑笑看老人的老伴没在,也不再多问。眼眶随着老人的言语,慢慢湿润,老人和她的老伴,一定到老都很恩爱。
陈笑笑和老人分别后,回了自己房间整理了一下衣物,收到一个在《喜气北来》里演个小角色同届姐妹的短信,说导演临时加了小角色,没什么戏份的路人甲,但要人要得紧,正要选人。
陈笑笑敲了半天李玉琴的房门,没有答复。陈笑笑也顾不得了,挎上包打车直奔《喜气北来》剧组。
陈笑笑刚到,副导演就出来开始选人。清晨占位的人不是很多,陈笑笑努力挤在前面,副导演看了几眼点了陈笑笑和几个人跟了进去。
严鸥光就坐在一个小马扎上,胡子茬让整个人看上去有点邋遢,他拿着剧本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大腿,闭着的眼睛像在养神般带着点怡然自得,只有淤青的眼眶透露出这个人休息的情况很糟糕。
副导演上去小心翼翼地叫了声,“严导,陌八带来了,审审吧。”
严鸥光睁开眼,又阖上,像无限眷恋刚刚打的这个短暂的睡眠,磨蹭了一分钟,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小马扎。
“ladies!一个一个过!”,严鸥光咧嘴笑了一下,高昂地对着应征角色演员宣布,像个宣战的斗士。
剧本很简单,一个路人不小心撞了名叫陌八的小跟班一下,陌八对主子郝龙隆说一段挑唆的话,最终陌八决定让路人学狗叫绕着陌八爬一圈。
难点在于“陌八”是个女角,演的太猥琐会显得贫,演的太清高又没有反派的感觉。
陈笑笑看着剧本上的“陌八:(两步,到郝龙隆旁)主子,这种人可不怀好心,想当着这百姓的面损您体面。您在当地那是一腕!您挥挥手,那整个阳城都点刮风,怎么能被这种赖皮狗灭了威风!”陈笑笑脑补:给了动作就给了发挥空间,两步可以是走,也可以是跑,更可以是颠,万般选择,随你喜欢。
幻想最后陈笑笑有冲动做一个麦当劳叔叔的招牌笑脸。
一共应征的有六个人,陈笑笑排在第五个。
配戏的竟是圈里红得发紫的大腕岑宇!
第一个应征的跟在岑宇后面特意把腰弯了一定弧度,主仆关系立即分明。严鸥光笑了笑,继续看戏。
路人把陌八撞倒。陌八就势摔在地上,哎哟几声,扶着腰站起指着路人破口大骂,“你狗眼瞎了没看见你姑奶奶我?!”
郝龙隆懒懒一瞟,“陌八,这是哪出啊。”
路人急忙辩道,“这位姑娘,在下并非有意……”
陌八狠狠瞪了那路人一眼,声音放尖,“你不是有意的,倒是我有意往你身上撞的?”,话毕,两步小跑到郝龙隆旁。
按常理,那两步距离极短,本不该跑,陈笑笑心想:这是个狗腿的“陌八”。
陌八把腰弯成开始的弧度,表情讨好,“主子,这种人可不怀好心,”说到这儿,回头含笑瞪了路人一眼,路人配合地哀声喊,“郝公子!冤枉啊!”
陌八回过头来,脸上却换上愤慨的表情,语气越来越激昂,“想当着这百姓的面损您体面。您在当地那是一腕!您挥挥手,整个阳城都点刮风,怎么能被这种赖皮狗灭了威风!?”
郝龙隆看了路人一眼,“不过一只狗,随你意吧。”
路人跪地,连磕上好几个头,哀声喊,“小人并非有意!并非有意啊!”
陌八走到路人面前,阴阴笑道,“狗不是汪汪叫,爬着走吗。这样,你学着狗叫,绕着我爬一圈,我就劝主子饶你狗命。”,陌八向郝龙隆的方向双手抱拳,笑得一脸猥琐。
一出戏完。一号陌八下场。
陈笑笑隐隐觉得好像少点什么。严鸥光带着笑,却看不透在想什么。
陈笑笑闭上眼睛,摸索陌八的性格、心理、语气。
后面四个的“陌八”大同小异。严鸥光手拄着额角,眼神定定看着戏场。
“下一个准备!”
副导演嗓门极大,陈笑笑沉浸在自己塑造的陌八的角色里,所以对这一声大吼表现得很镇定。严鸥光手拄着额角,拿着剧本的手朝她的方向一挥。
陈笑笑平静地走过去,跟在岑宇身后。闭眼深呼一口气,睁开眼时,已经是另一种神情。
“ACTION!”,严鸥光手一劈,松弛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陌八在郝龙隆后面边走边拉伸身体,仔细看那动作,竟是广播体操!
整个戏场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
“噗!”,副导演没受住突然的刺激,喷笑了一声,引来了严鸥光的一瞪,副导演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严鸥光转过头去,眼睛里开始隐隐有了专注的光彩,
郝龙隆百无聊赖地用小指掏掏耳朵。
路人径直走过来,陌八别扭的广播体操做到了伸展运动,路人过来看见了动作奇异的陌八,本想闪躲,陌八却不依不挠地硬凑过去,愣是被路人撞得摔了个四脚朝天!
严鸥光嘴角也扬了起来,对陈笑笑接下来的表现有些期待。
陌八“哎哟”了一声,哟字颤了三颤,揉着腰慢慢站起来,看路人的目光里有三分狠辣,七分懒散,陌八一摇一晃地朝路人走过去,完全没有姑娘家形象,显得恶劣又有种另类的滑稽。
路人被陌八的那三分狠辣吓得手脚哆嗦。
“哎。你狗眼瞎了啊,没看见姑奶奶我哦!”,陌八咬牙切齿地说这句话,一只手做要抠路人眼睛的手势,做了一个夸张的凶恶的表情,路人吓得一个哆嗦跪倒在地,“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陈笑笑愣了一下,这句台词剧本上没有,下意识地用陌八的语气接道,“哼!看姑奶奶饶不饶你!”,抬脚便要往路人身上踹!
郝龙隆大声咳了一声,手像从一旁接过茶盏,呷了一口茶,漱了漱口吐了出去,“陌八,这是哪一出?”
郝龙隆看向陌八的眼神里满满写着:弄得好玩点。
严鸥光想,这是他设计的不太精明的恶少的感觉上来了。摸了摸下巴,挥手示意副导演附耳过来。
“把下一个推了,再过十五分钟拍路开北初见郝龙隆的那场戏。”
副导演领旨出门。
“这样,你学着狗叫,绕姑娘我爬一圈……”,陈笑笑投入进去后发现很多台词有点格式化,陈笑笑陌八上头一般地篡改了不少句子,收效却还不错,“郝龙隆”和“路人”都配合得很顺利。
“严导演这不公平!你没面我怎么知道我不成!”,临时搭起的戏棚里插入了巨大的噪音,一个瘦弱的女孩儿被副导演和一个摄像师使劲拦着不让她奔向严鸥光,
女孩儿虽然瘦,但是往里冲的决心特别强烈,两个大男人拦她一个竟然拦不住!三个人僵持在戏棚口,女孩儿两脚使劲努着往前,副导演和摄像师像卯在原地一样,脸红脖子粗地拦着她,她不断嚷嚷道,“严导!严导!你面面我啊!我演戏很好的!”
副导演抽出一丝力气,脸红脖子粗地咬牙说,“姑娘,像你这号的我见多了,时间耽误不起,你去隔壁剧组看看吧……”
女孩儿转头对副导演哭道,“大哥,你手压我胸上了,疼……”
副导演立马松手,脸红得要滴血。
女孩儿像箭一般冲到严鸥光面前,一个踉跄扑通跪倒在严鸥光脚下,“严导!你就面面我吧……”
陈笑笑看得囧囧有神。
严鸥光皱眉看着脚底下的女孩,“一加一等于几?”
女孩眼睛泪光里透着迷茫,“二……”
严鸥光拍掌轻松笑道,“好了!面完了。”
女孩哭,“您面个专业的啊!我可以演很多种角色的……”
严鸥光仔细思考了一下,“米开朗基罗为什么很乐观?”
陈笑笑“……”
副导演“……”
女孩儿表情从茫然到奇异,从奇异到愤怒,最后甩袖而去。
严鸥光自言自语道,“因为他叫me,开朗极了。”
陈笑笑“……”
副导演“……”
陈笑笑哆嗦了一下,天气预报果然没说错,冷风过境,宜多添衣服,不宜说冷笑话。
“习惯就好。”,副导演拍拍陈笑笑的肩以示安慰,陈笑笑同情地看着副导演,两人的距离无形中拉近许多。
陌八的戏就是下一场。严鸥光给岑宇和陈笑笑交代了一下戏,最后总结道,“酝酿酝酿情绪,化妆师给她化妆!十五分钟后开拍。”
总结很平淡,陈笑笑很凌乱。
严鸥光让她在一分钟的戏里摔20次。
数量可观,质量也一点都不差,摔的姿势十分多元化。有被正义的男主角推一下摔出几米远的,有被男主角的天马流星拳一拳打上几米高空再五体投地的,有在沙漠上划出几米远啃了一口沙的……到后来更混乱天上一脚,地下一脚,到处摔的。
总结起来,这种人物我们简称为炮灰。
代表人物:《喜羊羊与灰太狼》中的灰太狼,《神奇宝贝》中的火箭队。
陈笑笑坐在化妆间任由化妆师摆弄。
她演的确实是个小角色,但是机会却不小。一分钟摔三十次怎么看都是个很抢镜的角色。
当然,前提是她演得好。据严鸥光交代,演好就是提色,演不好的话就是鸡肋,全给掐掉也是很有可能的。
陈笑笑当然一点都不想摔二十次后,最后在银幕上,前一秒露个脸,后一秒喊一句“我一定会回来的!”,最后直接化作一颗在天边闪耀一下的流星。
其实更让她好奇的是,严鸥光为什么不直接找武行。
这点据后来副导演说,“因为武行都摔得太专业。新手的新鲜感是不能模仿的。”
至于陈笑笑听了这句话的反应,我们略过不提。